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踏金枝 第41章 责问

“跪下！”晏绾还没迈进屋子，晏峰的怒斥声就已经在耳边炸开，旁边还夹杂着魏兰茹虚情假意的安抚。

“好了，老爷，别动气嘛，气坏了身子怎么成呢？”魏兰茹得意地觑了眼晏绾，温柔地递上一盏茶。

晏峰就着魏兰茹的手抿了口茶，目光沉沉地看向笔直站在厅堂中间的少女，“我问你，那个华锦阁是怎么回事？一个姑娘家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学些商人做派，成何体统？！”

晏绾还没开口，下首的晏曦就瞪着眼，“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晏家多亏待你，得让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自力更生。”

看得出来，晏曦在知道华锦阁的东家就是自己这个柔柔弱弱的六妹后，早上在华锦阁被颜面扫地的恼怒夹杂着恨意都爆发了出来。

“我叫你跪下，没听见吗？”晏峰一掌打在黄花梨的茶桌子上，震得上头的橙色果子咕噜噜滚落下来，一直滚到晏绾的脚边。

厚重的兔毛披风被青荷抱在怀里，此时晏绾只穿着一身月白绣红梅曳地长裙，腰身不盈一握，挺直了背脊，独立于堂中，倒真有几分雪中红梅的傲骨。

鬓间丝毫配饰也无，比起晏曦的满头珠翠、环佩作响，足称得上是素净。

“绾儿无错，为何要跪？”

清泠泠的声音却仿佛点燃怒气的一把火，晏峰一把抓过魏兰茹手里的茶盏掷了过去，没有任何的收力，直接砸在了晏绾的左手臂，“你还嘴硬？曦儿方才也说了，你在华锦阁偏帮他人，害晏府脸面扫地，狼心狗肺的东西。”

滚烫的热茶瞬间濡湿她的衣裳，带着刺痛的热度，原身皮肤娇嫩，这么一下，只怕是要烫伤了。

青荷与桃枝垂着脑袋站在身后，强忍着快要滚落的眼泪，姑娘怎么会生在这样的人家，就是寻常父母对孩子也不会如此不分是非地责难。

晏绾压下心里的厌恶，眉眼间笼上一层阴鸷，“父亲怎么不问问，四姐得罪的是哪家的贵女？”

晏峰方才只听得进魏兰茹添油加醋的小报告和晏曦可怜兮兮的哭诉，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此时听了晏绾的话，心中觉着不对，皱眉看向晏曦，“曦儿，你在华锦阁是与谁起了争执？”

晏曦目光游移，她怎么知道那是谁，“任她是谁，还能富得过晏家不成......”

“那是苏知府的嫡女苏淡月。”晏绾低低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

“苏知府又如何？”晏曦梗着脖子怒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峰喝断，“闭嘴！不省心的东西，你没事招惹苏家做什么？”

苏家一子一女，嫡子苏竭年初入了翰林，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嫡女苏淡月，过些日子便要入宫选秀，若是被留了牌子，那可就是宫里的主子娘娘，岂是晏家一介商户得罪得起的。

晏峰心里一阵后怕，怒斥道：“目光短浅！得叫你娘找个嬷嬷好好教导你的礼仪，再如此没有规矩，往后就不必出府了。”

晏曦没想到自己告状反而还被收拾了，她噙着眼泪站起身，狠狠一跺脚，一甩袖子，瞪了眼事不关己的晏绾跑了出去。

魏兰茹强压下心疼，“老爷，曦儿也只是小孩子心性，到底也没真得罪苏家，若不是晏绾这孩子从中挑唆，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说着，似有似无地看向晏绾，假意抹泪，“孩子如今都大了，翅膀硬了，自然是想和晏家撇清关系，可怜我们做父母的，反倒要被他人议论苛待嫡女......”

晏峰沉默地盯着晏绾，那张酷肖发妻的脸上没有柔情只有冷漠，“你往后不必再去华锦阁了，我会让人接手，你身子不好，往后还是好好待在府里学习女则女戒，学学怎么为人子女、为人妻妾！”

晏绾抬眸，湿漉漉的眼眸带着嘲讽的笑意，“父亲当真以为华锦阁是你想接手就能接手的？”

晏峰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什么意思？你的产业就是我的产业，我接手华锦阁有何不可？”

“下月初三，韦督军嫡次女邀我登府送绣品，父亲是想要谁来代替我完成这事？晏曦？是啊，我都忘了，这种偷梁换柱的事父亲可没少做。我还忘了，四姐可是被德惠长公主从宫里遣了回来，也不知道和抛头露面的我相比，哪一个更丢晏家的脸面？”

