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替身 第13章 邻居

温秋律心脏猝然漏了一拍，他眉目放松，眼底流转的舒缓如汩汩清泉般淌出，目光钉在电脑屏幕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个熟悉的形象出现。

多么雷同的开场白。

崇拜的语气，低沉有活力的声音，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夏天洒满灿烂阳光的海滩。

仅仅一句话，仿佛带温秋律穿越回了差不多的两年前，那个春夏交替的时节。

哪怕他现在会用阴暗的想法揣测分开的理由，但不可否认的是曾经他们之间是那么纯粹简单，以至于他的那些想法只能让他自己骗自己，根本立不住脚跟。

他又怎么能做到毫无怨愤呢，以前都只有他甩别人的份，可偏偏他最乐意相信的感情，成了最可笑的经历。

一把年纪学人家网恋还被甩了，哪怕只有熟人知道，他也感觉自己被钉在耻辱柱上暴晒雨淋。

他很想问，他们说过的无厘头的废话，深夜里隔着耳机听对方呼吸入睡的瞬间，有多少分真多少分假。

回忆的车轮不会停止脚步，每每回想起难熬的记忆，都会再遭一趟碾压，难以幸免。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没做踩雷的事二没沾花惹草做打破道德底线的事，那段时间他真就一心一意想着一个人，怎么最终就换来被甩的结果。

“哥？”

顾青阳见温秋律又神游了，又喊了一声。

温秋律眼皮抽动睫毛颤了下，目光恢复清明，从电脑屏幕挪到顾青阳脸上：“一个大男人还要人带，自己玩。”他知道顾青阳跟小奶狗不是同一个人，但还是控制不住带了个人情绪。

温秋律以为顾青阳会因为他的话而退缩，没想到顾青阳不恼也不卑微，挂着一如既往让人心醉的浅笑，纤长如羽扇的睫毛扑腾了几下，像柔软绒毛挠在温秋律心头，那异色双瞳携柔和阳光闪烁出柔和开朗的笑意。

“真的不可以吗？好吧，哥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做正事要紧，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带我一起玩了。”

顾青阳稍稍低头，墨黑的发丝染上了阳光的温暖色泽，看着十分乖巧，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明明顾青阳语气带了些笑笑意，但温秋律听越感到那股果然如此的淡然失落。

他真拿顾青阳这种说话方式没什么办法，太软了，总把自己放在低一点的位置请求，被拒绝了也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与之相比他的果决就有些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哪怕他知道，这份柔软之下藏着怎样的坚硬。

退一步来说，他不该因为顾青阳跟甩了他的网恋对象性格太像，就将怨气移花接木，就像他自己说的，以后工作还有大把时间交流沟通，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释放出去的情绪，会慢慢堆积，或许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瞬间招来问题。

而且只是一起玩游戏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酒店跟飞机上的事已经过去了，顾青阳是无辜的，他要把握好公私之间的尺度。

人就是这样，生病了神经变得脆弱，脑子也变混沌不太好使，总容易被一些事情影响了判断。

“我准备午睡，晚上再说。”温秋律合上MAC，衣服也懒得换了往后一倒摊在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顾青阳听懂了温秋律的话外之意，双唇勾出完美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左边的小虎牙特别显眼，给他增添了些阳光开朗的少年感。

他笑了笑就乖乖退到门外，轻轻关上门。

顾青阳刚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手机屏幕亮着。

通知栏有新短信：“您好，您申请解除绑定的验证码为：7****1，如非本人使用，请注意提防盗号风险。”

下面还有弟弟发给他的微信消息：“哥！我的游戏账号之前绑定了你的手机，我解绑一下，你收到短信验证码给我发一下。”

顾青阳有个弟弟，但没有血缘关系，而上次在温秋律公司那个金发女人是他弟弟的亲妈，不是他亲妈。

他爸妈因为性格不合离婚了，亲妈分走了家里很多资产。

爸爸认识了同病相怜的新对象，也就是现在的继母，由于上一段婚姻的关系，俩大人怕财产纠纷对各自儿子有影响，就没有登记领证单纯靠感情维系一起生活。

兄弟俩的关系很不错，顾青阳回国这段时间，弟弟还在美国，有时差也依然每天挑时间找他。

验证码这种小事，顾青阳自然也没在意，复制粘贴点开微信聊天框，将那串验证法发了过去。

聊天背景是他刚成为兄弟那一年，弟弟生日吹蛋糕的照片。

照片上的弟弟金发碧眼，五官立体，很经典的白人帅哥。顾青阳是混血，弟弟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因为纯白人血统比他看起来要成熟一些，一起出门的时候总有不少人误认为他才是弟弟。

