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津珏离开前嘱咐她在燕北需要什么,都可以找江津屿帮忙,苏却笑着应下,却始终没动过这个念头。
京大的生活随着秋意渐深,安稳而充实,她渐渐熟悉了这座城市的节奏,也交到了不少朋友。原以为到了期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会松散,可频繁的小型聚会打破了这种预想,她意外地沉浸其中,在新鲜的社交关系里消磨时光。
微信列表里的联系人越来越多,消息提示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某个人的消息框也在无声间被新消息淹没,逐渐向下滑去,最终消失在记忆之外。
就像那日突如其来的阵雨,短暂后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这周日,她收到群里通知,说要去燕北一处新兴的文化社区游玩。
短短一夜,报名人数便突破二十人。
随着婚期的靠近,苏庭愈发忙碌,丁溯薇也不知被学生会的什么新项目缠得脱不开身。苏却无人可找,且本来也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子,见活动名额即将截止,她便爽快地报了名。
集合时间是下午两点。
苏却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刷外卖,结果无意间刷到了一家新开的网红甜甜圈店,造型可爱,甜而不腻,竟然还有她最爱的无花果口味。
她点开地图一看,正好就在集合地点附近,索性提前出门,边吃午餐边消磨时间。
甜甜圈店靠近什刹海,沿湖而建。已至秋末,枯水期的什刹海水位低了不少,显得些许可怜。岸边的烟柳经不住季节更迭,枝桠枯瘦,像一幅水墨画上勾勒出的残枝。
店铺小而精致,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各色甜点。奶油被精心挤成绵密的漩涡,撒上果干与蜜渍坚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然店门口早已排起长龙,苏却吸了口气,加入了队伍,心想若非今日特地提早出门,这阵仗怕是连门都挤不进去。
等候的时间比她预想得更久。好在终究如愿以偿,拎着一小盒甜甜圈走出店门。她选了一个长椅坐下,拆开包装,率先挑了那枚无花果口味的咬了一口。
绵密的面团带着淡淡果香,糖霜甜而不腻,味道果然如宣传所说——让人心情大好。
她随意望向街道,这条街巷的游客不多,大多是本地人。不少人牵着狗,短腿柯基、卷毛比熊、贵宾泰迪,摇着尾巴,正悠哉散步。
忽然,她的目光被远处一抹黑白相间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只阿拉斯加。
体格壮硕,毛发蓬松如披风,站在人群中如同一匹小型雪原狼。
苏却皱了皱眉,心想谁这么没素质,把狗放开遛?可再定睛一看,却发现狗的身后竟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几乎比人还高的壮硕狗狗,和一脸稚嫩但步履稳健的小团子。
这奇妙的组合让周围路人纷纷侧目。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苏却眯了眯眼,刚准备继续咬甜甜圈,结果下一秒,视线倏地一顿。
这不是江年年嘛?!
她抱着甜甜圈走上前,朝小姑娘招了招手:“年年。”
江年年刚抬起头,便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短款卫衣配低腰牛仔裤的姐姐,笑容明艳直接,像极了初升破云的太阳。她短暂地愣了愣,随即恍然想起。
“是鸿雁寺的苏姐姐!”
“哼哼,亏你还记得我。”苏却故作傲娇地扬了扬眉,从牛皮纸袋里掏了一个开心果口味的甜甜圈,“姐姐请你吃甜甜圈。”
“谢谢姐姐!”江年年朝她鞠了一记90度的躬,小手还规规矩矩地比了个兰花指,轻轻提着裙摆向后翘,俨然一副淑女礼仪的模样。
苏却被她一本正经的姿势逗得咯咯直笑:“你这是谁教的?”
“书上。”江年年一本正经地回答,“姐姐你笑什么?淑女都要这样行礼的。”
“噢,怪不得。”苏却忍住笑,“那你见你舅舅,是不是也得这么来一下?”
