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玉一般的长指拨开黑绸轿帘,那轿子里藏着的纸鬼各个青面獠牙,张开锋利的牙齿凶残地扑向少年的手掌,却被少年反手,抓住粗暴地撕了个粉碎。
没有任何花哨的把式,胡之甾给的火柴一直妥帖地收在风衣口袋里,他就靠一双手,凭借无与伦比的速度,直接把密密麻麻上百只纸鬼抓在一起,几十张几十张地层叠着,面无表情一叠一叠对半撕成雪花。
在纸鬼尖利的惨叫声中,他随手将碎纸片扔出轿子外,泰然自若地探手,取走了轿子里的一张红笺。而后他回身在洋洋洒洒的纸花里,注视着三米远的红色喜轿。
他身上黑色的风衣颜色几欲与背后那台黑色轿子融为一体,可他外露的肤色又白到了极致,指尖捏着薄薄的红色纸笺,浑身都透着妖异的冷冽。
两列纸人见他齐齐后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见少年目光追着红轿子走,步伐迈得不急不徐,一边轻道:
“纸人抬轿,小心着点。”
两列纸人干巴巴地吹奏着胡乱的喜乐,齐齐疯狂地点头,少年嘴角便温柔地笑了笑。
“晃了半点,便撕碎你们。”
少年语气轻缓,目光吝于分出星点于旁物,只专心看着那摇晃的喜轿,镜片背后的眸色温顺乖巧至极。可纸人无敢不从,悉悉索索抖动着应了,连喜乐的调子都透出害怕的情绪,扭曲且断续,显得更加不堪入耳。
若是纸人有泪,此刻定然在真情实意地痛哭。
那边3号听见胡之甾询问,便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少年手里拿着一张纸已经慢慢跟了上来。3号便道:“他在后边。”
顿了顿,3号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如果我们的角色定位此刻是‘送亲’的话,这抬轿不应该由我们来才是?”
虽然知道少年不会有什么事,毕竟狭小的轿子里想要设个机关藏一个NPC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确定他已经安全地跟了过来,胡之甾才真正放下心,回答3号的疑问:“确实不应该由你们来。我估计走出这条石路,应该会有NPC过来替位。极恐黑化版密室,这点排面应该是有的。”
4号立刻插话,叽叽喳喳道:“就是就是!给大男人抬花轿真的是无**可说。我就是一个可怜又无助靠卖火柴为生的小女孩,我做错了什么?”
“一开始你要是愿意当一个靠卖火柴为生的小新娘,”1号挖苦道,“现在坐轿子里的不就是你了吗?”
4号:“所以你不嘴欠就真的会死是吗?”
1号回敬:“正如你不说话就显得会死那样。闭嘴吧。”
越来越不妙的预感让恐惧的5号没有心情加入这场斗嘴战争,而是角度清奇地对胡之甾说:“极恐黑化版?NPC?原来这就是大佬全程如此淡定的秘诀吗!GET到了!学到了!把它们都看成N……”
“你要的东西。”
少年此时已走到轿边,淡淡地打断5号未说完的话,将纸笺探进轿子里的小窗,递给了胡之甾。
“轿子里光线不好,”胡之甾说,“麻烦弟弟念一下?”
少年从善如流,将红色纸笺抽回打开。
“是一封血书。”
少年冷冽的嗓音淡淡恰似松上雪,在刺耳难听的喜调里如冷泉击石,不紧不慢地随在胡之甾身侧,清清冷冷念道:
“小女安之,年方十六,与曹家有喜。那曹二郎去岁弱冠,今染重病,命已危矣。小女与二郎早已同心,欲借冲喜一事救二郎一命。然婚期未到,噩耗便来,那曹家恐二郎黄泉寂寞,竟诓小女共赴黄泉。小女不忍,饮鸩自尽。谁知那曹二郎又活了过来,闻我死讯,非但不悲,喜色满面,欲娶新娇娘。”
“可那二郎未娶我!怎敢娶那新娇娘!”
血书念至此,忽地响起哀怨缠绵的戏腔,似有戏子在前路隐约唱着:“天下薄情郎,负我没心肝……天下薄情郎,欲我连枝欲我亡……”
那声音隐隐绰绰,唱腔肝肠寸断,字字泣血。
少年于此,毫无起伏继续道:“骗我者,该死!欺我者,该死!负我者,该死!夺我所爱者,该死!助纣为虐者,都该死!”
“啪——”
凌空的白色灯笼烛火忽地齐齐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5号惊惧地尖叫起来。只听那哀怨凄切的戏腔陡然变了调,尖利笑唱道:“喜事——这囫囵地儿又见喜事——怎地燃着白纸烛——要见大红灯笼高高挂——拿着那白纸灯笼用血涂——”
咿咿呀呀拉长的调子,最后“血涂”二字调子变了几变,像索命厉鬼凄厉的尖锐惨叫。
可再一刹,忽地又万籁俱寂,连那纸人欢天喜地的吹拉弹都默了音,只剩几人错乱的脚步声和喘着大气的呼吸声。
这一瞬间静到了极致。
“滴答——”
黑暗间,这氛围恐怖无比,5号吓懵了,一边扛着轿子一边哭,涕泗横流,嘴里胡乱地碎碎念道:“门在哪?门怎么还没到?门在前边吗?这这这我有点方,大佬!要不大佬你说句话让俺定个神……大家伙能不能走快点嘤嘤嘤……”
“应该就在前面,”3号体力也快到了极限,强撑着答道,“再坚持一下。”
“滴答——滴答——”
4号颤巍巍地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卧槽!”
