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当然没看懂冬日宴在说什么。kanshushen
要不是自己从Suer还没红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他, 知道他有一个小号, 荼白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毕竟两个账号的人格反差太大了。
蓝海文学网很严苛, 很多题材和内容不让写。但Suer是个在写作上放纵不羁的作者,为了开车,他弄了个飙车专用的微博小号,取名“冬日宴”, 正好和“Suer”相对。
那时候Suer还没火, 读者还没有现在那么多, 知道“冬日宴”这个小号的都是一些早期的老读者。老读者的口风都很紧,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太多人知道这两个账号后面是同一个人。
Suer笔下的文字很有张力,这种张力不仅体现在剧情上,在他写的床戏上也发挥得淋漓尽致。
有时候, 荼白总是在怀疑, Suer到底有没有人格分裂。
他用Suer的号写剧情流小说时,文笔老辣, 无论是人物设定、剧情安排还是全文节奏都掌握得恰到好处,时时刻刻牵动着读者的感官。文字在他笔下就像孩童手里的橡皮泥,任由他摆布。
看他写的小说,上一秒读者还在为虐到肝疼的剧情痛哭流涕大骂作者, 下一秒又立刻破涕为笑乐出猪叫。
Suer好像很享受这种掌控读者情绪的感觉。
在他的文字里,他就是国王,所有人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而他用“冬日宴”的笔名开车时,写出来的东西却又截然不同。他很擅长细腻的细节描写,车开得柔情似水, 缠绵悱恻。看他写的文,总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
譬如看他写接吻,就像真的有个人用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手指渐渐收紧,温热的触感覆上来,唇与舌像交.媾般热烈纠缠。
每回看完冬日宴发的车,面红耳赤浑身燥热的荼白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牛逼。
不管S大有没有人格分裂,他都一定是个性经验丰富的老司机!
不过,去年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冬日宴突然风格大变,写出来的车特别狂暴。好多读者看完后大呼过瘾,也有不少人喊车速太快晕车的。
只有荼白看完以后,却在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情绪不稳定,才导致文风突变。
果不其然,那段时间,Suer那边正在连载的小说也突然陷入了非常压抑的剧情。荼白追连载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从字里行间溢出来的绝望和痛苦。
这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太过于真实,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主角的痛苦,还是作者本人的痛苦。
一些读者被虐得受不了了,纷纷弃文。
说起来……好像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
那篇小说完结之后,成为了Suer最具争议的一本书。喜欢的读者极力推荐,不喜欢的读者根本就看不下去,就连Suer本人也在文案上标注“低谷时所作,慎重追文”。
表演分为两派,一种是“体验派”,另一种是“方法派”,而“沉浸式表演”就属于体验派。
那会儿荼白就在想,Suer应该是个“沉浸式写作”的作者。他的情绪和故事中的情感基调完全同步,甚至可以从他的小说里判断出作者本人当时的状态。
可能,搞创作的人,都比较……E,特别吧?
想到这里,荼白抬起眼,去看一旁的沈见夏。
沈见夏换了睡衣,坐在书桌前,身体向后倾斜,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两条长腿随意地支着。
他单手拿着手机,低着眼看屏幕,下颌连着脖颈的线条很漂亮,喉结的部位凸起,看起来十分性感。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只公狐狸精居然是个没有在谈恋爱的处男呢?
是处男吧?
一定是的。
荼白啧了一声,把头扭回来,放下手机,开始卸妆。
听到荼白那声“啧”,沈见夏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了荼白一眼,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在对方心里千变万化,一会儿变成了“性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一会儿又是个“没在谈恋爱的处男”。
文艺晚会结束之后,距离艺术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只剩下一个月了。
特招生们都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都加紧时间训练,连教室都不去了。荼白和沈见夏也越来越忙,白天几乎看不见对方的踪影,只有晚上回寝室睡觉时才能见上一面。
为了保险起见,报名的时候,荼白同时报了表演和舞蹈两门考试,这下他总算体会到了沈见夏的日常繁忙,看小说和嗑CP的娱乐时间也只能忍痛砍掉了。
不过,奇怪的是,全年无休的Suer也在微博上请假,说接下来一个月暂时由日更改为隔日更。
评论区一片哀嚎。
大概是现实生活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忙吧?荼白想。
看完Suer的微博,荼白用大号评论了一句“大大加油,爱您哦[心]”,然后切换小号,去翻冬日宴的微博。
果然,冬日宴也同步更新了微博,但是只有不知所云的三个字。
【@冬日宴:一年了。】
一年了?
