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见过的老照片把秦叙时带回到过去。
该不该对知颂坦诚相待?
秦叙时其实考虑了这个问题。
只是他很快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他已经很痛苦了,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告诉知颂,无非多一个人陪他伤心,不如不说。
秦叙时很快恢复正常,带着知颂一页页翻完了家里的旧照片。
晚饭时,秦叙时突然想起新一轮的复健要开始了。
他停下筷子:“下周又要出差,会在婚礼前回来。”
最近秦叙时的业务非常繁忙,几乎隔不了几天就要出去一趟,一起吃饭的时间也骤然减少。
秦叙时为了让知颂放心,想了个好主意,就是两人连麦吃饭。
一开始,知颂只觉得离谱。
又不是情侣,连麦吃饭不奇怪吗?就算是情侣,也很少细致到连这个都要一起做的吧?
“可是咱们对彼此的饮食都很不放心,这是了解彼此是否诚信的最好方式。”秦叙时理直气壮。
知颂要被他神奇的脑回路惊呆了,但转念一想,似乎没什么不妥。
但他还是拒绝了。
就,两个男的连麦吃饭,怪怪的。
又听见秦叙时要出差的消息,知颂心里有些不舍。
知颂秦观不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长大,他却丝毫不吝惜自己的感情。
“晚上一起睡觉吧。”
秦叙时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去。
他被呛得直咳嗽,震惊地看着知颂。
知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眨巴着一双眼睛,无比纯洁地盯着他,好像在用意念让他点头。
“两个男的睡在一起算怎么回事?”秦叙时只觉得脑壳疼。
连麦吃饭都不愿意,怎么突飞猛进到一起睡觉了?他坚决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就像高中时一样嘛,我睡觉很乖,你知道的。”知颂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争取。
他说的是高中学校组织的露营活动。
东西临时出了差错,等于轮到他们这组,只剩下一套双人用品,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睡觉。
“以前咱们都瘦,你也没有这么高。”秦叙时继续拒绝。
“可是咱们现在也不胖呀,你的床不是两米二吗?横竖都能睡下两人,甚至还能再睡下一条狗。”
光宗像是听懂了一般,叫了两声,还不停地摇尾巴。
“那也不行。”秦叙时继续拒绝。
知颂看他实在不愿意,只好遗憾离开。
时管家在客厅里,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放轻脚步,趁着两人不在意,把光宗叫到身边,弯腰跟它耳语几句。
光宗的尾巴摇成螺旋桨,湛蓝的眼珠子水润又无辜,看起来是世界上最乖巧的狗子。
饶是秦叙时这种口嫌体正直的人,都说不出“光宗不好看”这种昧心话。
高中时,政治课本上就写“事物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秦叙时没想到自己已经毕业多年,才真正领略这句话的内涵。
晚饭过后,知颂发出同床共枕请求未果。
作为能屈能伸的好汉,知颂很快释然——
确实很少有两个男的能接受同床共枕,比如综艺节目里,大床房大多数也都是留给女生睡,只要有双床,基本都是留给男生们。
所以他很快就跟秦叙时勾肩搭背打游戏去了。
人在游戏公司,知颂仍然处于疯狂扩充自己游戏库的阶段。
他们部门的主策对游戏如数家珍,无论同事们提出哪个,他都很快能get到。
都说干一行恨一行,知颂在这群同事身上,只看到了他们对游戏的无尽热爱。
知颂也被感染。
两人正聚精会神地通关时祺的游戏,听见游戏室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光宗夹着尾巴疯狂挠门。
知颂打开门,被热情小狗扑了满怀。
光宗一改他们进门时的热情洋溢,委屈得小声哼唧着,似乎在向知颂告状。
时管家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手里还拿着根鸡毛掸子。
盯着只露出腚的光宗,朝两人陈述光宗的罪行:“我刚才去给小颂铺床,它跟着一起过去了。不过是我去客厅端个花的功夫,这狗子就把床给弄湿了。”
知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光宗怎么做到的?
秦叙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光宗,这狗怎么夹着尾巴还在晃?
他们一起去了客房。
床湿的位置很刁钻,从中间到床边。床单已经被拿掉,只露出湿了一大块的床垫。地上是壁灯残渣。
秦叙时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时,他妈说一见钟情的台灯。
是个有点类似酒精灯的极为复古的壁灯,中间有着流动性不那么好的不明液体,粘粘的,有点像鼻涕。
秦叙时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把他妈买的那盏打碎了,然后要到卖灯那个商店的联系方式,一口气买了五盏。
他妈一见钟情的灯已经换了两次,她也没发现任何端倪,甚至后来因为嫌弃灯太脆弱,直接放到了客房。
想到这里,秦叙时脸上浮起一丝笑:“不愧是我妹妹。”
他看着这片残局,示意家里的保姆不用收拾:“让我来吧,我比较有经验。”
知颂也没靠近,拿着手电筒在秦叙时身边乱晃,帮他指引哪有碎片。另一只手还不忘撸狗,嘴里碎碎念替光宗解释着:“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帮管家爷爷把小壁灯放好罢了,是不是?”
