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从丫鬟那得知顾清嫣在风荷曲塘喂鱼。去了那时,远远看见亭中的美人榻上卧着的人儿正睡得香甜。
凌桓过去时,让春桃不必行礼通报,他自己推着轮椅轻缓的进了亭子。
凉风习习吹拂着,撩起她鬓边的青丝散落在她脸颊上,许是有些酥痒,她在睡梦中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气恼地伸手胡乱扫开脸上的发丝,模样娇憨怜人。
凌桓停在她身旁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方才伸了手替她将沾在鼻尖赖着不走的发丝整理妥当。又深怕她着了凉,将自己腿上的薄毯为她盖上。
这才不紧不慢推着轮椅来到边上的古琴后,拨了拨弦,看着凉亭曲塘,想起了很久远的记忆。
小时候,母亲也总爱待着凉亭里,她坐在这儿弹琴,父亲就在岸边舞剑,两人脉脉相视,会心而笑。
……
顾清嫣昨夜实在是太累了,便在这凉亭中休憩了一会,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朦胧间,在耳畔传来悠长清远的琴筝之声。那曲调似曾相识,仿佛很久之前她在什么地方听过……
她缓缓睁开眼,停顿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面前坐着黑袍锦衣的男子,剑眉飞鬓,凤眸淡垂,气质清冷出尘,他指下余音袅袅,时如人语,飘渺又旷远。
顾清嫣听着曲看着人有片刻恍神,为什么……
为什么她觉得好生熟悉,并非是因为他如今是她的夫君,而是她觉得仿佛在很早之前就应该见过他的,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弦音在她失神中截然止住,她随即回过神,见是他轻按了琴面抬眸看她,眼中藏着柔意。
“没想到王爷也会弹琴。”
她以为凌桓武将出身,应是不懂这些附庸风雅的乐器。
凌桓淡笑:“我母亲她弹的一手好琴,小时候她常教我,后来我思念她时,便弹上一曲她昔日教我的曲子。”
顾清嫣抿唇,从美人榻上起身,走了过去,蹲在他身旁轻抚琴身道:“东湘郡主一定是个既美丽又温婉的女子。”
她抬头看他,带着歉疚道:“对不起……”
他默默看着她,良久,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轻声道:“你不必道歉,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我也从未将你们混为一谈。”
他当初以想要报复顾朗才娶顾清嫣进府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可他心里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他内心对父亲母亲的内疚。
命运真是可笑,他藏在心上多年的姑娘,竟是他恨之切齿的仇人之女。
他心底有结,却又放不开她。
徐嬷娘总说:“何苦呢?您这么做即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王妃,王妃她其实…也是无辜的。”
凌桓俯身,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认真道:“我娶你,只是因为……是你。”
“啊?”她听不大明白,正想问,他却已捧起她的脸,轻柔地浅尝她的唇瓣。
细吻过后,他靠在她额间,哑声道:“日后唤我夫君可好?”
顾清嫣颊边飞红,衲衲道:“我……唤不出口。”
他轻咬她的耳垂,低声道:“唤不出口,那晚上我就要惩罚你了。”
“你!”她拧眉娇嗔道。
凌桓不为所动,似笑非笑看着她。
气恼不已的她最终还是撅着唇,小声唤道:“夫君。”
“听不见。”他勾唇戏谑道。
“……”顾清嫣恼了,扑到她怀中,凑到他耳边唤道:“夫君夫君夫君……听到了吗?”
“为夫听到了,我的好夫人。”他应道。
顾清嫣腾地红着脸想起身,不料他揽着她的腰肢不放。他笑得开怀,轻掐她的脸颊道:“记好了,日后便这么唤我。”
岸上远远候着的侍卫仆从们自觉地偏过头去,众人会心笑了起来,经此之后,想必王爷王妃的感情会更加融洽吧。
*
几日后,宫中传了信,说是花谷医圣已将药材准备妥当。
凌桓准备进宫前往太医院,出了门上了马车后才发现顾清嫣不知何时躲在了里头。
他掀着帘微愣:“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吗?”
顾清嫣吐了吐舌头,眨巴着眼睛道:“我担心你,想和你一起进宫。”
他坐上车,挑眉道:“这次治疗恐怕得有几个时辰,你不是总闲宫中太闷?”
