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是梁琦空荡的大脑里唯一冒出来的想法。
相似的画面隔了一天就再次上演,迎面而来的刀锋闪烁着寒光,几乎能感受到那冰冷的铁器贴近皮肤的触感。
就在锋刃距离鼻梁只剩毫米时,一把剑横空自梁琦身后飞来,如划过空气的闪电,直直插入纹蛇的胸口。
“啊!”男人的动作瞬间僵硬,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那半截剑,眼中充满了惊愕与恐惧。
鲜血从口中喷出,随即重重倒地,当场身亡,神情维持在死前的不甘心。
转折太快让梁琦愣住了,看向那把救命的剑,立刻认出它的主人——沈云端。
回头,刚经历过几场激烈的打斗,一袭素白的窄袖劲装难得有些凌乱,看上去却仍是那副长身玉立、不染纤尘的模样。
“呼…呼…那什么,谢了啊。”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滋味可不好受,心有余悸的梁琦抹了把额头冷汗,喘着粗气同刚救了他的人道谢。
但沈云端此刻的脸色却是比他还差,眉头紧锁地盯着梁琦道:“不必,倘若不是你乱跑的话,也不会有这么一遭。”
帮你救证人还要被你呛?梁琦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耐着性子解释道:“没乱跑,我是为了救人。”
谁知这么一解释对方好像更气了,声音都难得有了起伏:“你这两下子还救人?你知不知道方才——”
梁琦眼睛微微睁大,现在救命之恩也耐不住脾气了,打断道:“要这么说的话得问非把我拉过来的您啊?”
“你!”咱们沈大人这方面平时疏于锻炼,气得脸色铁青却接不上词反驳。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那个……二位大人。”
两人同时转过头,怒目而视,异口同声地吼道:“闭嘴!”
那突然爆发的气势,把原本想要说话的人吓得立刻缩了回去,不敢再吱声。
不过沈云端被这么一打断也冷静下来,他这才注意到旁边真的有个人,仔细打量一番后发现竟然挺眼熟:“王唯生?”
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向抱胸靠在墙边的斜眼看这边的梁琦后明白了什么,“你是为了救他?”
“无意中听见求救声罢了,但现在看来被救的没错。”梁琦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道:“是这个‘救人的’错了。”说完顶着个死鱼眼转身。
见人要走,沈云端下意识上前拉住对方的手腕,“你去哪儿?”
“放心,没那么笨,在这鬼地方行事小人手无缚鸡之力肯定得跟着武功高强的才行,所以还望沈大人海涵,接下来怕是又要拖后腿了。”梁琦看了对方一眼,想拉出自己的手腕……嘶拉不动。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听得沈云端很不舒服,可自己误会在先,方才也不知为何见这人有危险就脑子一空……此刻只能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放手。
别扭归别扭,正事是正事,双方边赶路边迅速交换了一下彼此信息。
梁琦这边不用说了,就是在讲述的时候尽量无视沈云端对他所着衣装的异样眼神,咬定是因为那个叫蚊香还是纹熊的眼神不行,自己这身衣服能更方便地吸引他注意好引开他救人。
至于沈云端就更简单粗暴了,一路打过来的。
当然,最开始的计划肯定不是这样,是由他先进洞内探查具体情况,试验地图真伪顺便把一些危险的机关毁了,待准备妥当再让刑察司的其他人进来拿人。
中途却发现潜藏在这里的杀手已经开始动手杀工匠们灭口,他只能现身阻止与对方缠斗,这里沈云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
梁琦亦流露出不忍,叹口气道:“先将其他人救出来吧,对了那些杀手呢?”怎么走到现在除了那个蚊香其他一个也没看见?
“大部分晕了,少部分死了,还有一个跑了。”简单粗暴,就是事件的主角脸上好像有一丝不满。
就跑了一个还不满,合着您老是打算自己一人把他们一网打尽,其他人负责扫尾就行了?这就是大佬对自己的要求吗?难怪王老头能跑出来,主要火力都被沈云端引走了。
说起王唯生,他此刻正悬着脑袋引路,衣着头发都乱糟糟的,知道的是城令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儿冒出来的流浪汉呢。
他认出沈云端的身份时吓得差一点又撅过去,当场跪下痛哭流涕说自己以前是鬼迷心窍,醒悟过来后才被这群人抓住,希望大人能网开一面放他一马。
梁琦:这家伙这么吓人的吗?
