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腿在黑暗中飘飘摇摇地晃荡了一阵,江玺再看时,“嗒嗒”声就已停了下来,窗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按照鬼片里的套路,他如果现在去查看肯定会被来个突脸或是被抓走,但江玺不是NPC,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在床上好好躺着等到天亮。
江玺重新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关注窗缝里漏进来的夜色和刚刚那过于诡异的场景,但他躺了还没多久,外面的“啪嗒”声便又响起来,像个定时闹钟一样,把江玺吵醒了它就不闹了,他一躺下去快睡着时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他想去把窗户关上吧但又有些怂,想无视吧又吵得他睡不好。但沈书颜就不一样了,这睡眠质量真是出奇的好,跟开了屏蔽功能一样,外边那鬼整这死出,这么大动静都睡得像头猪。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失眠。
江玺把沈书颜身下垫着的衣裳一抽,把着他的肩膀直接把人摇醒了。
沈书颜本来就睡得沉,被江玺这么突然地一摇,脑瓜子还混沌着,半天才稍微清醒一点,看着他:“怎么了?”
江玺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贴近他小声道:“师兄,你听。”
沈书颜侧耳听了一会儿,一开始,周围静得落针可闻,但没多久,窗边便响起了规律的敲窗声。
江玺道:“窗外,有鬼。”
沈书颜蹙眉,提起木剑就要出门,好像要准备和那鬼干一架一般,江玺见状急忙拉住他,道:“还是等白天,和宴云他们说了再看怎么办吧,现在出去,我怕那鬼怨气太重,把你给吃了。”
沈书颜一听,脚步又停了下来。
其实按照本质来划分,江玺觉着,他跟这鬼应该算是一类东西,毕竟他们都不是人,在凡人口中也都是害人的玩意儿,真要说起来,他跟这鬼说不定还算一个阵营的,按理来说没什么好怕的,但妖怪好歹长得好看点,至少是有个人样,这恶鬼动不动就断个头流个血的,任谁见了心里不发怵?
江玺见他还站那儿,以为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去追,便想把他劝回来:“好了好了,你听,外面都没声了,现在追出去怕是都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里去吓别人了,还是先过了今晚再说吧,你上床的时候记得把窗户关一下。”
他说完又躺了下来,却没听见沈书颜关窗的脚步声,他正欲发问,就听沈书颜道:“江玺。”
“嗯?”
“好黑。”
黑?
江玺看了看窗台上的纸灯笼,还照得好好的,虽然是没那么亮,但还是能勉强看清东西的,怎么就黑了?
他看向沈书颜,对方也转过头来,但也仅仅是头转了过来,身子却没动。
江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像纸被撕开般,从脖子上掉了下来,眼眶里一片空洞,只留了两个窟窿往外淌着血,嘴巴也一张一合地像是在说什么,但江玺听不到,因为嘴里的舌头不见了,只留下一滩血水,顺着开合的嘴角流下来。
那颗头脱离了原来的身体,皮球似的咕噜噜地滚到床边,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盯着江玺,嘴巴张开着像是在痛苦地哀嚎。
跑。
他看着那具无头的身躯慢慢朝他走过来。
跑。
他看见沈书颜的脖子汩汩地往外冒着血,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床边。
跑。
他全身都动不了。
“江玺,我的头掉了,你帮我安上好吗?”
江玺看着沈书颜的身体胡乱摸索着地上的头颅,他双手扣住那颗头,递到江玺手上,弯下腰,露出断掉的脖颈。
不对,他没有舌头,那是谁在说话?
“江玺,帮我安上。”
江玺抖着手,把头对准沈书颜那满是鲜血的脖子。
“啪嗒。”
头又掉到了地上。
“安不上了,江玺,我想要你的头。”
这话像拨动了什么开关,江玺顿觉两耳嗡嗡作响,不过瞬间浑身的理智和力气便回来了,他感觉手指又能动弹了,脑袋也能思考了。他看着面前逼近的沈书颜,余光瞥见自己放在枕边的木剑。
“江玺……江玺!”
江玺的手都握上了剑柄,甚至都凝聚好了把这无头之躯捅个对穿的力气,就猛地感觉有另一个人握着剑与他抗衡着,令他不能再有一点动作。
“江玺!”
