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娇眼睛一亮,“见彻公子要去诗会?”
“好像是……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凤禾故意问:“诗会好玩吗?我可不可以去?”
“你当然不可以去!你又不通诗文,去什么诗会?”韩雪娇急了起来,抬脚就走,头也不回的对孙玉鸢说:“你既然要回娘家,我就先走了。”
韩雪娇一溜烟的走远。
孙玉鸢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晃晃,差点跌倒。
凤禾伸手扶住她,“少夫人,用不用扶你去看大夫?”
孙玉鸢摇头,面色苍白道:“我想回娘家。”
凤禾见她固执,迟疑道:“我的马车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去吧。”
“如此……就麻烦王女了。”孙玉鸢虚弱说:“刚才多谢。”
凤禾摇头,把孙玉鸢扶上马车,孙玉鸢的贴身丫鬟坐到前面给车夫指路。
马车摇摇晃晃的起行,孙玉鸢脸色白的厉害,身体微微发颤。
凤禾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劝道:“少夫人,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应该赶紧去看大夫。”
孙玉鸢摇头,“多谢王女关心,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看大夫。”
凤禾斟酌道:“是因为不想让韩家知道吗?”
孙玉鸢见她已经看出来了,犹豫着点了点头,难以启齿道:“还望王女帮我隐瞒此事。”
凤禾眉心微蹙,“我不知你因何理由要隐瞒,只是身体要紧,你既然不肯看大夫,不如由我来给你看看。”
孙玉鸢注意到她手里拿的是医书,惊讶道:“王女会诊脉?”
凤禾点头,“我观你是胎相不稳之症,若不及时诊治,腹中胎儿恐怕会有危险。”
孙玉鸢见她目光澄澈,眼中满是善意,迟疑的把手伸了出去,“麻烦您了。”
凤禾手指轻轻搭上她的手腕,眉心很快皱了起来,“你动了胎气?”
孙玉鸢泪盈于睫,轻轻点了点头,“不瞒您说,我相公在外面养了外室,最近一直闹着要带回家,我前几日听闻此事,当天就腹痛难忍,昨夜还隐隐见红。”
“你为何不说?”
孙玉鸢滚下一颗泪珠,“那外室也有了身子,比我还早一个月,现在有公婆主持公道才没让外室进门,他们若知道我这一胎不稳,肯定会妥协让相公把外室接回府里养。”
凤禾沉声道:“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一尸两命。”
孙玉鸢心中苦涩,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哭的停不下来,“若我还未生下嫡长子就让外室进门,必然会给家族招来嘲笑,以后府里的妹妹们要如何嫁人?”
如果让外室进门,还比她早生下孩子,那孩子就是韩家的长子。
至少在外室产子前,她都不能让外室进门,只有这样,那个孩子才永远是外室子。
凤禾见她哭的可怜,于心不忍,拿出银针道:“把后背露出来。”
孙玉鸢六神无主地点点头,解开领口,把后背露了出来。
马车上诸多不便,凤禾只能小心翼翼地给她施针,一刻钟后见孙玉鸢脸色好转,冷汗也停了,才收了针。
孙玉鸢惊喜地望向凤禾,“王女好生厉害,我腹痛好了许多,身上也不冷了,之前身上一直忽冷忽热的,难受得很,如今症状都减缓了。”
凤禾把针收起来,“我只是用银针暂时缓解了你的症状,后面还需要你自行找大夫,配以药汤治疗,你现在的情况必须卧床保胎,万不能再动胎气了,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孙玉鸢眼睛红肿,“我不敢找大夫,担心会传到韩家人的耳朵里。”
凤禾无奈,“你就不怕你腹中的骨肉没了?”
孙玉鸢双手下意识护住腹部,惨白的面色,“可如果让外室进门,此事就一定会传扬出去,我相公在成婚前养了外室的事肯定会招来笑话,外室若是生了男孩,她的孩子就是韩家长子,府中长子如果是外室所生,更会令人耻笑,到时候两家颜面无光,大家都会说我这个主母无能,我家的妹妹们也会蒙羞,以后就不好嫁人了,我是家中长姐,不能害了她们。”
凤禾不懂,“明明是男人做错事,为何被笑的会是女子?”
孙玉鸢眼神空洞的沉默许久,道:“这世道就是这样。”
凤禾对大彧的规矩一知半解,没有再劝。
马车在孙府门口停下,孙玉鸢千恩万谢的谢过凤禾,被丫鬟扶下了车,凤禾坐在马车里,看着她臃肿的身躯无奈一叹。
一位妇人从府里迎了出来,满脸焦急的扶住孙玉鸢,眼中含泪。
凤禾瞳孔一缩,发现那妇人竟然是孙继刚的夫人,传闻中的那位悍妇。
孙玉鸢……是孙继刚的女儿?
凤禾一言不发的让马车掉头离开。
狭窄的小巷里,两辆马车狭路相逢。
凤禾掀开车帘,看到了孙继刚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孙继刚也看到了她,目露兴奋道:“王女怎么会来青云巷?天可怜见,上天定是知道我对你魂牵梦萦,才让我们巧遇。”
孙继刚上次若只是眼神放肆,这次便是言语挑衅了。
凤禾冷笑,“连家中女眷都保护不好,还有心思沾外面的花草。”
孙继刚没留心听她说什么,只觉得几日不见,这位郯阴王女又漂亮了几分,冰冷的眉眼像浸着霜雪,清冽灵动,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凤禾不耐烦地看向青古,“愣着做什么,还要让这臭东西吵我到几时?”