光宗配合地叫出声。
时管家眉头一皱:“这狗不让你们养是对的,不然迟早要被你们惯得无法无天。”
“时伯伯您想开点,咱们光宗已经这么漂亮了,总不能上帝给它开扇门,还要连窗户也开了吧?”
时管家叹了口气,直呼眼不见为净,甩着袖子离开。
等秦叙时把地上收拾干净,两人才想到极为重要的问题:“你(我)今晚睡哪儿?”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时管家是能成大事的人,硬是把所有路都给堵死了。
老宅虽然占地面积大,房间并不算多。
一家三口的卧室、书房都是独立的,其余两间客房,一间再秦叙时对游戏感兴趣之后改成游戏室,只剩一间,就是知颂常来住的那间。
没有床垫,客房的床骨架软得像是随时会从中间断开。
就算知颂愿意睡床板,秦叙时都不同意。
他手里还捏着抹布,死亡凝视光宗:“你这个名字还真是起对了,和网上的耀祖们堪称卧龙凤雏。”
知颂赶忙捂住小狗耳朵:“我们小狗听不得这些,建议哥哥重新组织语言。”
在秦叙时的指挥下,整个家里也没找出一套床上用品。
这些平时都是时管家亲自打理,秦叙时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做得这么绝。
“我给他打个电话?”知颂摸出手机。
已经看透时管家套路的秦叙时摇摇头,体贴地没拆穿他:“这个时间是他出门消食的时间。”
知颂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他狐疑地看着秦叙时。
秦叙时的脸色笃定,像是亲眼看见时管家半夜遛弯的画面。
知颂只好四下看了看,随口道:“睡沙发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两人都洗漱完毕,秦叙时臭着脸对占了他半边床的知颂道:“转过去。”
占了秦叙时半张床的知颂听话转身,背对着秦叙时。
秦叙时看了一眼连后脑勺都乖巧的知颂,操作者论语,在床的另一边停下。双臂微微用力,他的身体离开轮椅,双脚平稳落地,高大的身影落在墙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复健的效果要比预期好得多,就连他的主治医生都说,很少见到学了好几年的人复健三个周期就能达到这种水平。
秦叙时却仍然觉得有些慢。
他艰难地挪动右腿,平稳落地,转身上了床。
知颂看起来是在玩手机,耳朵跟神经都紧紧抓住秦叙时。
可惜房间里铺了地毯,一切都寂静无声。
直到床的另一侧微微凹陷,无声说明主人已经回来。
知颂松了口气,小声问:“这样颈椎不舒服,我能回正了吗?”
秦叙时应了。
他已经盖上薄被躺好,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不一样。
知颂收回注意力,朝着一直在床边徘徊的光宗拍了拍床:“要不要上来睡觉?”
光宗嗷呜一声,果断地跳上了床。
知颂被它泰山压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如同知颂所说,他睡觉真的很老实。
秦叙时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也难得有了睡意。
最近大概是有点婚礼后遗症,秦叙时每天晚上一闭眼,就是火光冲天,母亲把他死死按在怀里,父亲在前排不省人事,额头上全是血。
暗红的血和橘红的火逐渐混为一体,阵阵热浪朝他袭来。
有了知颂的呼吸声,秦叙时眼前飘过一阵雨,落在他身上,渐渐将火光浇灭。
半梦半醒之间,暖呼呼的一团渐渐靠近秦叙时。
是自称睡觉很老实的知颂。
房间里一丝光线都没有,秦叙时看不清知颂的脸。
只觉得他的呼吸扫到脸上,有点痒。
秦叙时想到不久前做的另一个梦。
他红着耳朵往后退了退。
知颂一夜好梦,醒来时发现秦叙时已经起了,他睡在中间,霸占了整张大床。
想起秦叙时那张淬了鹤顶红的嘴,知颂已经能脑补他会如何嘲讽自己,心如死灰。
秦叙时正在餐桌前和时管家一起喝茶,看见他起来,平静地移开视线。
“睡得好吗?”时管家笑眯眯道,“昨天我睡得有点早,所以没看见你们给我打电话。”
知颂被转移注意力,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可是小知说您喜欢半夜出去遛弯啊?”
时管家:我爱遛弯,随时随地都能遛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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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