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清溪为能坐车不用再长途跋涉而激动的同时,何晏的心情也挺激动,为自己终于能把媳妇娶回家,从此家里也有盏灯是为他亮起而感到激动。
何晏骑着自行车,心情好像不停滚动着的车轱辘,尤其是坐在后座的苏清溪问他能不能将手塞进他大衣两侧的兜里保暖的时候,他更是心潮澎湃得想要回头看她的冲动。
何晏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转而将关注点放在了苏清溪觉得手冷这件事上:“揣兜里手还冷吗?也是怪我,上次去商场忘了给你买手套了,要不咱现在先去商场?正好还能连着帽子和围脖一块买!”
苏清溪向来爱享受,一听何晏说要带自己再去商场买买买,心情更是愉快:“那我还想再买点毛线,商场里的衣服颜色都太暗了,我想买点鲜活色的毛线,到时候再找人帮忙织成毛衣,比买成衣要便宜还好看,我从小就想有这样一件手工织出来的毛线衣!”
“没问题,咱院里的郑大妈就会织毛衣,等咱去商场回来,我就去问她!”
何晏特高兴苏清溪跟自己表达诉求,这在他看来就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表现,也代表她正在慢慢走出她父母的阴影。
想起不久前在筒子楼里发生的事,何晏仍止不住后怕——如果他一开始没同意见面,苏清溪也没有找到靠谱的结婚对象的话,苏家父母以“留在城里”为幌子的打算可能会真的成功,哪怕苏清溪仍像今天这样反抗,甚至宁可去下乡——可去插队就没有危险吗?
想起苏清溪在筒子楼的表现,何晏确信,她哪怕是去下乡插队也能在“身边人都是体面人”这一前提下保证自己的安全。
但……
何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姑娘,看着她漂亮得叫任何人看见都觉得眼前一亮的长相,和瞅着就没啥力气的细胳膊细腿,默默将自己刚刚的想法全部清空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没发生也不会发生的“如果”进行设想。
因为他们已经结婚了,他会保护她而她也拥有反抗的精神和自保的能力,并且她也靠着所拥有的这些成功保护了自己。
她没去下乡插队,也没被父母逼迫嫁人——她成功地脱离了对她不公平的家庭和偏心的父母,并从坐在自行车后说着对未来生活的期许的这一刻,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生活——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有那些狗屁的“如果”发生的美好生活!
想到这,何晏蹬自行车的动作更加卖力起来。
……
要说这车轱辘就是比腿儿着快。
从位于城南的筒子楼出发去四合院所在的城东,中间还绕圈去了趟百货大楼连吃带买了一圈,也就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要换成走路,两腿磨薄了也是做不到。
像是此刻,哪怕是自行车把上挂着大包小包,也不影响何晏只用了十几分钟就从百货大楼骑回了四合院所在的月季胡同。
何晏推着车进了胡同:“这一片都是轧钢厂的家属院,咱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四合院里的中院正房。”
苏清溪跟在后面边走边看。
这四合院虽说没有她想象中气派,但胜在住房宽敞还不用爬楼,尤其是何晏的住所还是院里最好也最被人觊觎的正房,怎么想也比苏家那比鸽子窝大不到哪儿去的筒子楼强!
不过……
“四合院靠什么供暖?”苏清溪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个问题,“筒子楼在建房的时候就都安了暖气片,这四合院都是老房子是不是不能安暖气片啊?”
苏清溪可受不了冻,之前在筒子楼那么点的屋里头,她还嫌暖气片少且烧得不够热呢,总不能住进这四合院里头反而得受冻吧!
何晏也知道苏清溪怕冷,连忙解释道:“四合院到底是平房,在设施方面肯定楼房比不了,但小溪你放心,咱家虽然没有暖气但有煤炉子,还能烧炕,保证不会让你冻着!”
这年头,除了家里有暖气的,大部分家庭取暖还是靠煤炉子,尤其是像四合院这样的平房,家家户户都得有个煤炉子,这不光是为了取暖,也是得靠这炉子做饭。
何晏指着院里的烟囱,和苏清溪解释着四合院和筒子楼的不同:“这厂子给职工分配房子不看人口多少,只看职工级别,所以别看四合院挺宽敞的,但住在里面的人不少都是老中少三辈人挤在一间屋里住,根本没地方垒灶台,做饭自然是得靠炉子。”
“但我不会烧炉子,也不会做饭。”
苏清溪理所当然地说道。
但显然,何晏并不在意。
他表示:“我就是个厨子,烧火做饭这种事还能让你操心?”
