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很是酣然,顾清嫣睁眼时,发觉自己正窝在凌桓的怀中。
她想起身,可一想到待会要面对他,昨夜的记忆霎时涌上脑海,令她羞得满脸赤红,她索性就躺在他怀中不敢动弹。
她却不知,拥着她的人早已睁开了眼,轻嗅着她发间幽香,眼底满是柔情。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大亮,春桃与李茂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这都辰时了怎么还未起?”李茂嘟囔道。
春桃表情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仿佛在嘲讽他。
他瞬间回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可是今日凌桓要再进宫一趟,李茂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轻敲了敲门,低声唤道:“王爷,该进宫了。”
顾清嫣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从凌桓怀中坐了起来,因为太过紧张,额角在床头磕了一下。
她低吟了一声,捂住了额角。
“嫣儿。”
下一瞬,凌桓手便伸了过来,拉开她的手腕细瞧她磕碰到的额头。
“红了……”他拧眉看去心疼道,随即扬声唤人,“来人,将百花膏拿进来。”
“没事的,只是小小磕了一下。”顾清嫣细声道。
她瞧了他一眼,才发现他眼底清明一片,估摸着早就醒了,霎时又不争气地红了脸。
说话时,丫鬟已经把百花膏端来。他拿了过来,将她扯进怀中,一手将她的脑袋搁在腿上,低声道:“别乱动。”
顾清嫣乖乖不动了,任由他食指蘸着药膏在她额角上轻轻揉开。
药膏还是清凉,加上他动作轻柔,她索性闭上了眼,享受他的体贴。
凌桓低眸看她,微微勾起唇来,俯首在她耳边问道:“舒服吗?”
“嗯。”她轻点头。
“那……身子要不要也抹一点?”
她猛地睁开眼,就见他带着促狭的笑意看着她。
顾清嫣咬唇,羞愤地从他怀中坐起,嗔怪地看着他道:“你、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本王何时说过本王正经了。”他勾着她的下颔,在唇角轻轻吻了下,看她羞赧不已的模样后才停下了逗弄她的心思。
梳洗后,他陪着她在院中用早膳。
“待会我要进宫一趟,你想做什么就去,出门逛逛也行,记得带上侍卫。”他说道。
“王爷不是昨日才进的宫?”她好奇道,“最近事情很多吗?”
“陛下从南疆请了几名蛊医过来,今日进宫是去太医院。”他说道。
顾清嫣眼睛一亮,欣喜道:“太好了,那王爷快些进宫去吧。”
凌桓笑道:“陪你用完膳再去。”
她低下头随意扒拉了两口,说道:“妾身吃饱了,事不宜迟,您快去吧。”
他无奈地看着她,其实他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若是真能治好腿疾,他也无需在南疆三年无功而返了。但见她为了自己的事如此上心,便将这些话都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
太医院中,张太医上前行了一礼。
“老臣张濮参加王爷。”
“张太医不必多礼。”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凌桓放柔了脸色回道。
“王爷进堂吧,南疆请来的蛊医都到了。”张太医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老臣惭愧,行医四十载却无法治愈王爷的腿疾。”
“莫要这么说。”他道,“不管是父亲或是本王都曾张太医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本王心里记着。”
张太医微怔,老脸上满是动容,对着凌桓作了一揖哽着声道:“为将军与王爷治伤,是老臣的荣幸……王爷请吧。”
进了内堂,堂中已有几人候着,装束与北梁大不相同,是南疆特有的装扮。
“这位便是临安王爷吧。”为首的中年人向着凌桓行了个南疆礼,用略显生疏的北梁官话问道。
“正是。”张太医淡笑着向凌桓介绍道,“这位是耶律清,南疆王室第一上医,花谷医圣的三弟子。”
凌桓颔首,他是知道这位上医的,当初他在南疆寻的蛊医便是这位耶律上医的师兄罗敏,只可惜最终也没能治好他的腿。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多少生了些许失落,即是花谷医圣的大弟子都治不好他的腿,遑论是面前这位耶律上医呢。
耶律清仿佛看出了凌桓的心思,笑了起来,继续道:“小医只是随行,此番北梁皇帝陛下将家师请来了京都为王爷诊治。”
凌桓怔了下,讶然地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含笑点头:“陛下向来关心王爷的腿疾,老臣见到花谷医圣时也吃了一大惊呢。”
“嗨!”说话间,耶律清身后冒出了一个人影,对着凌桓道,“还记得我吗?”
凌桓皱眉看去,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满头的辫子,俏脸娇媚,腰间挂满了铃铛,动身时耳侧银铃清脆。
“齐儿珠,不可无礼。”耶律清低喝道。
名唤齐儿珠的小姑娘娇瞪了耶律清一眼,嘟了下唇,又对着凌桓道:“你忘了吗,在南疆王府时,我帮你上过药的。”
凌桓恍然,当初罗敏上医去王府为他诊治时偶尔会带上一个小丫头,有时候会让她搭把手帮忙。
“是你。”他点了下头,示意笑了起来。
齐儿珠见状,骄傲地抬颔道,“我是医圣的孙女,齐儿珠。”
耶律清无奈道:“好了你,这儿可不是南疆,你收敛一点性子,在这儿惹了祸可没人会护着你。”
齐儿珠吐了吐舌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凌桓,满不在乎道:“我才不怕呢,爷爷会护着我的。”
*
花谷医圣是个精瘦的老人,不笑时面容带着几分肃然,就连活泼的齐儿珠见了都不自觉地噤了声,乖乖在边上候着。
医圣将凌桓腿上的医针拔出,仔细观察了一阵后,说道:“来之前,老夫听罗敏提过王爷的腿疾,您经脉中残留的是东岳一种特有的毒,名叫万蝎毒。好在毒素清理得及时,若不然即使性命无虞,怕是也会致使全身瘫痪。”
“那王爷的腿疾有药可治吗?”张太医紧张道。
齐儿珠说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爷爷是什么人!”
医圣淡淡瞥了眼齐儿珠,她霎时住了口,退到一旁去。
医圣说道:“我有一方可以试试,但治疗起来有些凶险,王爷可能得吃点苦头。”
“无妨。”凌桓说道,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他等着重新站起身来已经三年多了,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好,那先容老夫准备几日。”医圣笑道。
“多谢上医。”凌桓对着他微微俯身,感激道。
待张太医送着凌桓离开后,医圣看向齐儿珠,小姑娘还盯着门痴痴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闹着要跟我来北梁就是为了见临安王的吧?”
齐儿珠回过神来,看向爷爷,扬唇道:“是啊,我就是想来见他。”
她很早就听人说过北梁有个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却在一夕之间废了双腿,至此从云端跌落谷底。那时候便对这个人很是好奇。后来在机缘巧合下,听说罗敏师伯要为这位王爷治腿疾,她便跟着去了南疆王府。
却不想只是看了一眼便倾了心,丢了魂去。她喜欢上这个冷漠又隐忍的男人,她想得到他,不顾一切!
医圣听罢,冷哼了一声:“齐儿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北梁水深,而这位临安王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更何况临安王不久前已经迎娶了正妃。”
“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他,他娶了正妃,难道不能再多娶个侧妃吗?”
“你!”医圣气急败坏。
然而齐儿珠却不愿再听,捂着耳朵跑出了门去,一边嚷嚷着:“不听不听,我就是要他。”
耶律清在一旁叹了口气,低声道:“师父不必忧虑,齐儿珠还小不懂事,我会再劝劝她的。”
“唉。”医圣摇摇头,苦涩一笑:“我只是怕这丫头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