是沈书颜的声音。
不对,不对,沈书颜已经死了,他的头还在床边,他的头……
江玺垂眼看去,那颗头不见了。
他又晃了晃脑袋,双眸又重新聚焦起来,沈书颜的头不见了,地上的血也不见了。
待他抬头时,沈书颜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师兄。”
江玺低头看去,他手上还握着那把木剑,而沈书颜的手正紧紧覆住他。他将身子往前挪了挪,脖子就戳到了什么东西——那把木剑的剑尖是朝着他自己的。
“……江玺。”
沈书颜感觉他握住剑柄的力气松了点,看他好像恢复了神智便又试探着唤了他一声,江玺这才大梦初醒般松开了手,让剑掉在床上。
“清醒了吗?”
沈书颜将剑拿得远了点,放在了桌上。
而江玺还没从沈书颜断头的震撼里缓过来,心脏嘭嘭直跳,听沈书颜说话也像在神游一样,要反应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才能回答。
“没……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我还梦见我要你去关窗户来着……”
江玺心有余悸地跟沈书颜讲述那时的惊心动魄,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沈书颜看他又呆住了,担心他再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行为,忙把他的脸扳过来看着自己:“怎么了?”
江玺指着沈书颜身后,颤着声音道:“那里,不是有扇窗户吗?”
沈书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哪里有什么窗户,只有宴云给的小灯挂在那照着周围一片小小的区域。
“我记得我进房间的时候,你还与我说,说这窗户外边正好有棵树呢。”
沈书颜道:“没有,你一进房就说你走累了先睡了,没有和我说过什么窗户。”
江玺觉得他一定是精神分裂了,他清清楚楚记得的事为什么在沈书颜这里完全就没有发生过。
难道是他的梦还没醒?如果这都是梦的话,那他究竟怎样才能醒过来?
江玺捧起沈书颜的脸,看起来都快哭了:“你……你是真的沈书颜吧?”
沈书颜看他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心想他这是梦到什么了被吓成这样,便轻轻将他的手拿下来,温和道:“是真的,我叫沈书颜,你叫江玺,师父是沈若初,我们随宴云到此历练。”
妈的,再也不会说这鬼屋体验感不强了,体验感超强的好吧,都要给他整得神经衰弱了。
沈书颜见江玺平静下来了,便拥着他躺下,捂着他的耳朵,将他严严实实地罩在怀里,手动隔绝了江玺对周围的感知,让他能好好平复下情绪。
“鬼这种东西,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怕它,它就越要吓你,江玺,别怕。”
江玺舒了口气,手攀上沈书颜的脖子,沈书颜被他弄得有些痒,但又不好叫他把手拿下去,只好由着他摸了一通:“你在摸什么?”
江玺道:“怕你脖子断了。”
“……”
“你这话不吉利,呸三声。”
当时的一句玩笑话,这人怎么记这么清楚。
江玺无奈,只好按着他说的话做了。
次日清晨,江玺是起得最早的,放在平时,他定是要睡到快吃午膳了才起来,但因为昨晚的经历过于可怕,就算沈书颜揽着他他也没怎么睡好,生怕一个闭眼沈书颜就让他把头拿下来,硬是撑到快天亮了才睡了一会儿。
他在台阶上无聊地坐了许久,众人才陆陆续续地起来了,看起来昨晚受影响的只有他一个,其他人貌似都睡得挺好的。
难道是他看起来好欺负,所以那鬼才最先来干扰他吗?
江玺拿着树枝戳着地上的树叶,宴云见他起得这么早,便乐呵呵地坐到他身边:“这么勤奋?一大早就起来练功……哎嘛!”
江玺转过头,宴云看着他眼皮子下两个大黑眼圈吓了一跳:“倒也不必如此勤奋,你这样子,怎么跟一个通宵没睡一样。”
江玺道:“我要是睡了,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宴云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就听江玺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地和她说了一通,宴云听着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打了个寒颤,道:“不会吧,你别是编出来吓我的。”
“我要是编能编的这么详细吗?”
“哎,我就说野鸡门派出来的能有什么本事,这么点小事就给你吓得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这人真是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必是在结仇。
“既然你胆子这么大,那我今晚就抱着头来找你吧。”
商时旭尽管骂人的功夫好,看着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听江玺这么说还是有些怂了,嘴上依然硬撑着道:“来就来啊,你一个断头鬼有什么好怕的!”
两边见这两人又有吵起来的架势,便都上去挡在他们中间打圆场,又是哄又是推的把人拉开了,以免这火药味越吵越浓,到时候鬼没抓着,反而这两人给点燃了打一架。
“你们都冷静一下,大家到这里是来历练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江玺本还想再输出一下,但本书中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主发话了,江玺也只好闭了嘴,在心里骂了几句来出气。
裴寂,作为本文的男主,江玺终于有幸能见到他出场了,身为剑修掌门的关门弟子,兼在座各位里年纪最长,担得起每人一句“大师兄”的,说话自然是很有分量,商时旭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毕竟这次历练,也是他求着裴寂带他过的。
裴寂瞪了一眼商时旭,商时旭便缩了缩脖子,头也垂了下来,江玺也觉得有趣,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能把这少爷给镇住的人。
“你要是再闹事,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带你历练!”