荼白突然回想起来,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正是Suer和冬日宴文风突变的时候。
果然,一年前的这个时候,Suer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
“从明天开始,我不能回店里帮忙了。”沈见夏摘下橡胶手套,走到洗碗池边,打开水龙头,双手接了一捧冷水,洗掉脸上的热汗,“我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得抓紧时间复习。”
“还考和去年一样的?”听到沈见夏的话,旁边正在收拾灶台的肥姐停下手中的事情,转过头来问。
“嗯。”沈见夏洗完脸,从旁边的纸盒里扯了两张抽纸,擦掉脸上的水珠。
“还考?”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的沈光宗拔高声音,“去年不是没考上吗?你怎么还没死心啊?”
沈见夏没理他,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如果又没考上怎么办?”肥姐皱着眉,显然并不赞成沈见夏的决定,“既然你能保送到中文大学,为什么非要去考什么艺术大学?”
“我不想念中文。”沈见夏回答。
“那你想念什么?艺术?”肥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编剧。”孩子考了两年都不知道他在考些什么,沈见夏对自己的家长挺无语的。
不过他也不需要多余的关心。
肥姐的眉头从沈见夏说下个月要考试开始就没舒展过。
她长得胖,做表情的时候,五官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喜感:“见夏,不是妈妈不同意,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家这种经济情况,根本没办法负担你读艺术。”
“我会申请助学贷款,也会去做兼职。”沈见夏看了她一眼,语气很平淡,“一分钱都不会问你们要。”
“你怎么这么和妈妈说话?”沈见夏说话很直白,肥姐有些恼了,“我是这个意思吗?这是钱的问题吗?”
“不是吗?”沈见夏笑了一声,平静地问,“高中也是我自己考的,学费杂费全免,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就连学校每个月发的餐补,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在学校的商店里买水果带回来,这样还不够吗?”
沈见夏说的全都是事实,肥姐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到回击的话。
沈见夏考上智才中学的时候,他爸妈起初是不同意他去念的,因为学费实在太过高昂,他们不想花这个没有必要的钱。
后来是学校爱惜人才,实在不舍得放弃沈见夏这棵苗子,理事会酌情考虑沈见夏的家庭情况后,决定给予费用全免的资格。
不仅如此,每个月还给他发餐补,沈见夏这才得以进入智才中学念书。
私立学校的物价不低,为了省钱,沈见夏从来不在学校吃饭。晚上回家帮忙的时候,他就顺便在家里吃饭,并且把第二天中午的便当准备好,放到寝室楼层的公共冰箱里保存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再拿出来用微波炉加热后食用。
连每天早上吃的廉价面包和牛奶都是店里卖不出去的,快过期了,为了不浪费食物,沈见夏才拿来当早餐。
至于学校每个月发的餐补,沈见夏用来买水果拿回家,不过大部分都进了沈光宗肚子里。
“妈,你看看他!不就买了点水果回来,怎么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啊?”旁边的沈光宗趁机煽风点火,“沈见夏,爸妈养你这么大,你难道不该听他们的话吗?”
“一点水果?”沈见夏转头去看沈光宗,不屑地笑了一声,“沈光宗你没有良心吗?我从十二岁就开始往家里贴钱,别说十二岁,你二十二岁的时候还在伸手往家里要钱吧?”