验证码刚发过去没几秒，弟弟就立刻秒回了，文字消息刚好挡在聊天背景照片眼睛的部位。

兄弟俩没头没尾地聊了起来。

“谢谢哥哥，这几天出差累吗？”

哪怕只是没有温度的文字，弟弟眼睛眯成弦月露出酒窝和兔牙的笑容，已经浮现在顾青阳脑海。

顾青阳笑了笑，视线焦点落在备注上，慢条斯理敲了几个字发送出去：“还行，挺轻松。”

顾青阳给弟弟的备注是顾里。爸爸跟妈妈虽然没有领证，但弟弟还是改了姓。他每次看到弟弟的新名字都会联想到某部电影的女主角。

顾理的消息再次传了过来，拽回了顾青阳跑远的思绪。

“那……”

“你找到那个沈大哥了吗？”

一句分成了两次发，隔着屏幕顾青阳都能猜到弟弟那副犹豫的表情。

中国人口那么多，哪怕知道那个沈大哥是京城的人，也不好找，顾青阳发了个哈哈笑的表情包，回了句“还没有”带了过去。

顾青阳看着“沈大哥”三个字，慢慢陷入回想。

所谓的沈大哥，顾青阳连样子都不知道，因为沈大哥一直带着口罩，他说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皮肤疾病，得戴着口罩，以免接触到过多干燥的空气病情恶化。他也不知道沈大哥具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那个人让他跟弟弟喊他沈大哥，是个京城人。

那时候顾青阳邻居是个独自在美国念高中姓秦很帅的男生，而那个沈大哥是顾青阳刚上初一那年春节突然出现在邻居家里的。

一开始他们家以为邻居高中生回国过年，家里进贼了，还想着帮忙报警，结果那人是姓秦高中生的发小，有点事所以过来借住一段时间。

沈大哥染了一头粉毛看起来很社会的混混，实际上只是嘴巴说不出什么好话而已，行为很温柔善良。

到现在，顾青阳还清楚记得那天的事情。

爸爸妈妈出门了不在家，有人起了贪念，趁灯光熄灭入屋偷窃，但窃贼没想到家里居然还有两个半大小子，要是被发现了他就要被抓进去了。

那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和手枪机械的冷冽反光互相映衬，在漆黑夜色下是那样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顾青阳跟弟弟都以为要遭殃了，结果邻居家突然迸发出刺耳的摇滚乐，吵得附近的居民都醒了，屋外陆续亮起家灯，燃亮了漆黑夜色，也点起了希望的火苗。

窃贼还没蠢到给自己找局子蹲的地步，那么多人醒来，他要是给这两个半大小子做掉了，肯定有目击者，他只是求财不想因财失大。

回到家的爸妈带着顾青阳跟弟弟登门道谢，明晃日光仍无法彻底照亮爸妈脸上劫后余生的慌乱。

粉毛一脸无所谓：“想多了，我没空管你们家的小孩死活，刚好睡不着放歌而已。倒是你们，当爹当妈的留两个半大不小的儿子在家，不是不清楚这边最近什么治安情况？养不了就别生，生出来又不管，为了满足自己心血来潮的一己私欲大可不必。”

尽管粉毛把话说得很直白难听，但爸妈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走，客客气气接话，承认他们作为父母确实有所疏忽。

他们和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哪是简单的放歌，粉毛明明提前叫了警察，然后把音量开到最大，利用能吵醒附近所有居民的音乐先吓住了窃贼，然后窃贼在逃跑的路上才被堵住落入法网。

好在那个持枪的盗贼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很紧张，才会被粉毛的音乐吓到，他本来也就求个财不想伤人，要真开枪了，他下半辈子就没了。

“没事别来敲门，我跟你们不熟。”粉毛说话语气充满了刺儿。

说罢，他直接关门，“轰”的木门余响将一家四口拒之门外。

但那件事之后，晚上他们家大人还没回家，粉毛就会在他们家附近转悠，要是爸妈太晚没回来，他就会过来敲门，并且一脸不耐烦地撂下话：“喂，我外卖点多了，吃不完，你俩过来报恩。”

