许雀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发小。
夜已经很深了,行人寥寥街道空寂。花坛那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动静和凄惨的猫叫,许雀才醒过神来。
纪伦平地惊雷的求婚宣言炸得她怀疑人生。大脑飞速运转,回想着两人相处的点滴,无猫腻无暧昧,纯纯的革命友谊,想不通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你是看上我了还是怎么的?”许雀不确定的问。
纪伦一言不发。
许雀头疼:“纪伦你别发癫啊,我们是朋友,要走一辈子的好朋友,你要清楚有些话不能乱说。”
纪伦没正面回答:“你不谈恋爱阿姨着急,肯定不休不止地逼你相亲。三天两头地跟男人见面,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一直折腾下去你的身体和精神吃得消吗?”
吃不消。高频次的相亲给生活造成巨大困扰,更何况下学期就要读大四,毕业论文升学或择业都不是小事。
“跟我结婚一劳永逸。”纪伦抛出诱饵,“你我两家是世交行事方便。再说了,我的人品口碑那么好,阿姨不会怀疑我们阳奉阴违。”
这条路似乎能走通,搞得她都有点心动了。不不不这样可不行,许雀连忙举手打断他。
“你喜欢我吗?”她认真问。
“额,这、这个……”纪伦突然结巴,眼神飘忽,声音渐小,“我不可能不喜欢你。”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我是说男女之情?”许雀直白道,“你跟我,在床上,滚来滚去那种。”
纪伦的帅脸皱成一团。
不过很快换上标志性笑容:有点心虚,有点讨好,还有几分英勇就义、牺牲自我的小感动。
啊许雀懂了,他不是想讨老婆,而是旧疾发作了。
纪伦相貌英俊,体型健硕,性格阳光朝气。酷哥的外表小天使的内心,从小有个心软泛滥的毛病。
善良是美德,可过度善良容易造成事故。这小子的‘爱心之举’战果累累,比如把受伤小强当宝宝照顾;离家出走去保护海洋动物;把迷路小孩强掳回家,被警察当人贩子请去喝茶等等。
纪伦本能的想要温暖所有可怜的憔悴的易碎的损坏的蒙尘的低谷中的人和物。
——俗称滥好人。
许雀松了口气,说:“我不要跟你结婚。”
”为什么啊。”纪伦急了,“难道继续去相亲让狗男人糟蹋!”
许雀呲牙:“诶怎么说话的,本小姐清白着呢!”
“我们先结,等你有爱人了,我们再离。”纪伦大声道。
“结个屁。你安分一点吧,不要给我添乱。”
纪伦一脸受伤。
许雀又无语又感动。但结婚这法子也太扯了,还不如他扮女装勾引许璐遂掰直。
再说,这家伙有点缺心眼。人品当然是一级棒,但在找对象方面不上道,很有注孤生的气质。他俩要是结婚,纪伦脑门上盖上个‘二婚’的戳,无辜比别人矮一截。万一真打一辈子光棍,许雀罪孽就大了。
撸狗似地摸着纪伦脑袋,抹泪道:“儿啊,你能有这份孝心妈妈很开心!不枉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
纪伦:“……”神经。
此事翻片。
-
钢琴课还是要上。
许雀抬头望天,青灰色的云沉甸甸的,天气预报有雨,空气里含着潮润的水汽。一股风刮过,树枝摇动叶片沙沙的响,走在树荫下,清凉而惬意。
把喝扁的草莓味酸奶扔进垃圾桶,低下头,继续研究手里的纸。
设计海报的人独具巧思。它与读者互动性强,只有抵达上个地标,才能解锁下个地标,终点便是钢琴的授课地点。想学琴先解谜,还怪有意思的。
兜兜转转十来分钟。
许雀停在一栋不低调很奢华的别墅之前。
“这么豪气。”
又确认了一遍,是这里没错。
许雀果断拨打刘灵澜电话:“妈报警吧。钢琴老师是诈骗犯,动作一定要快,他可能已经卷钱跑了。”
弹钢琴的有时候不如弹棉花的。能住上保守千万级大别墅的只能是钢琴大师,大师多牛逼,不可能纡尊降贵教导她这个没前途的音痴菜鸟。
真相只有一个:地址是假的,老师是假的,精明一世的老妈被骗咯!
“死孩子少胡说八道!”刘灵澜怒道,“乖乖上课别整幺蛾子。学好了钢琴麻利给爸妈找女婿,记住要男的!”