江年年想象了一下,皱着小眉头摇摇头:“舅舅不喜欢我行礼,他说看着别扭。”
苏却故作遗憾,“唉,你舅舅他本来就是个没有童心的大人。”
江年年一边咬着甜甜圈,一边嘟囔:“他才不是没有童心呢。”
“哦?”苏却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江年年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两人一大一小在街上走着,苏却不觉张望了一下四周,江年年注意到她的视线:“姐姐是在找谁吗?舅舅的话,他不在哦。”
“谁说我找他了,”苏却讪讪地摆摆手,装作随意,“我只是好奇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溜这么……大的一只狗。”
“将军从小就是我溜得哦~”江年年自豪地晃着脑袋,拍了拍阿拉斯加的肚子,“他叫将军。”
将军……还和他们一个姓。
苏却忍俊不禁。
“你这么小只,将军这么大只……你真的拉得住他吗?”苏却怀疑地看了一眼壮硕的阿拉斯加。
“当然!将军最乖了!”江年年抱着狗脖子蹭了蹭,“他会迁就我的步子,走得慢慢的。”
苏却看着将军一脸“我很尊贵,但我很温柔”的样子,心里有点痒痒的:“那我试试溜他?”
江年年爽快地递过狗绳:“来吧!”
苏却刚一接过,将军瞬间变脸,撒开脚丫子就往前冲!
“哎哎哎?!等等——!”苏却差点被拽得往前扑,慌乱间只能死死拽住绳子,在街上和将军展开一场角力大战。
“将军,sit!”
江年年一声令下,将军立刻像变了条狗一样,乖乖坐下,嘴里还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
苏却扶着膝盖,喘着气:“怪不得说你们是雪橇三傻……我刚才真是高估你了。”
将军似乎听懂她在骂自己,不服气地“汪”了一声。
江年年叉着小腰,认真地拍了拍将军的头:“不许欺负姐姐!”然后又回头看向苏却,一脸歉意,“对不起姐姐,平时将军不这样的。”
苏却想起自己从小就不被动物喜欢的种种过往,尴尬地笑了笑,“是我的问题。”
江年年歪着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眼神透露出一点同情。
两人牵着将军,继续沿着什刹海的街道散步。
秋风吹得湖面微微起皱,街边很多小店都上了秋季新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桂香气。
苏却因为之前在学校里一直都是校队的,体力还算不错,可看着江年年个头小小的,走了这么久都不嫌累。
“将军每天都要遛这么久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江年年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也不是,家里阿姨会帮忙遛。”她顿了顿,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我今天出来,是因为……”
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叫了一声。
“姐姐,你能帮我牵着将军吗?我去找我朋友一下!”
江年年的眼睛亮亮的,期冀地看着她,让人难以拒绝。
“呃……好?”
她话还没说完,江年年已经把狗绳往她手上一塞,小小的身影一溜烟地跑远了。
苏却看着手里的狗绳,又看了一眼不屑地偏头看天的将军,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警告你,现在你落到我手里,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将军斜了她一眼,淡定地扭过头,丝毫不买账。
江年年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孩怎么会养出这种臭脾气的狗,简直和她舅舅一个德性!
苏却心里腹诽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
苏却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只见江津屿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羊绒马甲,内搭棕色高领衫,鼻梁上夹着一副半框眼镜,浑身透着一股雅痞知识分子的气息。
秋风微拂,他微微垂眸,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显得疏淡又冷冽。
苏却怔了一瞬,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做贼心虚的感觉。
毕竟,她刚刚还在腹诽他。
她眨了眨眼,试图若无其事地转移注意力,手腕一抬,牵着狗绳的动作一气呵成,扬起一个无辜又得意的笑。
“巧啊,江先生,我在帮你家小公主遛狗。”
江津屿淡淡瞥了她一眼:“年年呢?”