众人抬头一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头顶的墙上有泛着荧光的猩红血液一滴一滴坠落,重重地砸在石板路上,迅速腐蚀出一片坑洼。
这要是落在人身上……
众人脸色一下就白了。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血水起初只有一两滴,而后越滴越多、越来越密集,不多时便漫漫如流火坠夜,此情此景凄艳绝丽至极,几无可躲之处,让人头皮发麻,避让相形见绌,不一会儿几个人身上均中了招。
皮肉腐烂的疼痛让众人都龇牙咧嘴起来。5号接连被砸了三滴在手臂上,哀嚎几声,疼得脚下一错,差点摔了个跟头。花轿因此剧烈地震晃,亏得关键时刻少年抬手稳了一下,轿子才再次平稳下来。
可血如雨下,那几人哪里扛得住,纷纷撒手把轿子在路中间扔下,脱了外套遮挡在头上。
4号惨叫道:“不行不行要死了要死了!必须进轿子里躲躲!”
“等等……”3号徒劳阻止道,“轿子是新娘坐的,不能进——”
“天都塌了人都要死了谁还管这个?!”
4号女生“哗”的一声掀开了轿帘,毫不犹豫地弯腰躲了进去。紧接着轿子里便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破了音的惨叫。可这惨叫堪堪发出便似被人生生扼住,突兀不祥地断了音。不过片刻,一具无头尸首便从轿子里扔了出来。
那血淋淋的尸体直直砸到了5号脚跟前,直接把人孩子砸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囫囵地儿又见喜事,怎地燃着白纸烛?要叫那负心薄情郎,拿着那白纸灯笼用血涂——用血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哀怨缠绵的戏腔如今似癫似狂,如疯如魔,声音这次竟是从轿子内直直传出。
“啪!”
喜轿四周,忽地亮起暗红灯笼,那灯笼摇摇晃晃地悬浮着,光如幽火冥灯,不多不少,正是三盏。仔细来瞧,正是三个头颅挖空了眼眶大张着嘴,那人皮薄如蝉翼地附在头骨上,涂了一层猩红。
隐约可辨,是三个同伴的脸。
5号只瞄了一眼那三盏“红灯笼”,冷汗骤下,尖叫欲出之际他把手握成拳头堵了自己的嘴,立刻低头不敢再看。可这一低头又见地上4号的无头尸体,三魂直接震出七魄外,他结巴道:“这这这这这这怎么回事?轿子里不是大佬的的的的话,大佬去去去去去哪了?会不会、会不会被轿子里的、轿子里的杀了?”
3号紧紧盯着红色喜轿,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轻声应道:“不会,2号若也死了,现在就是四盏灯笼了。”
血雨越下越大,毫无遮挡的4号尸体在地上被腐蚀得快化成血水。其余几人也都分外狼狈,挡雨的外套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皮肉腐烂的血水混着血雨蜿蜒而下。
“现在该怎么办?有人给个、给个主意吗?”轿子里的东西还在咿咿呀呀反复唱着那几句负心郎,5号疼得狠了也不敢出声,生怕引起那鬼的注意,只苍白着脸色有气无力道,“往前走找门吗?还是?”
3号咬牙道:“不,不用往前走了。我们得进轿子里去。”
5号傻了:“送死吗?轿子一进,就只剩个身体扔出来了!”
“没有选择,要么在这里被腐蚀成一滩肉泥,要么,进轿子里去博一线生机。”3号女人冷汗淋漓,不知从何抽出一把匕首,压低声音道:“因为第三扇门,是轿门。”
然则3号女人话音刚落,众人忽见一道弯刃般的银光凌厉划过,直接将三盏头颅灯笼碎成两半,火光顿时熄灭,四周重归黑暗。
而后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铜铃声。
有人从他们身后不急不徐走来,每走一步,那铜铃便响一次。响声九下,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啪嗒-啪嗒-”
是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而后3号听见有人掀开了轿帘。
轿子里咿呀的戏腔陡然静了。
毫无征兆,别说打斗的声音,3号甚至没有听见任何动静,那轿子里的声音便去的毫无踪迹。紧接着全石道的灯笼忽地全亮了,光线刺眼落下,只见那轿子外鲜血涂了满地,碎尸横陈间,这空荡荡处,仅剩她与5号二人。
5号脸上有劫后余生的惊惧和真实的迷惑,两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互问道:“那个少年呢?1号呢?”
再齐齐摇头:“不知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半分钟前,那个瘦削寡言的少年撑着一面黑骨铜铃阴阳伞,嫌轿子里的东西聒噪,掀了帘子直接凶残地把那东西的舌头拔了脑袋揪了顺便当球踢远了。
而此刻,少年顶着温顺乖巧的脸,清清冷冷地站在胡之甾跟前,轻轻搭着他的衣袖,脸色苍白、语气沉静道:“我有点怕。”
用了特殊道具、看了全程的1号:……你怕你妈呢。
不慌,下一张倒叙胡之甾视角。
陆无妄,一个人狠话少擅长撒娇的绝色美人【不是
PS:3号没听到声响纯粹是因为少年手快且狠。加上有雨声。
再PS:里面写的戏词我瞎编的,做不得真。
按我现在现在写文的速度,我感觉我暂时只能做到隔日更TAT,所以下一章是21号更~等我休个年假,闭关存个稿,争取V后日更TAT。对不住,哐哐哐!请务必不要丢下我嘤嘤嘤,很寂寞的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鬼嫁新娘(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