晏峰眸光阴沉，盯着这个女儿，像是在看仇人，眼里全是算计，不带一丝感情。

晏绾丝毫不在意晏峰的脸色，咳了两下，继续笑盈盈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南杭消息闭塞，宫里发生的事父亲竟半点也不知晓，还是有人不想让父亲知晓，特地掩人耳目呢？”说着觑了眼心虚的魏兰茹。

晏峰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茹儿的表情算不上坦荡，是以开口问道：“宫里发生了何事？你有事瞒着我？”

魏兰茹支吾不言，晏绾好心开口，“既然魏小娘说不出口，那就我来说吧。德惠长公主赠予太后的寿礼便出自女儿之手，太后甚喜，寿宴当日亲笔书一牌匾圣赐华锦阁，令人快马加鞭赶在华锦阁开业之前送往南杭。”

“德惠长公主欣赏我技艺，直言往后华锦阁的新品，都要第一个呈送入宫，供其挑选。”

晏绾每说完一句，魏兰茹的脸色就白上一个色号，全部说完以后，晏峰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他本就不在晏绾身上花心思，这次受召进宫也是，他只求着晏绾别得罪了宫里贵人，牵连晏家，其余的，他一概不关心。

魏兰茹还整日在他耳边说，晏绾进宫后受到冷待，话里话外都是比晏曦好不到哪去的意思，使得晏峰对其更是不喜。

现在听来，晏绾这次入宫不仅没给晏家丢脸，反而还颇受太后与德惠长公主的喜爱？

晏峰回过味来，自然恼怒魏兰茹欺瞒自己，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沉吟一会后，看向这个忽视已久的女儿，“既然太后赏识华锦阁，那自然是要好好办下去......”

晏绾眼皮都懒得掀，就知道老狐狸还有后话。

“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事事周全？就算有属下，毕竟是外人，还是需要自家兄弟相帮，就按爹说的，让你二哥闲时去帮衬一二，锻炼锻炼。”晏峰神色坦然，说这话就跟下命令似的，不是在问晏绾的意见。

“如果我说不呢？”晏绾笑吟吟地看向那个所谓的生身父亲，又扫了眼满面笑容的魏兰茹，“晏翰天资愚钝，光是应付一个会试都难以分身，还要染指华锦阁，父亲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些？”

你才天资愚钝！魏兰茹在心里气得跳脚，而后眉梢一挑，“那不然让晏曦去，你们姐妹俩互相帮衬，两个都是华锦阁的东家。”

晏峰似乎也在考虑魏兰茹的话，闻言点点头，晏翰在准备会试，还是晏曦接管华锦阁更合适些。

谁料晏绾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捻起手帕捂嘴笑起来，“魏小娘是在同我说笑吗？四姐今日光是初临华锦阁，就险些将苏家得罪死了，若是成了东家，华锦阁只怕不剩多少光景，连带着晏家都得树敌无数了。”

“你！”魏兰茹见老爷又动摇心思，恨恨地瞪了眼晏绾，“说这么多推辞，不过就是不想将华锦阁分出来罢了......”

“对。”晏绾非常爽快地承认了，略带疑惑地看向满头金钗的魏兰茹，“这华锦阁是我费钱费力张罗起来的，还请魏小娘赐教，我凭什么要将它让出来？”

“说得好！”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晏绾眼神一闪，恭敬垂首，这老夫人可真不是她叫来的。

晏峰连忙起身相迎，伸手将晏老夫人搀扶至主座上，“母亲怎么过来了？”

魏兰茹轻声呵斥一旁的婢女，“什么事也配惊动老夫人？你们这些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你斥责她们做什么？”晏老夫人抬起眼皮，沉沉地看了魏兰茹一眼，“这晏府里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还是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这话已是重了几分语气，魏兰茹在心里唾了声，面上连忙假装乖觉，“老夫人这是哪的话，左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犯不着烦劳您一趟折腾的。”

晏老夫人没应声，转而看向垂首立于一侧的晏绾，这孩子不仅有头脑，心性也好，泰山崩于前却能面不改色，是块难得的好料子。

她的手在膝盖上拍了两拍，立刻有婢女垂着头上前跪于膝边为其捶腿。

晏老夫人没有说话，厅堂里也就跟着静悄悄的。

半晌，她将手里盘着的紫檀珠串往桌上一搁，“华锦阁的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让六丫头放手去做的，你们若是有什么旁的想法，就趁现在说出来让我晓得。”

魏兰茹刚想开口，就被晏峰扫了眼，话头被接了过去，“母亲做主就是，儿子也只是担心绾儿年龄尚小，恐其处事无方。”

“六丫头虽小，但行事稳妥，华锦阁既是她一手扶起，你们还是把旁的心思收一收。”晏老夫人意有所指地看向魏兰茹，那目光刺得女人脸皮发疼。

花灯流光里，桂香满庭院，月饼伴茶香，共赏今月明，祝我的读者宝宝们年年如今日，岁岁得团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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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