青古得了命令,眼睛一亮,抢过车夫手里的马鞭,毫不犹豫地挥向对面的马车。
孙继刚被鞭子抽在身上,痛得叫了一声,“你敢打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妹妹是谁!知不知道我外甥是谁!”
青古向来只认主子,主子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根本不理会他,继续挥舞着鞭子。
凤禾冷嗤,“我打你前还得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吗?”
孙继刚狼狈的捂着胳膊,见她们油盐不进,只能躲回马车里,骂声连连。
青古挥着鞭子,逼得对方的马车不得不退让,把道路让了出来。
凤禾乘着马车绝尘而去,将孙继刚的怒骂声远远抛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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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禾自从有了自己的府邸,就收到不少宴饮的邀请,不是女眷递来的,而是男子,有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邀请她参加诗词会、有朝廷官员邀请她至家中赏花、还有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邀请她去歌舞酒坊作乐,皆是不怀好意。
凤禾即使甚少出门,依旧‘艳名’远播,这些人邀请她打着什么主意,显然是不言而喻。
他们都觉得她在京城无所依靠,会急着寻一位靠山,会乐于做他们的红粉知己,就算不乐意也没有关系,他们觉得她不敢反抗,会任由他们拿捏。
青古看着桌上的一堆帖子,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奴婢去帮您把他们揍一顿,奴婢别的不行,揍那些臭书生还是揍得动的。”
绿云拦住她,温声道:“何必与他们置气?小姐不去便罢了。”
凤禾扔掉手里的帖子,“绿云说得对,全都推掉就是,我在京中身份尴尬,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主动招惹这群人。”
孙继刚口出狂言,屡次招惹,她才会让青古抽他鞭子,其他人没惹到她眼前来,她便且忍一忍,苍蝇一直飞过来,一只只打是没用的,得杀一儆百,让苍蝇都不敢靠近才行。
绿云性情稳重,这些日子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有她帮忙看顾府里上下,凤禾省心不少。
青古依旧气愤,“难道小姐就忍了吗?”
凤禾眸色微动,“先忍着,忍不了再说。”
青古露出笑容,她就知道王女不会一直忍气吞声,以前在王庭里也有人想欺负她们,后来都被小姐一一整治回去了。
掌灯时分。
看门的小厮跑来通报,说有位孙夫人求见。
凤禾以为来人是孙玉鸢,便让青古把人请了进来,没想到却是孙玉鸢的母亲武氏。
武氏带着礼物走进来,对着凤禾拜下道谢:“王女,小女那日身体有恙,多亏您出手相助,我与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
凤禾把对方扶了起来,“夫人不必客气。”
武氏体态丰腴,面容端方,只是长得有些严肃,眉粗怒目,显得不好相与,她此刻面容憔悴,眼睛通红,看起来就是一名普通的母亲,跟她‘悍如猛虎’的名声并不相衬。
凤禾引着她在榻上坐下。
“少夫人好些了么?”
武氏摇头,“那日王女帮玉鸢行针后,她舒适了很多,但我偷偷找大夫给她看了,大夫说……说她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武氏抬起袖子捂脸,恸哭起来,“大夫说玉鸢这一胎如果保不住,她以后再想生孩子就难了。”
凤禾想起孙玉鸢的脉相,微微沉默。
武氏擦了擦红着的眼角,“不瞒王女,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凤禾让人上茶,“夫人但说无妨。”
武氏抬头望来,恳切道:“我想求王女帮帮玉鸢,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王女,大夫说您那套针法极为玄妙,必是出自高人之手,行针之人或许能有办法帮帮小女。”
青古把茶水端上来。
武氏声音哽咽哭道:“我别无他法,想来问问王女,您是否有办法能帮小女保住这一胎?”
凤禾未置可否地敛着眸子,低头呷了一口茶,“我那日观少夫人的脉象,似乎未至绝境。”
那就是能医!
武氏眼中燃起希望,突然给凤禾跪下。
凤禾亲手扶起她,“夫人无需如此,咱们都是女子,自是能帮就帮。”
她顿了顿,问:“你来求我一事,你相公孙大人可知晓?”
“他哪里会管这些。”武氏眼中燃起几分怒火,“他向来说他在外辛苦,不让我拿后宅的事烦他,只允许我给他报喜,不允许我给他报忧,他对府里的事从来都是当甩手掌柜的。”
“可我听说……”凤禾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武氏一副了然的样子,“外面的人都说我是母老虎,对不对?”
凤禾缓缓点头。
“没有哪个女子会希望被传成吃人的老虎,我这些年强势,不惜一切代价不让孙继刚纳妾,还不是被他逼的。”武氏苦笑了一下,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道:“孙继刚就是个混人,他仗着有湘妃娘娘这个妹妹做靠山,年轻时没少做过欺男霸女的事,若非有我拘着他,他这些年还不知道要闯下多大的祸事呢!”
她对孙继刚早就怨念颇深,只是无处诉说,现在凤禾既然肯帮她女儿,在她心里就是自己人,最重要的是凤禾口风严密,她知道了玉鸢的秘密,也不曾对外人说过,可见不是搬弄是非之人。
凤禾觑着她的神色,“孙大人既然是如此混账之人,又怎会那般听从夫人您的管束?”
武氏眼中闪过一抹暗沉之色,“我自有法子让他听话,他若敢不听,大不了大家就一起鱼死网破!”
凤禾目中流露出两分了然,看来武氏手里握着孙继刚的把柄。
她只需要知道武氏能够拿捏就孙继刚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