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游船已过了好几日了,京城不知不觉到了晚秋时节。不停里的日子依旧这般过着,常乐适应了同桌吃饭的习惯,面部表情也丰富了些。阿绿每日都抢着开门,然后不出意外地拿着绿色的信封欢天喜地回来。关攸之近日似乎比较忙,但也抽空前来,和安然喝酒谈心,只是饮的酒皆不满意,安然也习惯了,酒也凭心情酿,倒是肉丸被七巧养的出众。
北坊的徐家医馆,有人心事重重。
诗经中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徐家男儿做事坦荡,从不藏掖着,可到了自己这里却如此窝囊,徐闵懊恼,那伊人不在水一方,可他偏无颜相见。
他极少饮酒,不是不爱,是不能。说来惭愧,之前和好友一同饮酒,醉酒后扯着人家袖子叫娘子,惹得人家啼笑皆非。好友说他年纪不大心却不小,他也不知何故,上次在琉璃坊闹了一下后,更加清醒不可吃酒,谁知昨日破了戒,他也无从得知为何只是喝了小小的一杯便醉了。
但肯定的是,昨日他拉着人家清白姑娘的袖子又叫娘子,还被一群吃酒的汉子听到,这些日有人抓药时调侃不已,惹得他害臊极了。
徐闵异常郁闷,抓药都有些心不在焉。雇的小厮哪里见过当家这副样子,以为是累出病了,忙赶着他去休息,却都被他回绝了。
小厮疑惑地看着当家表情时而阴沉时而晴朗,又时而颓然的样子,琢磨着是不是得请个道士来治治。好在今日顾客不多,徐闵医治完便坐在柜台里面,捧着医书,目不转睛。
那看似认真的模样让一旁的小厮实在不忍开口说书拿倒了。
“徐大夫?”
徐闵听到声音,认命地放下书,看清来者后突然激动,慌张着起身,却不慎踩到衣袍,与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丢人丢大发了!
地上那人挣扎着爬起身,一边整理衣褶,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七巧姑娘来此做甚?”
说完又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来医馆除了看医买药能干嘛,于是急忙改口:“七巧姑娘有病了?”
换来那人刀剜的目光。
一旁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了,见他还想开口,急忙挡在当家身前,笑吟吟地看着客人,客客气气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还是想取些药材?”
“前些时日买的熏香用尽了……”七巧木着一张脸,不去看狼狈那人。
晨间去小姐卧房时才发现熏香所剩不多,便过来采购些。对于前几日发生的乌龙事件,七巧知道他并非有意,加之阿绿隔天贼兮兮地说换了酒,她本便是不记仇的人,气早消了。但毕竟是未经情事的女儿家,莫名其妙被人叫了娘子还是有些羞涩的。心中别扭极了,也不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索性不去看他。
这神情在不知情人眼里就另有一番风味,徐闵脑海中只出现两字绕来绕去——完了!
徐家在他这一脉要断后了!
对于七巧,他是有意的,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京城女子众多,徐家医馆小有名气,前来买药的人不在少数,美貌女子徐闵见的也不少,七巧在其中算不上出众。
前期他只记得有一位姑娘时常来这里买香,隔些时日便要来换一种熏香,但对于人并无多大印象。
真正记住她是在一个雨天,那是傍晚时分,因为下了整日雨行人并不多,医馆里也乐得清闲。徐闵在柜台处看着医书,小厮去了内库清点药材,或许是前一日熬夜的缘故,徐闵眼皮极沉,不知不觉趴着便睡了去。
医馆门未闭,外头风肆掠,吹着斜雨便往屋里钻。徐闵醒来时,小厮已经关好了门,他稍微一动才发觉自己身上披了件衣裳,细看是自己放在门口凳子上的。徐闵以为是小厮体贴,便想前去道谢,却不曾想遭他否认。
“我一个糙汉子哪儿能注意到这些啊,方才我在内库清点药材,听到厅里有响动便出来察看,谁料刚出来便看到有一姑娘小心地为当家盖上衣裳,她瞧见我了还朝我笑了笑,我以为是当家的相好,便问了去,她却说……”小厮突然大喘气。
“如何?”徐闵听的捉急。
那小厮咧嘴一笑:“那姑娘说她本是想趁着咱医馆打烊之前来买些熏香的,可见你睡得香甜便不惊扰了,还说明日再来也不迟。”
徐闵心中温暖,次日一直在等这位姑娘,想亲自道个谢。
可是直到打烊也未见来人,徐闵失落,拉着小厮出门散心。