苏却的下巴朝年年的方向抬了抬,他顺着视线看去,果然在公园的树下,看见江年年正和另一个小女孩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手里比划着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小玩具,玩得正开心。
江津屿立刻拔腿朝那个方向走去,径直从苏却身边经过,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真是冷淡。
苏却本来也没打算和他多说,可她手下的将军却比她更有主见。
这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一看见男主人,瞬间来了精神,直接迈开四肢追了上去。几十公斤的壮狗一使劲,苏却直接被拽得踉跄,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撞上。
江津屿像是身后长了眼睛,干脆利落地转身,手臂一抬,扣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扯。与此同时,他接过狗绳,用力一拽,将军被他精准地制住,原地刹住了车。
“将军!”
江津屿低喝了一声,将军立刻刹住了车,尾巴都夹在屁-股下面,瑟瑟发抖。
苏却被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镇住了几秒,回过神后,忍不住吐槽:“看来你家狗平时是挺无法无天的嘛。”
他眉毛一扬,想起机场时他们初遇时,苏却也是被橘猫凶,戏谑道:“看来你和动物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样。”
苏却:“……”
这个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她不服气地叉腰:“明明是你家狗的问题好不好。”
江津屿没有反驳,而是慢悠悠地转过头,对将军下达指令:“将军,sit。”
将军秒坐。
“将军,jump。”
将军原地起跳,毛茸茸的四肢扑腾了一下,像只傻狍子。
“将军,握手。”
将军立刻乖乖抬起前爪,郑重地搭在江津屿的掌心。
江津屿这才回过头,目光落在苏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那眼神简直在说:“看吧,问题不是出在狗身上。”
苏却:“……”
这人不仅睚眦必报,还贼幼稚!
她不敢当面对江津屿做什么,只能弯下身子,伸出手指虚虚地掐住将军的下巴,假装凶狠:“将军,你故意欺负我是吧!”
江津屿看着她咬牙切齿地模样,嘴角不禁弯了弯。
“狗仗人势,狗随主人……”
“……”
江津屿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
苏却虽然看着将军,话却是对着江津屿:“你看年年和她朋友在一起那么开心,你个冷面阎王就别去吓小朋友们了。跟我一起在附近走走呗,让将军好好锻炼一下,你看你家伙食给他喂的……”
江津屿顿了顿,瞥了一眼将军。
将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根本不像需要锻炼的样子。
他侧头扫了一眼江年年所在的方向,正好是什刹海沿岸的步道,绕着湖走一圈也不会错过她的视线,思忖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湖岸慢慢走着。
秋天的什刹海褪去了夏日的喧嚣,微风轻拂着湖面,枯荷也随着摇摆,像是寥寥几笔勾出的浅淡线条。长椅上坐着闲聊的老人,岸边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情侣牵手而行,气氛安静又悠然。
苏却一边走一边说话,兴致勃勃地跟他讲甜甜圈店的排队盛况,又聊起她今天买到了哪几种口味。她的语气轻快,讲到某个细节时还会抬手比划几下,眼睛里闪着笑意。
江津屿一言不发,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扎着低马尾,发尾微微翘起,像雀鸟的尾羽一般,随着步伐轻轻晃着。
比起麻雀,今天更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喜鹊。
“……你说是不是?”
苏却忽然停下,侧头看他。
江津屿敛下思绪,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嗯?”
“我在和你说话呢。”
“我听着。”
“那你复述一遍?”
江津屿:“……”
苏却瞬间抓住他的心虚,像只捉到开小差的班主任,得意道:“哼,我就知道你没在听,还嘴硬,死装!”