沈云端压根没理王唯生,这群为钱杀人不眨眼的没当场给一剑就不错了。让人在前边带路去找其余被关起来的工匠,毕竟合作六年,能绘制地图还能逃出来代表对地形确实熟悉,带路省不少时间。
王唯生内心自是十分不愿,甚至还想趁不注意偷溜,奈何现在在沈云端眼皮子底下……啧啧,梁琦摊手表示可不是谁都像他这么优秀的。
不得不说这洞真大,三人越走越开阔,沿途乱七八糟的杂物也越来越多,梁琦甚至还瞧见几箱银子,想必是那些贼人没来得及将银两熔炼重造,匆忙先放于此。
然而,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一堆堆倒在地上的人,少数几位粗布麻衣打扮的应该就是那些无辜被杀的工匠了,梁琦觉得心中难受不再多看。
剩下就是隶属幕后势力的杀手,粗略估计有十几个,说明了某人可怕的战斗力,也间接反映了老同对方杠上的梁小公子确实勇。
关押地是一排排昏暗而破旧的囚室,内部空间狭小得仅能容纳几人躺卧。而此刻,每间囚牢中都挤满了面容憔悴的工匠,他们面容憔悴,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快跟我们走。”
工匠们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沈云端和梁琦。自从停工之后,他们就被那群人关了起来,这段时日一直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害怕自己回不去,害怕再也见不了家人。
他们多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故方才听见外面打斗和惨叫的动静都觉得是那群魔鬼在灭口,内心陷入绝望,现在突然出现的救星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云端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走到每间囚室前将锁链一一震断。
随着“咔嚓”声响起,门开了,工匠们眼中希望的光逐渐涌现。
他们,可以回去了吗?然而,惊喜过后又开始犹豫起来,看着沈云端和梁琦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外面的看守怎么办?我们这样逃出去,万一被抓回来后果会很恐怖的。”
梁琦无所谓地指了指旁边的沈云端,说道:“放心,我旁边这位是顶尖杀手,都解决完了。”顺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云端嘴上没说,但望向编排他的人神情满是无语。恰巧这时逐风他们也进来了,吩咐先把工匠和王唯生带出去,至于外面那群蒙面人能拖几个拖几个。
工匠们这才真的放心下来,争先恐后地从牢中出来对沈云端和梁琦感激涕零道:“多谢各位公子!我们也是被逼的,他们威胁我们如果不按照要求做事就会对我们的家人不利!”
说到这里,他们的目光突然转向了王唯生,当中一人气愤地指责道:“这个人也是他们的同伙!公子可不能被他骗了啊。”
王唯生被众人指责得不敢抬头,只能瑟缩在一旁。梁琦见状解释道:“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具体的等出去再说。”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确实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逃脱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逐风等人看见梁琦时,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梁公子,你为何也在此处?”
梁琦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啊,这个嘛,事有凑巧回去再同你说。”
“那你的衣服……”
“……这个不用再说。”
之后逐风他们在前面开路,其他人在中间保持紧凑,生怕在这昏暗的山洞中掉队,负责断后的沈云端则一直敛眉不语,似是在沉思什么。
梁琦故意放慢脚步,在那人旁边低声道:“你不会还在想那个跑掉的吧?这里这么多人,口供还不够?”