碰一鼻子灰,许雀反而乐了。她可能是个抖M,哦不,她是老妈和老姐的贴心小棉妖。
姐姐和爱人甜甜蜜蜜,她帮她俩冲锋陷阵。
绝经期老妈本来就神经紧张,许璐顶风出柜火星撞地球,让她精神崩溃失去理智,思想了钻牛角尖儿。刘灵澜看似独裁专断掌控全局,实际上白天焦虑晚上失眠强撑罢了。
脆弱母亲需要情感支持与关怀,许雀只能尽可能顺她的心。
她其实挺乐观的,相信刘灵澜早晚会看开。她姐那么优秀,不可能因为喜欢同性就变得一文不值。她清楚,老妈更清楚。
不过老母亲没有顿悟之前咋办呢,牺牲自己让她使劲造呗。
总之,要保护姐姐,也要爱护妈妈。
-
许雀站在别墅门前,按下门铃,静静等待。
门开了,裴闵野走了出来。
……哈?
许雀愣在原地,不确定地眨了眨眼。裴闵野穿着宽松的白衬衫,灰色运动短裤,没穿鞋,光着脚,姿态慵懒舒展,着正装时气质更加温和。
“原来是你啊。”看到许雀,裴闵野有意外但不多,情绪没什么大的波动。说了声‘进来吧’原路返回,疏淡无比,把凌乱的许雀留在身后。
这也太淡定了。
八百年碰不到一次两个人,短短几天接二连三偶遇,怎么想都不正常。
蠢蛋才跟他进去。
见身后没有人,裴闵野回头,挑眉问:“不进来?”
哼。
“懂了,厌学心理。”裴闵野温柔的笑着,下一秒笑容褪去,语气严厉地说,“许同学,不听话会被老师教训的。”
好样的,已经以老师自居了。许雀后退一步,准备溜之大吉。
“你可以跑,但先做个选择题。”裴闵野叫住她,掏出手机贴心,“选一个吧,你妈还是你姐。”
“……”
她就知道,哪儿那么多巧合!
一般来讲,收徒之前师傅都会才艺展示,裴闵野也不能免俗,弹奏了一首叫《g小调前奏曲》的曲子。
许雀专注聆听,不时煞有介事地点头,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心里却在说果咩。
音痴的她辨不出音符间差别,像是耳朵盖上玻璃罩子,曲子听起来雾蒙蒙的。她听不出来裴闵野精湛的琴技。
说白了就是不识货,山猪吃不来细糠。
演奏结束。
裴闵野优雅收手,许雀啪啪鼓掌。他说开始上课,许雀哈哈苦笑。
唉,难受。
两人并肩而坐,许雀有些局促。
“很紧张?”裴闵野转头问。
许雀:“有一点。”
“开始上课吧。”裴闵野说,“我会好好教你的。”
许雀:“谢、谢谢。”
“第一节课旨在培养兴趣,了解你要弹奏的乐器,没有枯燥的专业知识,不用太过恐惧。”
“好。”
“先来感受一下。”
裴闵野牵着她的手往琴键上引,指尖刚触到黑白键,却又把手收了回去。许雀疑惑看去,发现他正端详自己受伤手臂痊愈后留下的淡粉色线条。
“还疼吗?”他问。
“不疼,早就好了。”许雀不自在抽回手,“我们上课吧,早死早超生……”
悦耳的琴声响起,其后跟忽急忽缓,忽扬忽沉,完全不在调子上的另一道琴声。两道声音不伦不类地混合在一起。她可太难了。
“许雀,看着我。”裴闵野转头,轻声说。
“啊,好。”许雀直勾勾盯着裴闵野的脸看去。
裴闵野指腹按压琴键,轻笑:“不是我的脸,要看我的手。”
许雀傻不愣登把眼睛从人家脸上转移到手上,尬住:“……看、看着了。”
琴音夹杂着愉快的笑声回荡在空旷宽敞的家里。
古怪,十分古怪。裴闵野太奇怪了,笑得也太开心了点吧。
以前他们见面虽说没有挥拳相向,却也暗招不断。说话最多三句,两句是冷嘲热讽,一句诅咒对方去死。
几年不突然变性了。突然这么温柔体贴,为人师表,谆谆教诲。绝对有诈,许雀合理怀疑他在憋大招,她得小心一些。
半小时后,许雀被放养了。
他猜测裴闵野受够了她的蠢笨和没天分,忍无可忍撒手,让她自个野蛮生长。
裴老师说:‘随便摁,当玩耍,不认真也没关系’,她就光明正大摆烂。
靠死记硬背位置和顺序,笨拙弹了一小节《一闪一闪亮晶晶》,演奏效果一言难尽。
钢琴前的许雀吭哧吭哧生产噪音,沙发里的裴闵野优哉游哉看书,岁月静好互不打扰。
裴闵野突然从沙发起身,许雀条件反射偷瞥过去。这她没办法控制,时刻关注敌人动态是十四五岁遗留的后遗症。直到裴闵野停在窗前,不再移动,她才收回视线继续和黑白键斗法。
说起来,这还是认识以来第一次独处。男人存在感强烈,已褪色的青春年少记忆变得深刻起来。
刚刚安生没有多久,裴闵野又转移阵地了,到花园里了打理花草。许雀透过玻璃看他,感觉他有种踏实过日子的人夫感。许雀惊悚得冒鸡皮疙瘩,赶紧摁住跳脱的思绪。
拾掇完花草和庭院,裴闵野消失了一段时间,提回一篮子新鲜蔬菜走进厨房,顺便放许雀课间休息。
二十分钟后。
许雀坐在餐桌上,翻着书打发时间。按道理该放学回家了,可临走裴闵野坚持留她吃饭。这是个善意的信号,希望许雀配合维系体面的师生关系。
裴闵野正在**,握刀的手骨节分明,动作优雅利索,手起刀落把一只整鸡拆解得十分漂亮。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地阔少居然这么擅长料理。
吃白食的许雀帮忙端菜上桌,两人落座,安安静静的地进食,谁都没有说话。带着好奇心品尝,没想到味道出人意料的好。
“有一个秘密。”裴闵野突然开口,“跟你有关。”
许雀十分怪异地看他:“我的秘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秘密,就算有你又如何得知?”