江津屿皱了皱眉。
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不会当众拂他的面子。成年人心照不宣,即使发现了,也都看破不说破。可偏偏,苏却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凡事都要分出个黑白对错来,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江津屿不说话,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迈开步子继续走。
苏却看着他明显带了点赌气意味的背影,笑得更开心了,故意拖长音调:“哎呀,江先生这是怎么了?被我拆穿就生气了?这可不像你啊。”
她继续晃悠着跟上去,也不怕他不理,反正没几秒她就能自娱自乐。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苏却故作回忆,“哦,对了,你家将军真是只双面狗。”
“当着你面乖巧听话,一转头就欺负我。”
她声音轻快,时不时配合着夸张的手势,步子迈得松松散散,一派无忧无虑的样子。
可现在的江津屿只觉得心烦,正打算加快脚步把她甩开,忽然,手腕被人拉住了。
温热的指尖贴在他的皮肤上,仿佛被灼了一下,他下意识地顿住。
她又想做什么?
他以为苏却又在搞什么小动作,偏头看她,却发现她并没有恶作剧的意思,而是低着头,仔细盯着他的手。
她的眼神认真极了,甚至有点……专注。
“唉,你这里怎么破皮了?”她忽然问。
江津屿这才发现,虎口处蹭破了一小块皮,泛着淡淡的红痕。
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没感觉到疼,刚想随口敷衍过去,苏却却像是笃定了答案,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将军刚刚冲得太猛,你拽得又死,惯性那么大,肯定扯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眼神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不满,好像他的手受伤是天大的事。
江津屿不习惯这种被人仔细打量、珍视的感觉,想要抽回手:“没事,伤口小得连——”
结果,没抽动。
苏却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探进口袋,摸出一个创口贴,动作利落地撕开包装,手指一翻,直接贴了上去。
“别动。”她语气认真得像个医生。
江津屿不自觉一顿,垂眸看着她。
她熟练地处理好伤口,抬眼看他,歪着头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能忍,这么大个口子都不吭声。”
江津屿抽回手,低头看了看创口贴。
贴得还挺专业。他的伤口在虎口处,不好处理,但她贴得严丝合缝,不留任何空气,甚至比医务室的手法都更精准。
“没想到你随身带这个。”
随即他又忽然想起之前的几次,不论是在机场时被撞伤的腿,抑或是那次巷口里被歹人袭击时的擦伤。
江津屿眉眼一挑,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哦,我都忘了,你经常受伤。”
苏却倒也坦然,没管他语气里的揶揄,随意地耸了耸肩:“容易受伤又怎么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人总会摔倒。”
“但诀窍是要学会自己站起来,拍净身上的尘土,并确保自己不成为尘土本身。”
江津屿愣了一瞬。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只是随口说出的道理,却在某个瞬间,带着一种钝钝的撞击,悄无声息地敲在他心头。
这姑娘,外表娇纵,性子跳脱,实则比任何人都清醒通透。
她的鼻尖翘翘的,像是天生就带着点傲气,可她眼里的清明,却透着一丝疏远的冷意,仿佛没人能真正靠近她的世界。
她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娇气又强大,张扬又清醒,浮于尘世,又绝不沉溺其中。
矛盾在她身上统一,倒是让他起了几分兴趣探究。
他侧目看着她,秋日暖阳下,她走在前头,步伐轻快,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晃着手里的甜甜圈袋子,像一只雀跃的小鸟。
他们绕着湖走了一圈,沿着步道回到原处,便见江年年耸拉着小肩膀,拖着步子慢吞吞地朝他们走来,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仿佛全世界都辜负了她。
“怎么了?”苏却蹲下身子,拉住江年年的小手,“刚刚不还兴高采烈的吗?”