沈见夏很少提这件事。但只要一提,沈光宗就会被怼得哑口无言。
毕竟沈见夏十二岁的时候就给少年杂志投稿写短篇了。
那时候,沈见夏的笔名还不叫“白的Suer”,用的是别的名字,写的也不是**,而是普通的少年幻想题材。
小孩子心思单纯,就算沈见夏的心智再怎么早熟,小孩子多少还是有点虚荣心的。小说刊登的事情他没有刻意瞒着家里人和朋友,沈见夏的父母知道以后很高兴,逢人就炫耀。
没过几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欢喜烧卤家的二儿子是个不得了的天才,小小年纪就写书当作家了。
那会儿整条街都轰动了。
稿费是直接打进银行卡里的,沈见夏没有银行卡,所以就让编辑把稿费打进肥姐的卡里。
但是肥姐从来没把稿费给过沈见夏。每一次,她都用同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小孩子拿这么多钱干吗?妈帮你收着,跟压岁钱存一块,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杂志写了一两年,沈见夏越写越好,也有了一些读者。杂志社趁热打铁,打算把几位常驻作者之前刊登过的短篇各自做成合集,当成系列书出版。于是,沈见夏和他们签约了一份出版合同。
当时沈见夏的爸妈乐坏了,见人就说:“哎哟!我们家沈见夏要出书啦!”
就连当时的狐朋狗友也对沈见夏说:“见夏,以后你当了作家,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啊!”
没想到,沈见夏合同签了,稿子交了,定稿稿费也拿到了,一等再等,眼看着封面都做了五六个,杂志社却迟迟没音讯。
原来,在网络的冲击下,出版行业日渐式微。再加上杂志社经营不善,销量锐减,编辑们纷纷跳槽,人事变动极大,杂志社更是雪上加霜,无力出版更多的书籍。
但可恶的是,他们为了不赔偿那笔违约金,一直在欺骗签约作者,安慰他们说一定会出版的,让他们耐心等待。
沈见夏又是个小孩,就更好糊弄了——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吗?说了你也不懂。
合同上签的是18个月,沈见夏一等就是两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年前沈见夏的父母就放话说二儿子要出书了,可谁能想到,竟然胎死腹中。
不少莫名其妙的人还记着这茬,隔三差五就来问沈见夏:“你的书呢?怎么还没出啊?出版之后记得一定要送我一本啊!我是你的粉丝,永远支持你的!”
沈见夏又尴尬又烦,解释起来太麻烦,他们也听不懂。或者可以说,他们根本就不想听。
出了吗?出了就拿来,送我一本。
没出?那你是骗子!你撒谎啦!
后来肥姐也被问得烦了,直接说:“出什么书啊,他被人家骗啦!”
沈见夏更尴尬了。
直到后来,忍无可忍的沈见夏跟杂志社提出了解约。
为了这件事,他和当时负责他的编辑闹得很不愉快。责编借着“长辈”的身份训斥了沈见夏一通,指责他年少轻狂,没有责任心,怎么可以在杂志社最难得时候选择离开。
沈见夏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松口。违约金他可以不要,但这约他一定要解。
最后,责编扔下一句“既然你非要解约,那我们江湖不见”,把沈见夏拉黑了。
可笑的是,没过多久,这位正义凛然的编辑自己也跳槽了。
同批的作者都已经绝望了,不再抱出版的希望,任由辛辛苦苦写的稿子就这么废掉。
只有沈见夏拿着被退回来的稿子,找了别的出版社,不停地投稿。又等了一年,才终于把这本合集给出了。
那时肥姐还问他:“你不会又被人骗了吧?”
