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应该也不是酒味。
江玺用手在跟前扇了扇,这味道闻着虽然带点酒的醇香,但里面还夹着一股腥味和放久了的肉腐烂后的臭味,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就像家里点着的劣质香薰,闻久了会让人觉得头昏脑涨,喘不过气来。
江玺被这股味道冲得难受,隐隐有些作呕,但他看另外两人,好像都没察觉到他所说的那股酒味。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狐狸,嗅觉比较灵敏,所以才闻得到吗?
“哪里有什么味道啊?”宴云深吸了口气,但钻入鼻腔的,也只有巷子里常年弥漫的霉味。
“你弄错了吧?”她把灯笼往前探了探,也没有发现墙边有什么酿酒坛子之类的,“其实这挺正常的,这镇子上嘛卖什么的都有,鸡鸭鱼啊酒啊全都混在一起的,要是天热了就更明显了,窜味了也不奇怪。”
哪里不奇怪,很奇怪好吗?!这都多久了,再浓郁的味道到现在也该散尽了,而且上哪去找这么臭的酒?这不纯纯欺诈客户吗?
气味实在过于浓烈,江玺有些受不了,嗓子眼里也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冒着一股股的酸水,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缓一缓。
沈书颜本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没走几步见江玺没跟上来,只好又回去找他,这一回头才看见他弓着身子,一手撑墙一手捂嘴,在后头悄咪咪地干呕。
“这么难受?”沈书颜把两眼发黑的江玺扶起来,让他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
“这是咋啦?”宴云也凑过来,看江玺那样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便又仔细嗅了嗅,这一回还真让她捕捉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酒味,不仔细闻的话还注意不到。
江玺靠着沈书颜顺了会儿气,期间沈书颜身上的皂角香还有效缓解了江玺的不适,他焉哒哒地把头抬起来,就看见宴云还往那巷子深处走。
不是姐妹儿,这里明摆着就有问题吧,你怎么还敢往里边去?
江玺连忙叫住她:“诶,你上哪去?”
宴云朝后摆摆手,道:“去看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好奇心别这么重啊我天,恐怖片里第一个探路的人基本上都是去送的!
“咱还是先回去,明天白天了再偷摸着下来吧,万一这巷子里有什么妖怪,到时候可别把你抓去吃了。”
“现在哪还有什么妖怪啊,早就被仙门的人杀光了,就算有,我也把它抓了带回山上,说不定还能免试入学呢。”
神特么免试入学,到时候别学没升着反倒给敌方刷了个经验值。
“要我去把她追回来吗?”沈书颜见江玺呼吸平稳了许多,便放心把他留在这里,想去把另外一头倔驴给拉回来。
“一等功的诱惑哪追得回来”,江玺喘了口气,“先跟上去吧,说不定真只是窜味了呢。”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致决定先去看看,毕竟这仙门里的拼多多,下次再来可能也没有合适的时间了,万一能淘到什么法宝也不好说,真遇上了什么妖魔鬼怪,凭他们三个人的阳气估计也能威吓一把。
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江玺也是吃了这狐妖的福,凭借这超强的夜视能力,不需要光亮也能看清路。
不久后,江玺就听到宴云一声惊呼。
“你们快过来看。”
江玺心下一紧,不会真遇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而且这越到深处,那股奇异的味道也越明显,到后头甚至沈书颜脸色都不太好了。
宴云听到身后赶来的脚步声,把鼻子一捏指向身前示意他们看。
江玺定睛一瞧,这面前的是一口大缸。
他从宴云手中接过灯笼,将光源往前送了送,赫然照清了上面干涸的血迹,血垢积攒了厚厚的一层堆在缸壁上,有些溢出来的便顺着光滑的弧度淌到地上与其他侧壁里流下来的共同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这……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
宴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那大缸上压着的木盖子就微微动了动,一开始只是小幅度地挪动,到后来就是发出巨大的“嘭嘭”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掀翻盖子从里面爬出来。
不妙啊,好像三打一都不怎么打得过的架势。
“跑。”
话音一落地三人立马掉头就往回跑,没跑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响,貌似是缸被打翻的声音。
江玺心里害怕,但看鬼片时都忍不住透过指缝去看看那鬼究竟长什么模样,现在这沉浸式追逐他就更按捺不住想去看看那缸里装的是什么了。
他一边飞快地倒腾腿一边回头去看,这一看就让他脚下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
在后面对他们穷追不舍的,竟是一个浑身上下都烂掉了的血人!
因为只有一刹那江玺没怎么看清,但那人脸上,手臂上因为爬行而摇摇晃晃的碎肉渣子却深深印刻进他的脑海,甚至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皮肉间牵筋拉骨,恶心黏腻的声音。
求一双没有看过这个场面的眼睛!
之前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现在变成了一种折磨,江玺无比的后悔刚刚怎么就脑子一抽要去看一眼。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还夹杂着嘶吼,但可能那团血人的声带也一起烂掉了,所以听起来颇为诡异。
这两人平时看着都冲在前头,一遇上事了一个二个跑的比谁都快,江玺光是穿过来的这几个月的运动量就抵得上他前半辈子的所有了,只能说能跑这么远完全是靠肾上腺素在硬撑。
咋办,实在是跑不动了。
江玺没想到有一天还要身临其境地和怪物来一场追逐战,脑子顿时转得飞快来思考该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之前练了那么久,应该光用内力也是可以打人的吧。
检验成果的时刻到了!