江津屿双手抱臂,倚着树干,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小公主,又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江年年嘴巴一扁,委屈巴巴地嘟囔:“我和涵涵吵架了。”
江津屿听完,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
苏却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
“查查这个涵涵的家长是谁。”
苏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能不能先听听是什么情况?你这样会带坏小朋友的。”
江津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不以为意,但还是把手机收了回去,低头看着江年年,像是在给她时间自己开口。
苏却轻轻晃了晃江年年的手,语气温和:“你跟姐姐说说呗。”
江年年抿了抿嘴,这才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经过。
原来,刚才她和涵涵一起玩的时候,兴致冲冲地给她晒了自己最宝贝的限量版Elsa皇冠,那是江津屿专门定制给她的,白金锻造,还镶嵌着真正的宝石,在阳光下璀璨夺目,仿佛童话里的魔法加冕礼。
冰雪奇缘这么多年在小女孩心中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动,每个小女孩都幻想着成为美丽、自信的艾莎女王,随手一挥就是壮丽的冰雪魔法。涵涵自然也不例外,瞧上了江年年的皇冠,提出想借回家玩一天,等明天上学再还她。
“你不给我,就是小气。”涵涵不高兴地撇撇嘴,随手抽走了自己带来的小猪佩奇玩偶,“不然以后我的东西也不给你玩了。”
年年没答应,扫了一眼小猪佩奇道:“那你拿走吧,我反正也没有很喜欢。”
“那,那你以后也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江津屿听完,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玩具。”
他伸手扯了扯江年年的小脸,轻描淡写地安慰:“别难过了,大不了舅舅再给你买一顶。”
江年年嫌弃地打开他的手,闷闷地道:“才不是因为这个。”
苏却拉过年年,嫌弃地把江津屿的手彻底拍开,白了他一眼:“不要老以为买买买就能解决问题。”
江津屿挑眉,索性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等着看她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苏却保持着和江年年平视,拿着纸巾擦干她眼角偶尔溢出的些许泪痕。
“年年,你是因为涵涵说不和你当好朋友了,难过吗?”
江年年没吭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抬头看着苏却,小眉头皱着,小小声地问:“姐姐,我真的很自私吗?我平时别的东西都愿意和她分享,可是这次……我就是不想给。”
她越说越委屈,嘴巴一扁,眼圈又有点发红,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苏却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轻轻的:“不会哦。”
江年年眨眨眼,似乎有些意外。
苏却耐心地道:“朋友啊,应该是相处起来彼此舒服、彼此理解的。你已经很直接、很礼貌地表达了不愿意借的想法,但涵涵没有考虑你的心情,反而用‘你小气’来让你愧疚,强硬地让你难受。”
她微微一顿,轻轻笑了笑:“这样的话,她的做法,并不能算是一个朋友。”
江年年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啊,我们年年没有错。”苏却拍拍她的小肩膀,语气笃定,“你不是自私,你只是有自己的珍惜。而你未来也会找到会尊重你的朋友。”
江年年有些恍惚,似乎是在重新理解“朋友”这个词。
她犹豫了一下,软软地问:“那……如果涵涵以后来找我道歉呢?”
苏却歪了歪脑袋,笑着道:“那你可以自己想想,要不要原谅她。”
“但你也要直接告诉她,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江年年眨了眨眼,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小脸上的委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轻松的释然。
站在一旁的江津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原本只是随意旁观,听到这里,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和他预想的安慰方式,完全不一样。
他本以为苏却要么哄一哄江年年,让她别哭,要么劝她大度一点,借给涵涵玩玩,息事宁人。
可她却很直接地告诉江年年,她的拒绝没有错。
她的话听起来甚至有些“自私”,但认真一想,却让人无法反驳。
她并不是在劝江年年委屈自己和解,而是让她学会思考,学会表达自己的感受,不用为了迎合别人而勉强自己。
这个小姑娘……果然很有意思。
“那我们继续陪将军走走好不好!”
“好!”
一大一小手拉着手,跑向前方,江津屿看着她们的背影,眯了眯眼。
将军不明所以地看看小主人,又看看自己最怕的男主人,最终决定甩甩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小主人蹦蹦跳跳地跑了。
江年年很是喜欢苏却,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姐姐,我肚子饿了。”
江津屿跟在她们身后,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不满道:“都几点了?江年年,你一直没吃吗?”