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每次粉毛会让他们在屋里留到爸妈回家。

粉毛自称比他跟弟弟年纪大，让他们喊他沈大哥。接触多了，他才知道沈大哥是过来借住的，所以不敢让他们乱碰屋主的东西，总是一边严厉提醒他们别乱动碰坏了摔坏了要赔钱，但一边又提前给他们准备好零食和娱乐内容。

粉毛沈大哥住了两个来月就走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但沈大哥在顾青阳青春萌动的时候出现，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顾青阳眨眨眼睛，瞳孔恢复焦距，从往事抽身回神。

没聊几句，通知栏又弹出来一个通知短信：“更换手机绑定已完成，如有疑问请联系客服。”

顾青阳直接划掉。

顾理找他申请换绑定手机的游戏，跟温秋律刚才玩的是同一个游戏。

那时候顾理还不够18岁，游玩时间限制所以才要了他的信息申请账号，他回国前几天弟弟刚过了18岁生日，这会儿来找他换绑很正常。

“搞定了，少晚点游戏。”顾青阳顺着解绑短信转移话题：“虽然爸爸妈妈同意你玩几年再去上大学，但也别太放纵。”

“知道了知道了，我过段时间就过去中国，到时候哥哥来机场接我？”

“到时候我要倒时差，跟爸妈一起住肯定会被唠叨，我可不可以去哥哥家先住一段时间？”

连着两段消息扎入顾青阳眼眶，他揉了揉太阳穴，宝石般的异色双眸晕开一片无奈。

他叹了口气，随他修长的手指点击触碰，清脆的键盘音效响起，编织出一串杂乱的音符。

正如他纠结的内心。

虽然他俩跟亲兄似的，但他也太想弟弟这么粘着自己。

“看你定什么时候的机票，要是工作日的话我要上班，没法去接你。”

“家离公司很远，我自己租了青年公寓，一室一厅，你要是不嫌挤，我是无所谓。”

“当然，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就是提前说清楚情况。”

顾青阳一口气连发了三串消息。

备注从顾理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出，几秒后又变回了顾理。

顾青阳嘴上说着要看日期、不是嫌弃，但只要多看两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什么意思，工作日和房子小都是劝退提示。

顾理也是明白人，消停了会儿就给发了个OK的表情包，并且在后面附上一句：“好的，我知道了。我对那边不熟悉，周末的时候哥哥要带我出去玩一玩。”

顾青阳同样回了一个OK的表情。

他看了眼手机显示北京时间十二点五十多分，这个时候旧金山那边晚上差不多九点，就借机发挥：“你那边时间不早了，别玩太晚，我还没吃午饭，先去吃点东西。”

消息一发出去他就立刻关闭了聊天窗口，待机键一按手机瞬间黑屏，哪怕屏幕一片漆黑，依然能依稀看到异瞳的色彩。

顾青阳伸了个懒腰，打算出门觅食。

“叮咚！叮咚！”

顾青阳手还没搭到门把手上，门铃就响了。

“您好，顾青阳先生是吗？您的外卖。”骑手满身风尘站在门口，按门铃的手肘还没来得及收回，见人出来了立刻礼貌笑道。

顾青阳心领神会，他的房间在一楼，所以温秋律挂他的名字点了外卖，他笑着道谢。

温秋律刚好从楼上下来：“睡不着，我点多了，你随便吃点。”

温秋律水土不服病到腿软了嘴也是硬的，他确实想睡午觉来着，但他开着房间门一直没听到楼下有动静，怕他不吃东西顾青阳也懒得吃，就点了外卖。不过他不清楚顾青阳的饮食习惯，干脆点了中餐西餐都点了。

顾青阳看破不说破：“谢谢哥，我正好没吃午饭。”

“你吃没吃又不关我事。”温秋律扒拉了两口粥，淡到没什么血色的嘴角沾上了一颗开花的米粒。

顾青阳很自然地抽了张纸巾，递给温秋律。

温秋律反应过来，双眉朝眉心微微靠拢并往下压了点儿，那双光泽有神的黑眸闪过一绺意外。

“哥，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注意，让你尴尬了。”

顾青阳悻悻收回手，跟温秋律对视一眼后稍稍低头也垂下眼皮，长睫毛的阴影盖在下眼睑处，翡绿和霓虹蓝的异色宝石眼瞳漫起歉意，为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

温秋律心道：“我又没要怪你，吃你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