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看,八位仙女的脸上都浮现出残忍的笑容来:“一身的鸭屎鸭尿,还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小五抿着嘴唇,试图保持冷静。但额头的汗水却是一滴一滴地滑落。想了半天,才说:“能不能先把裁缝找来?”
“你是不是想多了?”
小五连忙摇手:“我给媳妇带来的宝贝,时间紧任务重。不马上定型,就幻化了。”
仙女们都是法术无边的撸客,即知道幻化代表着噗啦就变成光散掉了,也知道仙公心不静的时候不好撸。于是便答应着安抚,派人去找裁缝来。
朱华珍坐在虚神大殿的蒲团上修心。纯净的光芒在身体里一层一层地闪烁,渐渐的与天空中的各色太阳相互沟通。
正打坐,撸够了王子的仙女们簇拥着泉晓武走入大殿。
朱华珍看到王子身上穿着红绿相间、墨韵盎然、泼墨水画的仙人袍;又看到泉晓武被撸得粉白粉白的小白脸,不由得嫣然一笑:“仙公请坐。”
小五笑眯眯地在朱华珍对面坐下:“找到一个好东西。”
朱华珍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感觉。朱华珍的父亲是泉墨的伴读,她和泉水又是同年同月。两个人虽然差了那么几天,但两个母亲还是经常在一起带娃的。小五长到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躲着泉水跑,经常来找自己。而小五来找她,往往只有两件事:告泉水的状。捡到了什么好东西。
石头、玻璃片、弹珠……
到了他五岁的时候,便真的有好东西。他爷爷刚刚雕刻的、传送能量的导管。他妈妈刚刚画的神女慈悲的符咒。他姐姐刚刚得到的十个太阳的宝剑。
一晃九年过去了,再眨一下眼,就是十年。
爷爷的能量管还在。神女慈悲的草图还在。但他姐姐的大宝剑当天就被愤怒的泉水抢了回去,为了保护泉晓武还狠狠地干了一架。
然后……
六年残酷的战争。
“什么好东西?”朱华珍笑着问。
泉晓武哈哈哈地大笑了三声,挺胸抬头,高举双手啪啪地拍两下。
一位素衣仙女便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一步一摇地走上来。
朱华珍的眼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深蓝色的翎羽编织而成的披肩。
特殊的是,每一片翎羽的毛,除了印池太阳的光芒之外,还散发着金银铜铁锡,五种金属的光芒。
朱华珍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过去,爱不释手地抚摸几下。旁边站着的仙女立即走过来,想要帮她穿上。
朱华珍却用亲切的笑容阻止了她的动作。半转腰身含浅笑,问君可愿与妾装。眉若柳叶遮清眸,胭脂唇边含玉环。
泉晓武整个儿人都呆住了:“你好好看呀。”
佳人只为公子悦,两厢情合百媚生。顾愿青涩同竹马,仙游侣伴共天崖。
虽然她并没有把这首诗念出声音来,但泉晓武却慢慢地站起身走过来,从托盘上拿起印池金翎羽衣,缓缓地展开。
朱华珍轻柔地转身,把温柔的肩、纤细的发、洁白如玉**的颈部露给他。
小五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缓缓地为她披上。
两个人再相对坐下,泉晓武沉默了。
“印池金羽,仙公在哪里采来的?”
“俞、俞建南。他看到我用太阳能固化羽毛,就把金丝银线放进昶里。”
朱华珍略一沉思,缓缓点头:“他的金丝银线,应该是用阳光制作的。”
晓武呼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咕哝:“我走了。”
朱华珍沉默片刻。二十二岁的女子跟十四岁的孩子找共同话题,真的好难呀。
于是笑笑:“我很喜欢。谢谢你。”
看着泉晓武离开。朱华珍轻声问身边的仙女:“查到了么?”
仙女点头:“京城西门话。她用粥去泼柴巴都,有些说不过去。”
“爱多呢?”
“她没有特别明显的宗教行为。更像是个政治间谍。交给水公主那边去查了。”
“菊岩敏如意,是荒神教的么?”
“她是重骑兵二年级的学员,只参加过天海战争。还只是急行军,到达战场的时候小皇帝已经自杀,天海神兽开始撤退。她跟随着伍长追了一阵子,新兵,没人记得她当时的表现。”
“钟淮呢?他是三年级的吧?”