何晏说着,又想起苏清溪之前提到她不会做家务被她爸妈嫌弃的事,心想,这不会做家务有啥的,他是娶老婆又不是找保姆,苏清溪不会没事,他会就行!
俩人说话的工夫,就走到了四合院门口。
这个时间正好是院里人吃饱饭的时间,又赶上今天阳光挺好,院里几乎大半的人家,还有几个向来爱凑在一起的大妈都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聊天。
见何晏推着自行车回来,大伙儿正要跟他打招呼问他这大过年的干嘛去了,却发现他竟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边还跟着个陌生的漂亮小姑娘?!
一个院里住着,何晏比谁都清楚这帮人见不得自己半点好的德性,赶在他们不说人话之前,主动开口:“几位又在这晒太阳呢?正好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苏清溪。”
“说起来,之前咱大伙儿还一直操心我的婚事,如今我这媳妇娶回家了,您几位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何晏捻了捻手,话里话外的意思几乎是在明示。
这混不吝的态度,倒是有几分庄婶当初介绍时的感觉,和在筒子楼给邻居们大方撒糖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坐在院里的几个人听了这话,脸色都有些难看。
苏清溪看着众人的反应,才想起之前相亲时庄婶就说过何晏一直没结婚和他院里人也有关系的话,包括何晏也给她打过预防针,说院里没几个省油的灯。
现在一看,还真是!
苏清溪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群人,默默退到了何晏身后,准备做一个合格的腼腆新婚小媳妇。——刚在筒子楼时自己没给何晏一个发挥的机会,现在回他大本营了,也该他发挥了。
看戏看戏看戏!
院里人包括何晏,都将苏清溪落后一步的行为看作是不好意思,完全不想到苏清溪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有人按捺不住了。
“小何,你……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不是大爷说你,但你说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家里也没个长辈帮你把关,你怎么背着我们蔫不呲溜地就直接领证把人带回来了!”
说话的老头,是住在前院的罗中海。
罗中海是轧钢厂的七级锻工,级别挺高工资不低,可架不住家里就他一个在轧钢厂上班,当初分房还是看在他工龄够长才给他多分了一间房,但虽然分到了三间房,却是整个四合院里最差的倒座房。
罗中海不敢反驳厂领导的分配,只能和老伴还有仨儿子一闺女龟缩在这见不着太阳的倒座房里。早几年他几个孩子还没成家,他还能安慰自己起码分到了三间屋,住起来还算宽敞,可随着大儿子、二儿子相继成家,和几个孙辈的降生,这三间房子可就不够分的了。
房子不够住怎么办?
罗中海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坐拥三间正房的何晏身上。
但他不想花钱买房,他是打着把自家闺女嫁给何晏,两家并一家好的主意,心想何晏要是成了自己姑爷,他们就是一家人了,那给自己的亲舅子哥腾出间房住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然,院里打这个主意的人,不止罗中海一个。
凡是对何晏有图头的。都想靠姻亲关系达成算计何晏的目的。
但也因为打这个主意的人太多,这竞争一多,大伙儿的想法也就从“如何让自己成功”变成了“怎么才能让其他人都成功不了”的内讧状态。
包括何晏亲妈一直搅合他相亲,也是罗中海这群人在背后捣的鬼——为的就是让何晏只能“内部消化”——这也是何晏条件不赖却至今未婚的原因之一。
罗中海一直以为是他们拿捏住了何晏,毕竟不管是在厂子还是在院里,他们都能随时观察、把控何晏的私生活,以确保他的单身状态。
所以,何晏领回来的这人到底是谁给介绍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和这人登记结婚的?!