江玺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真试着把内力凝结在手心,然后朝那团看不清的肉团打了过去。
“嘭!”
刚刚情况太紧急,江玺没来得及看自己打出去的是什么,没想到那怪物被他这么一击,身上竟燃起了蓝色的火焰,空气中渐渐有了一丝烤肉的焦味。
嗯?这是啥,狐火吗?
江玺又惊又喜,果然绝境使人成长啊,这么阴差阳错的就把自己二技能打出来了,今天出来一趟被追也值了。
有了狐火防身江玺便不怕了,开始在那怪物面前嘚瑟起来。
前边一门心思想着逃跑的两人因为这动静也停下来,转头就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血肉团子此时正在地上打着滚,虽然场面看着异常惨烈但更多的还是江玺的高光时刻更引人注意。
宴云瞪大了眼睛,在一片凄厉的叫声中提高了嗓门问道:“你烧的?”
江玺本还担心宴云会看出点什么,毕竟这狐火要使用是需要妖力催动的,但看她不仅没有一点怀疑反而还有些崇拜,江玺就知道这把稳了。
又让他装到了。
轮到自己装逼的时候,江玺肯定在想怎么才能装得更大,于是便摆正了脸色,一脸严肃:“本来也就是试一下,没想到真有用。”
“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么厉害的法术,控火术我有些师兄师姐学了好久都没学会呢。”
被人这么夸奖,江玺心里也是浅浅地爽了一把,正要谦虚地推辞一番,那怪物却又突然爬起来,带着一身烧焦的血和烂肉朝他们奔来。
又到他秀操作的时候了。
江玺信心满满地抬手往前一挥——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这技能还真就是逼出来的,只能短期爆发吗?
江玺硬着头皮又试了一次,先前威力超强的狐火此时怎么也用不出来了,而这次尝试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和那怪物之间的距离仅有了半米之遥。
坏了,穿帮了不说命都保不住了。
人在面对极端危险的情况时四肢完全是僵硬的,就像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的江玺。
就在那电光火石间,江玺遗言都差点开头的前一秒,四周突然出现闪过一道金光,等江玺回神时,那怪物已经被几个阵法中伸出来的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
何方神圣救我狗命?
江玺正想出声道谢,就见宴云站在不远处摆了个结印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
真是……深藏不露啊。
宴云把咒语念完,阵布好之后急忙拉起江玺就开跑:“你还站在那儿做什么?等着被吃吗?”
江玺也不管会不会被吃了,这凭空出现的阵法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你不是丹修的吗,怎么还会阵法?”
宴云道:“诶——,人在江湖走,技多不压身呐。”
“不过我也只学了点皮毛,坚持不了多久的。”
的确,刚进仙门的新生能有什么本事,能把阵法布好就已经很不错了,眼下还是要先想办法怎么出去。
不过之前来的时候这巷子有这么长吗?
江玺看着眼前无尽的巷子,没来由的恐惧包裹了他。
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永远跑不出去的暗巷,永远不会天亮的黑夜,永远穷追不舍的鬼怪……
江玺浑身都起了一层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若是真的逃不出去怎么办?会成为像这个怪物一样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的血人吗?
体力快要耗尽了,江玺知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恨不得现在直接化为原型跑得了,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跑得快。
他又坚持了一会儿,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个让人绝望的事,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因为他看见不远处放着一口,一模一样的染血的大缸。
“江玺!”
沈书颜?
听到有人唤他,江玺还是铆足了劲朝前跑,沈书颜将他稳稳接住后,便操纵着那口大缸朝那怪物砸去。
那一下真是撞得狠极了,那一团烂肉直接就被砸到了墙上,血肉四溅,但那毕竟是死物,就算被砸过,烧过,打碎过它也没有痛觉,依然挣扎着想从水缸和墙的空隙里挣脱出来。
第一次操纵木剑之外的,而且还是这么重的水缸,加上跑了那么久体力不支,沈书颜也没有力气再运转内力了,若是这样还控制不住那个怪物,他们三个可能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但事情往往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天不尽人意在此刻还是打碎了江玺心中的一丝侥幸。
那血人挣出来时只剩下了上半身,腹部往下尽是化作了血水的内脏从里面稀里哗啦地流出来,就算这样它还是用双臂撑在地上朝他们爬过来。
事到如今,只能靠反派大哥的光环了,别到时候自己什么事都没做,就和全书一大重要人物一起寄掉了。
江玺闭上眼睛,心里正祈祷着反派光环起点作用时,耳旁就有剑气呼啸而过,随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师父?!”
师父现在不是应该待在宗门里吗?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沈若初衣袂飘飘,缓缓落地,挡至三人身前。
这一下简直安全感拉满!
江玺正想问师父为何会来,就被沈若初瞪了一眼,他也自知理亏,只能讪讪地闭了嘴躲到师父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