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小五 第41章 第 41 章

“你们跟着我干嘛？”连续换了几条自己最熟悉的小路也没能甩开年轻人的穆奉濂不得不开口发问。

“是这样的。”小五礼貌、且充满耐心地解释，“我有一个朋友，不小心摔了一跤。就那么巧，摔在石头上，把神封穴伤到了。长不出翅膀。您想……”

“你有一个朋友？你有一个朋友？是羽人？”穆奉濂没好气地打断他，“你怎么不去杀了他，一了百了。”

“共和国，反对种族歧视。羽人是我们的一份子，是同胞，是兄弟。”

“这种政治的大帽子，去十二主星议会说。我退休了。”

“人老弥坚，马老识途。您是看不惯泉水呀、朱华珍呀，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舞舞扎扎地干政，才心灰意懒的。”小五殷切地搀扶住老法师的一只胳膊，推心置腹地劝说，“您这一身本事，还能怕了她们？”

“她们两个当着你的面炸掉西厢房，你怎么不出面干政、制止呀？”

“一辈子没结婚，您果然不懂女人。其实，女人呀，心地纯良。有什么不满，让她们发泄出来，也就好了。”

“那是文帝时期修建的厢房，有三百六十年的历史。那是文物，国家的瑰宝。榫桙建筑鼎盛时期的精华。”

“榫桙建筑对日珥的抵抗力弱。石制建筑加……”

“你们这些败家玩意，你爷爷是人族文化泰斗，是大师，他教给你的东西都喂狗吃了？”穆奉濂停下脚步，愤怒地挥舞着手中法杖，“至少值七百万！”

“谈钱就俗了。您可是国师啊，神仙级别的人物。”小五柔声细语，“泉水答应我进十二主星议会去实习。您想想，里面都有什么人？明王、慕王、燕世子，都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一个锅里挖饭吃的战友。别说拨七百万，就是拨七千万，咱也有办法。”

“里面的壁画呢？雕梁画柱，雕梁画柱！三百年来多少名垂青史的画师在里面留下了墨宝？旬一大师，黄松居士，柳纯墨，白息烽。你拿什么来修复？你们姐俩拿什么来修复？！”

“时光再现么，有宝石就行。”

“假的！幻影！”

小五郑重地表示反对：“万年盛世随沧海，雕粱画脊终成空。您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执着？”

穆奉濂气的手都抖了，指着他的鼻子骂：“竖子无教，竖子无教。”

“您别生气，您别生气。这不是想着当头棒喝，帮助您顿悟么。”

“要悟你去悟。去打你姐姐一棍子，再打你媳妇一棍子，我保证你悟得透透的。”

小五语塞，讪讪地无话可说。眼珠子嘀哩咕噜地转了好几个圈子，直到绕过飞来石，踏上雨虹桥，才找到一个话题：“我们还没结婚呢。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旧社会的糟粕、陋习。”

穆奉濂冷冷地瞟一眼他怀里抱着的，朱华珍刚刚给他的宝匣。重重地哼了一声。

雨虹桥有九曲回廊，都是木头铺的，很平，没有摔倒的危险。老法师趁机加快了脚步，左一闪、右一闪，几下子就甩开泉晓武。小五连忙去追，却意外地发现自己与穆奉濂之间越走越远。

迷宫？

小五扳着栏杆往对面跳。嗵！脑袋冷不防撞在结界上，脑袋忽悠晕，啪唧，屁股坐在桥板上。穆奉濂趁着他揉揉屁股的功夫，又转出几道弯。

“国师！我有话说！”小五边喊出殷切的希望，边沿着回廊跑。看到御雪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便连打手势，示意她闪现过去，拉住老法师。

御雪摇头。

小五边眨眼睛边比划，无声地讲解脑袋里刚刚想出来的、缜密的计划。

御雪木然地观察着他的手势，最终摇头，示意完全没看懂。

“这么简单的计划！”小五压低声音，怕越跑越远的老法师听到了，“抱住他，丢水里。”

御雪拒绝再理他，向前漫步。仪态优美，宛若凌空漂浮。

阿夺奇怪地问：“丢水里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游泳。”

“他也不会游泳。”小五瞪着眼睛比划个拉人的动作，“我可以站在桥上，弯腰捞他。”

阿夺闭起嘴巴，匆匆地追赶御雪去了。

什么态度？小五不满地翻了翻眼睛，猫着腰往回走，还不时地爬在桥板上去仔细辨认，终于找到穆奉濂的脚印。掏出匕首来在脚印上刻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天空中明月一闪，照出老法师走过的每一个脚印。