商时旭被他一呵斥,整个人都像个鹌鹑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家师兄批评了,而且还是在讨厌的人面前,商时旭只觉得心中憋着一股窝囊气,又羞愤又不敢发作,只能自己揣着任它堵在心口。
“白日里那些东西应该不会出来,大家先找个屋子讨论下该怎么做,先好好蓄养精力,等晚上了再行动。”
大师兄在此,自然就成为众新生的主心骨,他的安排也就没人质疑,都照着他说的先找个地方讨论一下战术。
“难道不应该先熟悉这宅子的布局,再说接下来的计划吗?”
裴寂循声看着那提出异议的人,这人他听说过,就算是在剑修,其他门派的弟子若是优秀也会让他们略有耳闻,他记得这姑娘好像叫夜鸣蝉,丹修的,不论是在基础剑术方面还是在丹修入门方面,都算是同辈里的佼佼者,四大门派的掌门互相串门的时候,说起自己的得意门生都少不了对刚入门的新生做一番点评。
夜鸣蝉就经常被万丹掌门拎出来单独说,虽然每次的评价都只有“不错”或者“很好”,但这对一位严师来说,已经是对徒弟的最高评价了。
“那如果我们在熟悉环境的时候,被恶鬼偷袭了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盘散沙地对战一个身在暗处的敌人?”
“那你如何保证我们在讨论的时候它不会趁机出手?”夜鸣蝉道,“况且你就那么肯定你的计划能化解所有的危险?既然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那不就更应该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吗?要是都按照你说的做,到时候岂不是会自乱阵脚?”
两人各执己见,一时争论不下,商时旭可不管谁说的有道理,反正他就听裴寂的,便插话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要看布局说完了对策也能看啊,反正白天的时间长着呢,不差这么点,就这么贸然地到处乱逛,你到时候拿什么和那恶鬼斗啊,拿你们的猪脑?”
商时旭搁那一顿叭叭,说完了就率先走进了一旁的房间,他们那一边的除了裴寂,阮钰听他的,他带着的另一个同伴是听他的,那个侍卫想都不用想,商时旭说一他绝对不说二的,一时间这场争论的胜负就已经确定了。
宴云站在夜鸣蝉身侧,弱弱地问道:“那个……师姐,我们要先走吗?”
“不了,跟着他们吧。”分开行动,可能会是个错误的选择,一起行动相比之下会更好。
于是,九个人围坐在一起,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这屋子的采光也不怎么好,难怪会闹鬼呢。大白天的,几人坐在一起,开着窗屋里都有点黑,只能把灯点着,视野才稍微好了一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能用的道具都拿了出来,丹修的应该算是辅助回血流,能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江玺和沈书颜,两人的宗门就没那么高大上,防身的武器也就只有一把木剑,还是打后期的,就更别说能扛什么伤了。
前期唯一的希望全在这几个剑修的身上,但是他们也只带了几张最常用的捉鬼的符,别的法宝是一个也没带。
感觉这次历练更适合符修和阵修的呢。尽管不知道这次他们要解决的东西实力如何,但从昨晚上看来,可能是个硬茬。
全看他们这些前期增伤流的了,如果可以,江玺希望男主能打出个爆发伤害,但按照剧情的普遍发展,除开男女主和反派,剩下几个人中必是有人要去当炮灰的。
制定计划一类的事江玺向来不擅长,到时候出去了他们指哪打哪就行了,捉鬼而已又不是打仗,花这么大力气做什么。其实他更支持夜鸣蝉说的,先把这儿摸透了再行动。
众人叽叽喳喳了半晌,初步的计划才敲定了,江玺听了一遍,不就是很寻常的方法,先找个人当诱饵,等把鬼引来了再上去给它捉了。
拜托,人家是死了又不是傻了,真有那么好捉早被超度了好吧。
江玺伸了个懒腰,正欲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就被沈书颜按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别动!”
江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掌压得有些痛,脖子埋了那么久也有些酸软,便困惑道:“啊?师兄,你干嘛啊?”
沈书颜道:“影子。”
江玺看向地面,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们只有九个人,地上倒映着的,却有十个影子。
不想码了……既然没人就浅浅在这儿发个疯吧。
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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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