“夫君……”她摇了摇他的袖子,一副讨好的模样。
知道她在担心他,他心下一软,淡淡叹了口气,朝外头嘱咐道:“走吧,进宫。”
马车缓缓向皇宫行驶,两人静默坐了一会儿,顾清嫣看着靠在车壁假寐的人,似乎对治疗自己腿疾这件事不悲不喜,毫无情绪。
如此看来,倒显得她更加紧张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百无聊赖中伸手寻着他的袖子探了进去,轻握住他的手,才发觉他指尖冰凉。
蓦地微愣,原来他也不是不紧张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凌桓缓缓睁开眼,看向身边依着他的人儿,她娇软的小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仿佛在安抚他一般。
他轻轻勾唇,将她揽进怀中,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细吻。
花谷医圣若非有把握,即便陛下允诺他的好处再多,他也不会出谷的。所以,凌桓心中并非没有期待的……只是他这样残废太久了,这三年里,几次燃起希望后复又失望,他多少对此有些麻木。
他想着,若这次还是站不起来,那他便不再抱有希望了,坐在轮椅中过一辈子也没什么,至少他身边还有她陪着。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想看你骑着马的样子。”她主动抱着他,勾下他的头,将香唇轻印在他唇角,轻道,“我的夫君是个大英雄,上天一定不会辜负他的。”
凌桓心头微微震动,喉头蓦地发紧。他低眸深深凝视着怀中的人儿,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将唇舌探入,极尽缠绵轻柔,随后虔诚地在她眉心、鼻尖落下轻吻,喃喃道:“好,等我好起来,我带你去骑马,带你去看我守下的疆土。”
……
太医院早已围满了人,宫侍们忙碌着准备一会需要的材料,南疆来的一行人在屋内商议着方案,院子外张太医等人则对着大门翘首以盼。
“王爷、王妃到。”宫侍唤道。
李茂推着凌桓进了太医院,身侧跟着顾清嫣。众人暗中打量二人,之前可都是听过外头传言的,说临安王娶王妃可没安好心,今日一见,都在心道,这传言与现实也差太多了吧。
“临安王!”齐儿珠听见了动静,从屋中跑出,展颜唤道。只是在看到凌桓身侧的顾清嫣时,微微一愣。
“王爷。”耶律清从齐儿珠身边越过,上前行了个南疆礼,随后看向顾清嫣,笑道,“想必这位便是王妃了吧。”
“上医不必多礼。”顾清嫣颔首轻笑。
齐儿珠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一番顾清嫣,随后对着几人道:“进来吧,爷爷已经准备好了。”
进了屋,屋中雾气缭绕,往内室看去,中央摆放着木桶,医官们正往里头放着热水和草药。
随行进来的张太医细嗅了嗅空气中的草药味,吃惊道:“蛇兰草、白藤石斛和半阕莲!”
闻言,医圣站在药柜前赞赏地看了张太医一眼,笑道:“不错,这里头正有这几味药材。”
“可是……这、这些药材怎么可以放在一起呢。”张太医担忧道。
那蛇兰草和白藤石斛药性极烈,平日他们用药时都需配以性温的药材中合才行。还有半阕莲,那是南疆特有的制毒药材,竟也被放在药浴中。
齐儿珠看了眼张太医,讥笑道:“你们北梁医官都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吗,这里头还放了紫蛛、蒙山蝎还有……”
“齐儿珠,你要是不干活就出去,别再这儿聒聒噪噪的。”医圣拧眉看了她一眼。
“我不!”齐儿珠甩了甩辫子,轻哼了一声,却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这……”听齐儿珠说完,凌桓身后一行太医额上都冒了汗。若不是面前那老头当真是花谷医圣,他们都要以为这群人不是来治临安王腿疾,而是来结束他性命的。
医圣走了过来,了然一笑,对着凌桓道:“老夫说过,这治疗的法子着实凶险了点,也需要吃些苦头,王爷可撑得住?”
顾清嫣苍白着脸,忐忑不安地看向凌桓。
凌桓淡淡颔首:“上医只管治便是。”
“好。”医圣道,“王爷随我来。”
顾清嫣想跟上去,却被齐儿珠拦了下来。
小姑娘抬着下巴看着她道:“留步,接下来的事你不便留在这。”
顾清嫣看了眼内室,又转头看着面前满是敌意的小姑娘,勾唇道:“这里头是我夫君,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齐儿珠语塞。
“倒是你……若说最不便留下的,应该是姑娘你吧。”
齐儿珠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行、行医……不分男女,我留下怎么了?”
耶律清掀开帘子拉住齐儿珠的辫子沉声道:“还不将针包端来。”随即对顾清嫣满含歉疚道,“王妃莫怪,这丫头在南疆被王室惯坏了。”
“无妨。”顾清嫣说道。
文中草药皆为私设,无从考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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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