小五跳起来追上去。

回头一看，小五越追越近，穆奉濂暗自惊奇。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认路了？

但马上，他就看到小五追击着明月脚印。于是，法杖挥舞招来暗月光芒，将自己的脚印覆盖。

追着追着脚印没了。泉晓武暗自冷笑，掏出一盒宝石，边跑边看星空，边按着星图排列。他脚下不停动作迅速，很快按照十阳生克排好顺序。然后，调整宝盒的形状，寻找二十八星宿。

穆奉濂作为泉墨的对手，跟小五打过三场大仗。又作为泉水的队友，与小五共同抵御天海神兽。他深深地知道这位看起来，当然实际上也是，顽劣不羁的小王子有什么本事。

泉晓武的精神力几乎为零，没办法直接召唤星辰能量，就算能召唤也无法用思想控制能量的输出。但精通五行四相、奇门遁甲、风水流动。而且将这些知识与祖父泉山毕生钻研的机械相结合，搞出很多危险物品。

经常炸自己、偶尔炸队友。当然，也有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炸到敌人。

如果他把自己当成敌人，并且，突然走运，那么即使做过大祭司、大国师、**师，下场也会很骨感。

再想想，自己一个退休的人，跟他置什么气？

于是，老法师开始隔空喊话：“泉晓武！你追我干什么？”

“老法师，你别跑啊！”

砰！

一道凶猛的光芒从泉晓武手中端着的宝盒中窜出，在九曲回廊的结界里面折射来、折射去，劈里啪啦地弹跳了好几个弯才消耗殆尽。

“小心啊，孩子。”穆奉濂边叮嘱边喊，“我退休了！”

“我有个朋友，神封穴……”

“别骗我呀，孩子。没有羽人会傻到跟你做朋友的！”

小五气息一滞，不小心启动了宝盒。

呯！

光芒打在桥板上，炸出好大的洞。露出下面的水。被月光照得白亮白亮的。

小五咬牙切齿地心里斗争之后，抻开胳膊扒着两边的护栏，小心翼翼地用脚踩着仅剩的梁，一点一点地蹭过去。抬头再看，老法师已经跑出了回廊，转入深山老林里消失不见了。

小五只好唧唧歪歪地追上御雪和阿夺，抱怨她们不帮自己。

“何故？”

“他的医术，可不是大鱼尾巴能比的。”小五冲着阿夺撅了撅下巴，“她师傅偏科。”

“乌尼奥是不会帮你的。”

“切！”小五连连撇嘴，“你脚上的鞋是谁给你编的？你跑到盘古是谁给你救的？你满身满脸的泥土是谁给你洗的？”

阿夺转过头去不理他。

成功逃离神仙打架的山顶，到达山腰已经是凌晨四点。眼看着阿夺已经走不动了，便在大殿的蒲团上休息。大清早，天刚萌萌亮，叮叮当当凿石头的大批民工就开始干活了。小五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蒙住被子苍凉地问天，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随着日头高涨，工人们的干劲也高涨，叮叮当当的声音竟然被敲出各种节奏。有的清脆快捷，有的悠长缓慢，夹杂着请法师帮忙爆破的声音。轰隆轰隆的火球、闪电、冰霜、沙尘暴席卷着半山腰。

突然，一个苍凉的男高音响起：“抬~~木头嘞~~。”

众声和：“嘿呦~~。”

“运足了劲嘞~~~。”

“嘿呦~~。”

“扛上肩嘞~~。”

“嘿呦~~。”

“啊~~~！”

随着绝望的嘶喊，小五掀开被子坐起身，瞪着呆磕磕红丝丝的两个眼睛斜斜地望天忏悔：“我错了，伟大的太阳神啊，杀了我吧~~~~！”

“你想死？”御雪竟然一骨碌爬起来，声音中还透漏着几丝兴奋。

小五愣了愣：“咋了？”

“你死了之后，可不可以让我吞噬你的灵魂？”怕他不肯，御雪连忙补了一句，“不被我吃掉，也会被荒神裂解。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怎么无所谓？”小五叫起来，“我只是感慨。感慨呀，美女！”

御雪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我理解你。”

小五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理解万岁。”

御雪幽幽地叹息：“叽叽篬黎，莫怀旻修。我自何生，我自何故。郁郁不得，望而生息。”

这个是三千年前中州大词人柳居做的。意思是人间好嘈杂，我为啥生，我为傻死，郁闷至极，环顾四望，想找一个好地方，让生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