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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诀辰独自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母星派来的那艘小型星舰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上面的确装有补给，虽然数量远远不够承诺的那么多，但有许多核心配件，足够解舰队的燃眉之急。
如果陆时琰接受，舰队就可以维持在“苟延残喘”的地步，暂时对母星没有什么威胁。
而如果陆时琰不接受，就可以借口说这是母星最近能够调动的配件，先赶着给舰队救急，其他的配件随后就到。
母星那些人别的不行，算盘可是很会打的。
魏诀辰冷笑了一声。
母星的人在赌陆时琰会不会让步，但是他知道，陆时琰绝不会妥协。
哪怕代价是舰队进一步被拖垮，他也不会为了这种权宜之计牺牲舰队的独立性。
否则他不可能在大战之后十年都坚决不靠近母星。
除了这一次。
魏诀辰皱了皱眉头。
北塔星是距离母星最近的行星，抛开别的不说，陆时琰会降落在这里就是对舰队安全最大的威胁。
他这次会干脆地答应追击魏诀辰的任务，很大程度上也可能是借口靠近北塔星。
北塔星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要找什么？
星际舰队成立和北塔星基地废弃的历史有一段模糊的重叠时间，谁也说不好舰队和基地的人有没有关联、有多少关联。
可以确定的是，废弃时基地的宗旨已经被完全排除，所以星际舰队成立之初，所有人都经过审查。
但这都是明面上的事。
总有些人可能逃过审查，比如他自己。
母星近乎严苛的审查标准，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过异常。
魏诀辰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系统的存在让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实时掌握舰队和母星的动向，只要他愿意，所有的信息都可以敞开在他面前。
除了人的思维。
如果他看不透那些人在想什么，那这种“全知”就是毫无用处。
而判断甚至操控其他人的想法，也是他长久以来的训练要求他掌握的。
陆时琰现在想要干什么呢？
*
“有件事想向魏先生请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得到解答。”
陆时琰说道。
“只要我有能力解答，一定知无不言。”
魏诀辰笑了笑。
“按照约定，这时候母星应该给舰队送来补给和零部件，然后舰队再‘押送’魏先生回母星。”
“可是出了点问题。”
“母星没有如约送来承诺的东西。”
魏诀辰的笑依然挂在脸上：“那陆将军打算怎么办呢？”
“舰队这边的实时通讯设备已经损坏，否则立刻对母星发出谴责，他们说不定就会借口这是疏忽，然后急忙再派后续的补给过来。”
“不过也很有可能，后续派来的舰艇也只是给一小部分。”
“母星承诺的东西，会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地吐出来。”
“我认为母星这是想试探我的耐心，又或者是温水煮青蛙，想让我习惯这样的处境。”
“不管怎么样，如果顺从他们的想法，舰队就会始终被动，而母星最后拿出的东西肯定也比我们提出的少得多。”
陆时琰眯了眯眼。
“魏先生常年和那些人打交道，你看舰队该如何应对呢？”
“没猜错的话，如果没有拿到合适的补给，舰队这次恐怕无法返回外围防御圈了吧？”
在得到陆时琰肯定的眼神后，魏诀辰继续说下去。
“所以如果按照母星的方式，要得到仅仅足够舰队返回原处的补给，恐怕就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如果那时候陆将军已经忍无可忍，说不定就会直接起航撤离。那样对舰队来说，虽然没有获得更多，但也没有损失。”
“一切不过是和捉拿我之前一样而已。舰队不会马上瓦解，你们还有时间自寻后路。”
陆时琰点点头。
“那些官僚是这样的，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距离遥远，交流不畅，自然是能拖就拖。”
“反正舰队也打不到母星上去——我敢打赌他们就是那么想的。”
魏诀辰耸了耸肩。
“所以陆将军必须让他们知道，如果不立刻把全部的东西送过来，一定会有他们承受不起的后果。”
“让他们绝对无法冒险的后果。”
“我以为魏先生的生命安全已经足够成为这样的‘后果’了。”
陆时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看来我们还是高估了魏先生的重要性。”
“因为时间还有一个月，所以他们懈怠了，这也很正常。”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他们就觉得高枕无忧了。”
“这就是愚蠢而短视。”
陆时琰盯着他看了很久。
“一周前母星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对魏先生上心？”
陆时琰问道。
“‘危机暂时解除’指的是什么，一个月后又会发生什么？”
魏诀辰似笑非笑。
“不过是电力系统瘫痪罢了。这显然给母星的人造成了短暂的恐慌，不过系统里有套备用程序，足够他们重启电力一个月。”
“一个月后如果不能恢复正常供电，那就是真瘫痪了。”