沈见夏很无语,也很无奈。
父母都是外行,明明什么都不懂,却不愿意了解,还喜欢不懂装懂,在旁边指手画脚。
书顺利出版了,稿费也一分不少地拿到了手,只不过进的是肥姐的口袋——后来沈见夏才知道,肥姐瞒着沈见夏,把这笔稿费给了刚中专毕业执意要去北漂的沈光宗,说是跟沈见夏借的。
沈见夏气得不轻,却又不能因为这点钱跟父母闹不愉快。
如果肥姐跟他说清楚,说这笔钱是借给沈光宗的,沈见夏一定会借。无论怎么样沈光宗都是他哥,沈见夏不可能不管他。
可肥姐根本就没问过他,直接把这笔钱给了大儿子。如果不是沈见夏当时想买一台电脑写稿,要用钱,才问起她,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沈见夏这笔钱去了哪里。
后来沈光宗在帝都混不下去,灰溜溜地回来了,沈见夏也没跟他把钱要回来。
就当孝敬父母的了。
沈见夏十二岁开始写杂志,十五岁那年出版了第一本书,因为种种原因封了笔,不再写小说。
同年,他考上了智才中学。
十六岁的时候,沈见夏才重新把笔捡起来,用“白的Suer”这个笔名写网文、出书、爆红甚至卖出天价版权。
只是这一次,他一个字都没有跟家里人说,守口如瓶。
没有人知道“白的Suer”就是沈见夏,也没有人知道沈见夏还在写小说。
和家里人沟通的最好方式,就是选择不沟通。
可是,沈见夏一直觉得很费解。
为什么从小到大,父母对他使用的都是打击式教育。
没有鼓励、没有关心,只有无尽的打击。
沈见夏用攒下来的早餐钱买课外书,他们会说——“整天买这么多书干什么?你还不是看一遍就扔在不看了?浪费钱!”
沈见夏写小说,他们会说——“哟,厉害啊,能写小说了。有钱拿吗?没钱你还写?浪费时间!”
沈见夏签了出版合同,他们会说——“他们给你多少钱呀?钱呢?拿到了吗?也没多少钱嘛。”
出版社违约的时候,他们又说——“你该不会是被被人骗了吧?”
尽管肥姐美其名曰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对的,能帮助沈见夏戒骄戒躁,他们是担心他才这么说的,沈见夏应该理解父母的用心良苦。
可沈见夏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
他们对沈光宗才不是这样。
沈见夏不是傻瓜,也不是粗神经,他其实比谁都要敏感。父母在对待两个儿子时轻微的差别,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能精准无误地捕捉到。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懂,所以才装作不懂。
可是,明明都是他们的孩子,又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沈光宗想不到话来回怼沈见夏,只能仗着声音大,高声嚷嚷起来:“妈,我早就说了不要让他去什么贵族学校。你看他去隔壁智才念了三年,整天跟那些富家子弟混在一起,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你闭嘴。”肥姐回头瞪了沈光宗一眼,又扭过头来,看着沈见夏,语气放缓,“见夏,有梦想是好的,爸爸妈妈支持你,但是首先,你得认清现实——”
什么时候,“梦想”也成为了一个贬义词?
“不是梦想。”沈见夏打断她,“是职业规划。”
“什么叫职业规划?”肥姐皱眉,显然这个词语对她来说过于新鲜,难以消化。
“就是我所选择的,未来我将要走的路。”沈见夏回答。
去年的这个时候,沈见夏跟着上一届的特招生一起去参加了艺术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
考试分为两轮,先笔试后面试,只有过了笔试,才有资格进行面试。
沈见夏当时靠着两年的自学擦线进了面试,可惜的是,最后却因为没有任何相关的实践作品,以0.5分之差被刷掉了。
而其他一起考编剧的学长学姐,却早早凭借着家里独天地厚的资源优势进入了这行。有人参与编剧的短片送去韩国短片节参赛,拿下了大奖,有人被国内知名编剧收为关门弟子,跟着老师写剧本,早早就有了好几部冠名的电视剧作品。
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没有任何资源和渠道的沈见夏在这场角逐中处于劣势。
肥姐说的其实没有错,艺术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学的。
但这并不代表不该学。
因为没有拿到保送名额,沈见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请了整整半个月的假,把自己反锁在寝室里关了半个月,连家都不回。
都说痛苦最易激发灵感,在那半个月里,沈见夏昼夜颠倒,几乎不休不眠,抱着电脑一口气写了二十万字,把心中的愤懑和无奈全都释放了出来。
后来,这本书爆了。
沈见夏卖出的第一个影视版权就是这本书的。
发泄完之后,沈见夏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重新做了一份职业生涯规划。
小说要写,编剧也要考。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去做,也许会失败,但绝对不能当一个只会做梦的空想家。
家里人并不关心他在做什么,他们只知道这孩子心比天高,放着好好的保送不要,偏要钻牛角尖,追逐什么不该有的梦想。