沈云端摇了摇头,道:“不一样,跑掉的那个是负责这里的头目,他可能不会让我们轻易出去。”
“你是说……”梁琦听完沈云端的话,心头冒出一个猜测,双眼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他不会这么绝吧?这里还有他的手下呢。”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自洞内传开。
还真就这么绝!那人一不做二不休炸了整个山洞,讲的就是一个同归于尽,能毁多少毁多少。
“快跑!”梁琦的呼喊被一声又一声的爆炸轰鸣盖住,整个山洞仿佛颤抖起来,巨大的震动让所有人瞬间慌乱,一些胆小的忍不住尖叫。
沈云端等人迅速反应过来,一部分推着慌乱的人们继续走使队伍不要散,并加快速度,另一部分负责用剑气清扫落下的碎石,为众人开辟通道。
爆炸引起的烟尘弥漫在整个山洞中,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幸亏梁琦现在的服装有加敏捷度,跟着他们迅速穿越乱石堆,朝着洞口的方向狂奔。
因着沈云端先前毁掉不少机关,他们这一路跑得还算顺利,碎石在身后不断落下,眼前渐渐出现通往外面的光。
快要到出口时,人群难免变得急促失衡,梁琦被谁撞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
即将摔倒时一只手从身后扶住了他,对方没有说话,拉着他朝洞口快速移动。
就在他们离开的一刻,身后巨响越来越大,洞口被落石掩埋,整个山洞都塌陷了下去。
梁琦被人扶着直喘气,平复情绪后看向身旁的沈云端,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他纠结时沈云端已经放开了手,转身去找属下们安排之后的事。
心态可真好,梁琦感叹,回过头看向近乎完全塌陷的洞窟。
他们是逃出来了,都在庆幸着劫后余生,可是留在里面的人却凶多吉少。
算来他到这里其实没几天,就已经经历了几场生死一刻,而且一次比一次危险,心中难免有些沉重和茫然。
少年眼神放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并没有注意有道视线在忙碌之余,还会时不时地看向他……
……
「恭喜宿主,贺喜宿主!第一个案件“血衣疑云”任务完成,奖励1000积分和十连抽~」1412在他脑海里拉响礼炮,看起来比宿主本人还要激动。
然而梁琦此刻的心情却并不高涨,老实说费了这么大劲儿,好不容易才把第一个大任务完成他应该高兴的,但此刻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不知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反正现在比起庆祝,他更想睡觉。
「别介呀宿主,接着起来肝啊,也学学人家沈大人。」
“你让我一个刚开号不久的去跟天权境大佬比是不是过分了点啊?”梁琦有气无力地反驳道。
沈云端回城之后直奔去了城主府,令赋江城官员将那些工匠们安置妥当并一个个问话,王唯生则是直接下狱接受审讯,府衙内跟他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也一并收押,甚至家人也被看管起来。
同时,他还传令将那个熔银场再挖出来,到底还有银两在里面,可不能浪费了不是?至于往年那些流失的官银,即便抓了人追踪起来依旧有难度,就看刑察司的本事了。
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沈云端都见不着人影,他好奇之下拉住百忙之中的逐风询问:“要不要这么夸张?皇城那儿催的狠了?”
逐风摇头说不是:“原定的时限才过了一半不到,是我们大人就这样,最忙的时候可以一个月都不歇。”
不难理解,像小说里这种性格的人基本都是内卷狂魔,人家也有这样的实力就是了。
梁琦事后了解过,当世武功境界共分十一级,前七境和后四境,一般达到第七境就可称得上一流高手,但要真正做到出神入化、一人成军还得入后四境,分别是:瑶光、玉衡、天枢和天权。
天权境放眼整个天下大国都没几个,天虹的话不算可能有类似“扫地僧”的存在,也就只有国师玄机道人了,而沈云端正是他的弟子,号称天权之下第一人。
啧啧,这位沈大人来头不小啊。
逐风见梁琦不回话,猜道:“梁公子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要不同大人说说,让他抽时间陪陪您?”
梁琦听完一脸“你没事吧?”的样子:“陪?陪着一起卷啊?算了吧,我可没你们这种好兴致。我是找他要工钱的,你跟他说这次保证要完就走人,绝不废话。”
“哎?公子要走?”
“对啊,事情结束可不就走了,还是你们首都来的公职人员也拖欠工资啊?”
逐风疑惑道:“工、工资?”
“嗐,就是俸禄,家乡话。”梁琦解释道,“说来这事儿我们那日吃饭时你应该知道啊。”
“我是知道,而且大人也已经把给公子的工、资给我了,说由我代为…给你。”有个字因为太小声没听清。
“那为什么不给我啊?你小子手黑?”梁琦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逐风急忙摆手:“公子可别胡言,我可不是这种人,是大人吩咐得您主动要才给。”
梁琦摸了摸下巴感到有些奇怪,难道是觉得我会忘记?那他可失算了,忘啥也不能忘了钱呀。
“那你现在给我吧。”梁琦伸出手来。
逐风一脸不自然地答应却没直接给,而是让梁琦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跑开了大概十步远的距离。
梁琦正感到奇怪,准备问他这是做什么?却见对方突然向他扔来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后正中他胸口——
“啊哟!”被砸了个眼冒金星的梁琦痛呼,瞪大眼睛生气地问逐风:“你这是做什么?”
对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是大人吩咐的,公子若是要钱就得这么‘扔’给你。”
“?”梁琦愣住了。
不是,这人原来这么幼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