“电力系统的瘫痪是魏先生造成的？”
“电力系统的备用程序是我放的。”
陆时琰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魏先生掌控的应该不止是电力系统吧？”
“电力系统包括供电和发电。严格来说，现在出问题的只是供电。”
“发电方面，涉及到的就是最最基础的能源。”
“把能源称作帝国的血液不为过吧？”
看着陆时琰僵硬的表情，魏诀辰眯着眼往后靠了靠，做出了惬意的姿势。
“我可是时刻为帝国考虑的呢。在最糟的情况下，母星都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正常运作。”
“这本来是为末日之战准备的。”
“这些平日看起来不起眼的产业，都是帝国的命脉。”
陆时琰说道。
“在盛世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电力和能源的重要性。但是地下城的人造太阳、灌溉系统和通风系统都需要消耗大量能源，没有能源，不要说生产食物，连空气都会消失。”
“怪不得魏先生说他们会认识到你的重要性。”
“可是你就不怕他们记恨你吗？毕竟，你有摧毁帝国命脉的能力，还真的这样做了。”
“这和为了卖药而散播病毒的制药公司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手中的是这种病唯一的解药呢？”
“你再恨我，没有解药，也一样会死。”
魏诀辰依旧笑着，却让人心里发寒。
“如果有人宁死不屈，那也没关系。等这些高洁之士死去，剩下的都是愿意服从我、或者我手中解药的人。”
“那对我来说，岂不是更好控制？”
陆时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蝎子。
“帝国如今这种局面，陆将军也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啊。”
魏诀辰玩味地看着陆时琰。
“哦？”
“供电和能源这些关键产业，放在危机时期，人们是不可能忽视的。”
“现在的帝国是被惯坏了，而这一切都是拜陆将军所赐。”
“当初谁都想不到弹弓和大炮的实力差距，弹弓竟然能获胜。”
陆时琰背脊一僵。
“‘我们连这样都能赢，还有什么可怕的’。”
“所谓的迷之自信，大概就是现在的帝国吧。”
魏诀辰笑道。
“可是，弹弓就是弹弓。”
“魏先生认为我当时应该放任母星被攻掠？”
“说不定母星能找到新的出路，自己挺过来呢？”
魏诀辰冷冷地说。
“人类不需要救世主。人类需要自己救自己。”
“从星际舰队成立的那天开始，母星上的人类和星舰上的人类就已经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陆时琰的目光一暗。
舱室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魏诀辰开了口。
“回到最开始的主题吧：要怎么让他们把该给的东西送过来。”
“魏先生认为呢？”
“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尽快回母星也很不利吧？”
陆时琰看着他。
“还是说，魏先生还有什么备用程序可以逼迫母星？”
魏诀辰没有正面回答。
“陆将军打算拿那艘补给舰怎么办？”
“先行舰队已经把它包围了，因为他们没有给出口令，就算我们做了什么，日后也可以说误以为是伪装的敌方舰队。”
魏诀辰笑了笑：“陆将军也是毫不手软呢。”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那样做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会与母星联络，而母星会因此害怕，答应我们的要求。”
“陆将军是担心威胁不够有效，他们依然会不断讨价还价，拖延时间。”
“没错。毕竟魏先生都没能让他们果断，又怎么能期望一艘小小的补给舰就让他们在意呢？”
陆时琰把身子往前倾了一点。
“母星，会害怕什么呢？”
“舰队在北塔星可以撑多久？”
魏诀辰突然问道。
“怎么？”
“如果我是陆将军，也许会试着沉住气。毕竟无论母星打算怎么拖延，一个月的期限一到，他们都会火急火燎地寻找我。到时候，陆将军提出什么他们都必须答应。”
陆时琰眯了眯眼。
“静观其变对舰队来说没有什么困难，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指了指魏诀辰，
“——魏先生的身体。”
魏诀辰把手放在胃部，脸上带着笑，丝毫没有被疼痛折磨的样子。
“陆将军，我没记错的话，星际舰队上有休眠设备，可以让人进入类似冬眠的状态。”
“你们通过这样的设备，可以轮流苏醒执勤，休眠的人身体几乎不会发生变化。”
他扬了扬眉毛。
“不如，让我也体验体验？”
看见陆时琰一瞬间的错愕，魏诀辰又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
“陆将军，你应该清楚。”
“和母星对峙，我才是你最大的筹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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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筹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