江年年吐了吐舌头:“我不饿嘛。”
“小心饿出胃病来。”他责备了一句,将江年年的小手握住,准备带她去找吃的,“走吧,舅舅带你去吃午饭。”
然而,江年年非但没松手,反而拉得更紧,紧紧拽着苏却,眨着圆溜溜的眼睛:“那姐姐呢?”
江津屿的目光这才落到苏却身上。
她正低头帮江年年理顺衣袖,听到这话才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江津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脸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影洒在她的侧脸上,肌肤白得像是细腻的瓷,眼尾微微上挑,一双杏眼在光影交错间,仿佛盛着点星光。
他稍稍停顿了一瞬,随后淡淡开口:“你也一起来吧。”
江年年眼睛一亮:“真的?!舅舅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和外人一起吃饭嘛,怎么转性了?”
苏却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江津屿之前明明老是看不上她的样子。
江津屿神色不变:“她也喊过我舅舅。”
他顿了顿,促狭一笑:“既然是你同辈,自然要一起请了。”
苏却无语,她就知道江津屿这个冰山死板不会轻易改变态度。
她摆了摆手道:“不啦,江先生的外甥女我可当不起。”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约。”
江津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以为她是找借口推辞,语气便也放软了些:“一起来吧。”
苏却见他误会了,不由得也笑了:“不了,我真不是客气。我2点真有约。”
她的语气坦然,脸上的笑意也是自然而然的,没有半点敷衍。
江津屿盯着她看了两秒,像是在判断她是不是随口搪塞。
最终,他没再坚持:“好,那我送你。”
苏却没拒绝。
到了车旁,江津屿拉开副驾,结果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
他转头一看,苏却已经抱着江年年,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后座,还顺手关上了车门。
江津屿:“……”
她可真是坦然地把自己当司机。
他面无表情地上车,余光看见苏却在后座逗着江年年,一大一小笑得像两个合拍的捣蛋鬼,将军趴在她们脚边,尾巴一晃一晃。
他微微侧眸,看着后视镜里的画面,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提了些许弧度。
车子到了约定地点,苏却下了车,临走前忽然敲了敲车窗。
江津屿把车窗按了下来,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不怎么客气:“怎么了?”
“摊开手。”苏却催促着。
江津屿一脸茫然,但还是听从地摊开手。
一粒绿色的糖果掉落在他的掌心。
“给你的,蜜瓜糖。”
苏却眼睛弯弯的,像是天上的一轮月牙,嘴角噙着点狡黠的笑,“算是今天的车费谢礼。”
她顿了顿,冲他眨眨眼,声音轻快:“谢谢你啊,舅舅。”
她说得太自然了,就连调戏都透着一股明艳张扬的韵味。
江津屿有些发愣,眼睛直勾勾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走进一堆人中。
她在人群里是那种极容易成为焦点的人,不是刻意张扬,而是本身就带着一种能轻松融入任何社交场的气质。果然没一会儿,她的笑声便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和那些人熟稔地拥抱、贴面礼,甚至有人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
江津屿单手支着方向盘,懒懒地靠在座椅上,看着这一幕,目光不由自主地沉了几分。
苏却今天穿的是一件短款卫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搭着,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片雪白的肩颈。她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说话时神态生动,肩膀微微后仰,那抹雪色在光影交错中晃得有点碍眼。
江津屿眯了眯眼。
他不喜欢这个画面。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舅舅,你怎么不走啊?”
江年年从后座探了过来,看见江津屿正看着窗外,也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江津屿这才回过神,视线从人群中收回,换挡,踩下油门,语气平淡:“没什么,我这就走。”
然而,在那个笑脸彻底消失在后视镜前的最后一刻,江津屿忽然意识到——
他不想让那个笑脸再对别人。
他手指微微收紧,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占有欲,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生了根。
新加的一章,之前大家有反馈感觉鲸鱼对雀雀的心情是怎么转变的,这里加了两个小插曲~~算是补全解释,为什么后面他看见Reyhan和苏却喝酒吃醋成那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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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全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