故事便这么开始了,当小厮悄咪咪地指着街边那位姑娘时,徐闵看去。穿着素雅的姑娘买了两根糖葫芦,蹲在巷口,身旁有个蓬头垢面的小乞儿,姑娘面上温柔地不行,递给乞儿一根糖葫芦,又笑盈盈地将乞儿遮住眼睛的头发拨到两侧,眸子亮极了,徐闵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悄悄走到巷子旁,佯装看着街边小贩卖的手链,他听到那姑娘说,她家小姐也极爱吃甜食,声音也是温温柔柔。
昨日举动他只觉得这女子善解人意,今日惦记一天也让他印象深刻,失约未来更让他心中失落,闲逛再见竟惊觉这人可遇不可求。
徐闵心扑通地跳着,低头时,看见自己无意间拿起了红豆手链,微愣片刻,攥在掌心,买了去。
那日之后,他便格外留意,知道她常来买熏香,便暗地里搜集了好些个安眠舒缓的香。他以为是她身体不好,担忧许久,实在难耐便在某日小心翼翼地询问了去,得知是给她家小姐买的,长舒一口气。她来的次数不多,每每买一点熏香回去试试,直到用的差不多再来买新的。
七巧不知道,自己每次无意的前往,承包了某人一天的欢喜。
那日夜半时分看见七巧,他是慌乱又欣喜的,在发觉灵芝没有了,便相约明日亲自送去。那夜七巧走后,徐闵怕送货的人途中安逸,药材晚延,于是他披上披风,骑着马去了郊外的医铺。采购到灵芝后天大亮,他本想立即送去,但又怕自己不洁,去自家医馆换了身衣裳才来的。
然后便出了那档子糟心事。
徐闵觉得自己的书都白读了,一个人兵荒马乱,等到小厮第二次唤自己,徐闵才如梦初醒。
“这位姑娘又来采购熏香了。”小厮朝他使眼色。
站在旁边的七巧面无表情,斜着眼看他。
“我……我这就去拿。”徐闵转过身,刚走几步,绊到台阶,又一踉跄。
他家小厮无语了,这当家怎么和街头二傻子一般,转而看看面容稍缓的七巧,心中坚定了他爹曾告诉他的事——千万不要惹女人!
没过多久,徐闵拿着熏香出来,人也恢复了。他走到七巧身旁,将香薰递过去:“这还是上次姑娘购买的同种熏香,姑娘看行吗?”
“嗯。”七巧点点头,接过来后掏出荷包给了钱。
徐闵心中千言万语,那句道歉就在嘴边,可张了张嘴还是个哑巴。他懊恼,自己竟然这般窝囊,眼瞅着七巧就要离开医馆,他索性心一横,大喊一声:“七巧姑娘!”
七巧本在盘算去东街买小姐爱吃的糍粑,突然听到声音,顿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身后那人表情出奇的严肃,便歪着脑袋看他。
“前些时日……”徐闵不争气的红了脸,见七巧表情如常,宽了下心,舒气一声笑了笑,“那日冒昧了,还请姑娘见谅。”
七巧温婉地笑了笑,开口:“无碍,毕竟公子醉了酒,情有可原,不过下次若有女眷在场,公子还是少饮酒为好。”
语毕翩翩然离去,只留下某人红着耳朵原地回味,直到小厮的脸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徐闵皱着眉头,指了指内库:“今日你怎么这般悠闲?再不上进我可要扣你工钱!”
“内库今早便清点完毕了。”小厮答道。
徐闵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心情颇好的模样,步伐都轻盈很多:“那我再去清点一边,可别出遗漏”
小厮无语,摇摇头,不正常,极其不正常!
街边叫卖声不绝入耳,酒楼门前的旗帜飘荡着,酒馆下面有摆着小摊的商贩,妇女小姐拿着簪子细细打量,想象着自己戴上后是何般模样,有女子还在会见情郎,手上戴了个红豆手链,脸色娇艳似斜阳。
七巧走出医馆,手托着包裹,嘴边逐渐绽开弧度。想起方才徐大夫种种狼狈行为,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那人可傻,七巧双眸弯弯,眼睛极亮。
与这边状况不同的是,不停里气氛格外……擦枪走火些。
安然无语扶额,身旁的常乐脸上也带有些许的笑意,地上满脸黑炭的人儿梨花带雨地抽泣着,她身后一片狼藉,甚至墙角还有些血迹。
“所以……怎么回事?”安然终于按耐不住恶狠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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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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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思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