城逢巷没有梦想,他们也不允许别人拥有梦想。
出生在这条三教九流街上的人,祖辈是底层,父辈是底层,这一辈是底层,世世代代都是底层。他们世世代代都被锁在这里,出生、长大、结婚、生子,直到老死,也不会踏出这条肮脏逼仄的窄街,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他们眼里的世界,永远只有头顶上那一条被街道两旁的破败建筑分割成长长窄窄一条的天空。即便这条狭窄的天空被违规电线切割得七零八落,他们也坚定地认为,这就是完整的世界。
但沈见夏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
就算知道身边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在背后嘲讽他不过是个卖烧卤家的二儿子,乌鸦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只学艺术不吃饭,沈见夏也没想过放弃。
他不愿意,也不想向平庸屈服。
沈见夏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城逢巷日复一日喧闹的嘈杂声中,听见了自己的野心。
心底的那头野兽在低吼,用嘶哑的声音告诉他,总有一天,你是要走出去的。
沈见夏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还有一些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他的野心太大,想见的太多。想要去地球最北尽头的冰岛看一场绚烂的极光,想要潜入马尔代夫的深海里去看五彩斑斓的珊瑚鱼,想要去做更多更多没有做过的事情。
只有炎炎夏日的热带雨林也好,一望无垠的可可西里也好,北海道的樱花雨也好,巴黎圣母院不复存在的玫瑰玻璃窗也好。总有一天,城逢巷之外的那个灿烂的世界,他总归是要亲眼去看一看的。
一个人也好。有人陪伴更好。
一定要去看一看这个世界,这一生才算毫无遗憾地过完,才能心甘情愿地死去。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要求你们必须支持我。”沈见夏叹了口气,“但是,我已经走得很费劲了,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在这条路上添砖加瓦。”
“……那随你吧。”肥姐无言,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生来倔强,怎么说都听不进去,不撞南墙绝不回头,“你自己决定吧。”
“我的人生,当然是我自己决定啊。”沈见夏笑了笑,“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巨婴,不需要你们把饭喂到我的嘴边。”
“沈见夏,你说谁呢你?”沈光宗啪地放下筷子,不爽地问。
“你觉得我说谁。”沈见夏解下围裙,挂到墙上,步履平稳地路过沈光宗身旁,掀开门帘上了楼。
回到房间,沈见夏拉开房门,先映入眼前的,是贴在墙壁上的一张海报。
沈见夏叹了口气,靠着门框,抬头仰望那张海报。
海报上的少年眉眼弯弯,睫毛长,眼睛大,鼻子小巧精致,鼻梁上有一颗细小的痣,笑起来甜甜的。
这张海报是新的,贴上去还没半年,但旁边还贴着一些别的贴纸和海报,有的已经泛黄,有的卷了边,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每张图都不一样,有的是剧照,有的是生活照,但图上的少年都是同一个人。
沈见夏盯着海报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发着呆,胸口沉闷。
大家都以为他永远精力充沛,永远不会累。
其实他是会累的,只是从来不说罢了。
已经习惯了抬头仰望,因为被璀璨的星光吸引,所以才想要追逐星星,与它散发同样的光芒。
可当他真正动了心思,企图走到那个人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就在这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沈见夏顿了一下,拿出手机,低下眼看,有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小兔几白白]小鬼,晚上几点回寝室?
[小兔几白白]能帮我带一份宵夜吗?
看到聊天页面上的内容,还有那只兔子朱迪的头像,沈见夏深吸一口气,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连唇角都不自觉地勾起细微的弧度。
他动了动手指,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White79_Su马上。
[White79_Su哥哥,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日)上夹子啦,推迟到23点之后更新喔,小荼白和见夏给我冲冲冲^0^/
那就再打滚跟大家求一次接档文《考研狗都得死》《我在顶流男团当路人甲》的预收和作者专栏的收藏吧~啾咪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