“他是红袍城主的卦名弟子。乐土商帮资助保皇联军的时候,跟小皇帝签订协议中的交换生。他那一批来了五个夸父。其中两个在帝国战争中战死了,另外两个被调回裂云城。钟淮的宗教信仰不是特别明显,但肯定是红袍城主倚重的青壮派。”
“裂云城跟冰封大陆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了。”朱华珍微微一笑。刚刚入京,得到的消息多是道听途说,怕是缺乏准确性。但作为虚神教新任的大国师,维护宗教的利益是她能够被其他六国国师推举而出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也有解读天意准确这一个辅助条件。但,哪个国师又没有自圆其说,哄骗国王大臣的一套理论呢?
她与泉水之间的关系,是无人能比的。
现在,新的麻烦意想不到的来了:泉晓武。
泉墨当年强迫朱华珍与泉晓武订婚,其目的就是要控制郡国虚神教法师团。
帝国议会之所以大力支持泉晓武,其目的就是要削弱帝国虚神教法师团对能量的掌控。
政治领袖掌握经济方向。宗教领袖掌握精神慰籍。
都是百姓最需要的,也都是百姓无法抗拒的。
泉晓武,是天才发明家。是该破坏他的发明呢?还是该帮助他做研究,找出更加适合法师帮助百姓的办法?
法师费用昂贵,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是学徒费用。新建的法师学院,就是为了降低学习费用。
第二个原因,是宝石太贵、施法材料太贵。如果泉晓武的研究能够降低施法材料的成本,那么,对法师集团来说,是有帮助的。
问题在于,万一泉晓武的研究最终淘汰了法师集团呢?
宗教对百姓的影响力会断崖式腰斩。
朱华珍默默地解开披风交给仙女:“收起来吧。”
“是。”
“慢。”朱华珍又叫住,盯着她的眼睛问,“阿夺,报名法师学院的考试了?”
“今天上午。”
“知道了。”朱华珍甜美地笑了笑,走回到大殿中央的郁绯蒲团上坐下,抬头凝视着用诸多宝石和法阵构成的、虚拟的、虚神虚空。进入冥想,宛若仙人雕像一般的清新脱俗。
泉水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在屋子里坐了很久才问:“小五呢?”
“凉亭里,看鱼。”
泉水一愣,是不是白天太累听错了?于是,确认般地又问了一遍:“看鱼,还是吃鱼?”
听荷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给公主:“你弟弟不喜欢吃生鱼。”
不是有厨师么?
泉水觉得今天听荷的状态也不怎么好。便站起身来吩咐:“油炸太腻了。今天吃清蒸的。”
听荷下去吩咐厨房到风雅万千的郡王府流水渠里面捞锦鲤,不是很珍贵的那一种。
泉水便迈着沉重的步子去找弟弟。无论是好是坏,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果然,泉晓武蹲在凉亭的石头栏杆上发呆。也许是怕自己失足掉下去,穿着一身鲛绡,只露个头。酸味散去了大半,但还是有残余。等真的掉到水里再套头也不迟。
泉水故作从容地走过去,脑袋里一直盘算着怎么开口。从哪里突破才是最好、最恰当的。
比如,泉晓武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的弱点在哪里?
是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情?是诱之以利,还是挟之以威。
十四岁的男孩子,最难搞了!荷尔蒙改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一句话不合就翻脸,回头又扎到你怀里去腻歪。
不如小时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其实呀,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想起来,把耳朵扒上去听一听。不想的时候,他连跑过来扯裤脚的本事都没有。只能在羊水里躺着。
这般胡思乱想,一直走到了小五的身后还是没想好该怎样说。望着弟弟耸肩耷拉背的失落背影,不由得伸出手臂来抱住他的肩膀问:“冷不冷?”
小五呆呆地盯着水面没有回答。
于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的泉水只好抱着弟弟摇呀摇。
被姐姐晃荡着,小五是不怕跌到水里去的。看着倒映的明月和紧随着明月的暗月出了会儿神,才问:“领袖,到底是个啥呀?”
泉水被吓了一跳。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