普通女大的生活乏善可陈,社交圈子单纯,遵纪守法、不乱搞男女关系。秘密那种要藏起来的东西她没有。
裴闵野像是想起什么,眼底添了笑意,说:“你自己告诉我的。”
更离谱了。
许雀没什么表情地说:“我跟你没有要好到能够分享阴私。”
裴闵野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转动,银制的叉子经光线折射冒出寒光。
“那晚你喝醉后尾随我,把我堵在墙角。用叉子抵住我的脖子,命令我不准动,不然就刺穿我的咽喉,让我见鬼去。”
她干过这种事?
“看来你忘记了。”裴闵野嘴唇拉直,心情不太愉快。
做没做未知,但不能承认,许雀刚要打哈哈丝滑翻篇,裴闵野倏地逼近,将刀叉抵在她的脖子。许雀瞳孔骤然缩小,在刀剑冰冷尖锐的刺激下,脑子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刀叉像是触发器,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铺陈开来。
她醉的厉害,头阵阵发晕,浑身燥热一场,心口聚拢着一团不吐不快的火热。拿起桌上的叉子,理智就此掉线。穿过嘈杂的人群,破开好几道门,踉踉跄跄来到青山会馆后巷。
晃着身体张望片刻,疾步走向黑暗角落正在抽烟的男人。
不客气将人推到墙角,用刀尖抵住其咽喉,恶狠狠地说醉话:“裴闵野,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缺不缺男人关你屁事,还敢嘲笑我,看不起谁啊。”
“这么牛,还不是被我……”
被我怎么了?
许雀不太确定究竟说了什么。不过结合第二天与纪伦地通话,推测说的应该是‘被我姐甩了’。
她似乎刺伤了裴闵野,刀尖下皮肤殷红,人不清醒光线也不好,所以看不见裴闵野脸上的表情。总之不会太好就是了。
记忆复苏的许雀心里犯怵,不仅揭人伤疤还残害人身体,裴闵野十有**要秋后算账。
“那晚我醉的厉害,发生了什么……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许雀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裴闵野点点头:“也许忘了更好。”
许雀:“……”
那你干嘛要提,故意找茬?
空气弥漫着诡异的尴尬。
忽地,裴闵野叹了口气:“不好奇自己说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他们能说什么?不就是和许璐的陈年往事。那晚她百分百嘲笑裴闵野被许璐劈腿,戳人心窝子的机会可不多遇。初恋是拉拉可真可怜啊。
许雀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劝说:“许璐现在很好,对感情也很认真,那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
裴闵野有些愠怒:“我说了,那个秘密只和你有关。”
许雀惊讶抬头,愣住。
又是那个眼神,阴沉尖锐,穿过许雀瞳孔直达大脑,让她不得不屏住呼吸。
许雀感到喉咙开始发紧,手臂不受控制地轻颤,心脏在胸腔中咚咚咚跳动。
这个眼神撕破了她的伪装,瞬间回到那些失去自我掌控完完全全臣服于**的魔爪时光里。
许雀很怕,怕自己下流的精神世界暴露在他面前。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许雀。”他说。
眼神动摇着她。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却有想要跳下去的冲动。无论是想象世界还是现实世界,许雀早已自溃,无法拒绝。
许雀:“那……聊聊?”
裴闵野满意地勾唇,眼睛眯了眯,像只狐狸精。示意她靠近一些,神秘兮兮要说悄悄话。
许雀犹豫了片刻,乖乖向前倾去,裴闵野的笑容越发和煦了。慢慢地将脸凑到她的耳边。
片刻,低沉愉悦的嗓音响起,于她却如恶魔低语。
“你跟我说,你一直想着我……自.慰。”
新人跪求收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