罗中海不觉得自己算计何晏有问题,反而怪起何晏不该背着他们和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结婚。
“结婚是人生大事,你还年轻,喜欢漂亮小姑娘没问题,但要是结婚过日子,长相就是次要的了,还是得找个知根知底的勤快人。”
罗中海向来爱倚老卖老,此刻更是借着“过来人”的身份,看似是碎碎叨叨说着为何晏好的话,实则是在暗指何晏是个好色之徒,他娶回来的媳妇也是虚有其表。
“找个勤快人?您这话说得没错,我媳妇可不就嫁给我这么个勤快人了吗!这院里有目共睹,我可不是家里筷笼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把的人,更做不出把自家婆娘当丫鬟保姆似的使唤这种压迫剥削的事!都是新社会了,对这种剥削压迫女同志的行为,是必须要杜绝的!”
不就是比谁更阴阳怪气吗。
是,你罗中海不看重长相,也的确是娶了个勤快人回来是任劳任怨地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可院里谁不知道你老伴的苦,那真是比从前地主家里受压迫的丫鬟、资本家厂子里被剥削的工人的日子还难熬!
何晏一通指桑骂槐后还不算完,对着罗中海已经涨红的模样,明知故问:“呦,罗大爷您这是晒多半天太阳了,这脸都给晒成猴屁股了!说起来,我大妈怎么没跟您一块出来晒太阳?是忙着往墙上钉筷笼子呢吗?”
罗中海:“……”
罗中海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怕再说下去,这顶“剥削压迫女同志”的帽子就会被何晏这个烈士子女给直接扣脑子上,只能铩羽而归,愤愤地坐回一旁的板凳,显然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时候,一个看着还算面善的大妈上来打圆场。
“说起来,咱院里都多久没有结婚这样的喜事了,我记得上次院里贴喜字还是后院东郭家的儿子娶媳妇,人还比何晏小一岁呢,如今这一年过去了,可算是轮着小何你结婚了!”
这人叫白香菊,也是住在前院的,是个寡妇。
她丈夫去世后,厂里就没收回分给他们家的房子,还叫她儿子贾大志接班继续在厂子工作,但他干了几年也都还是个二级工,挣不了多少钱,家里又只有一间房,城里姑娘自然看不上他,贾大成只能无奈地娶了个乡下媳妇。
这乡下媳妇娶回来,他们家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原因就是家里屋子太小,他们两口子还得和白寡妇躺在一张,只隔了一道帘儿的床上。
别看这人长得挺和善,说话也挺讨喜,但其实是个笑里藏刀的演戏高手,盯上何晏家房产的人里,就有她一号!
像是此刻。
这白寡妇说着打圆场的话,却突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苏清溪,话锋一转地夸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从哪儿娶回来个这么标志的姑娘。瞅瞅这白白净净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吃过苦、没受过累的,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这话乍一听还算顺耳,可经不住细琢磨。
在这个越穷越骄傲的艰苦朴素年代,没吃过苦没受过累可不是什么好话。
何晏瞅了她一眼,同样回了对方一个软钉子:“是啊,我媳妇是工人家庭出身,又是家里的老闺女,这刚高中毕业就嫁给我了,我必须得好好对她啊!”
工人家庭出身?
还是高中毕业?!
白香菊心头一梗,想起了自家那个农村出身,连小学都没读完的儿媳妇。
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看着何晏毫不掩饰的得意模样,白香菊一向和善的面孔有些扭曲,最终只讷讷地说了句:“还是小何你有本事,娶回来的媳妇不光漂亮还出身好……”
正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
眼见罗中海和白香菊相继败阵,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不想跟这俩人似的被何晏针对,便都没再对何晏结婚这事表达看法,只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也就都没话可说了。
额……
各回各家吧!
大伙儿准备离开,何晏也拉着苏清溪往自家的屋子里走。
至于给何晏随礼……
呵呵,打这院搬进第一户人家起,甭管谁家办事,从来就没这规矩!
……
大伙儿一溜烟儿地各回各家,全都关起门来准备再琢磨琢磨何晏结婚这事。
但甭管打什么主意,反正在知道这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关注点放在了……
何晏他亲妈孙月红身上。
要说这院里谁最盼着何晏孤独终老,谁最惦记他的工作、房产和他爸留下的抚恤金——
孙月红和她二嫁男人一家当数第一!
嘿嘿,他们治不了何晏,有人治他!
早上好呀(^_^)/
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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