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和夏果趴在喜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屋内的动静,直到里面完全安静下来,二人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台阶上对着秦王府送来的陪嫁名单理了一遍他们的契约,最后将殷姑姑的卖身契单独拎了出来。
“殷红,云川人士。怎么会是这个殷呢?”夏果嘀咕一声,将殷红的卖身契反复看了两遍,问春草道,“春草,郡主的继母是不是姓这个殷,也是从云川来的?”
春草点头道:“你没记错,秦王妃她确实姓殷,也是从云川来的。”
“那这不对呀。”夏果猜测道,“这殷姑姑怕不是秦王妃派到郡主身边的奸细!”
春草欣慰道:“不错嘛,这都被你发现了,不过没你说的这么玄乎。据可靠消息,这殷姑姑年轻的时候确实是秦王妃的梳妆丫鬟,但秦王妃有了梦梨郡主后,殷姑姑就只负责照顾梦梨郡主,后来也是梦梨郡主借秦王妃的名义将殷姑姑送去的洛雪院。”
夏果一下就理解了春草的意思:“既然有梦梨郡主作保,那让殷姑姑进赏心院专门替郡主梳妆好了。”
春草笑道:“府中其他人不知道,你我该是最清楚这些年郡主的变化,比起前些年连话都说不明白,郡主现在只是反应慢了些,但说话做事都很有调理,她既然点名要殷姑姑,总归有她的道理,我们照做就是了。”
“你说得对。”夏果道,“少爷出征前也说了,要我们听郡主的话。”
春草和夏果达成一致后,便打算赶在姜叶梨睡醒之前将殷红带回赏心院,好给姜叶梨一个惊喜,谁知这个时候,王敏芝身边的小丫头找上了门。
小丫头说明来意,由看门的小厮领进赏心院,她见春草、夏果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块,不禁欣喜道:“太好了,春草姐、夏果姐你们都在,大少奶奶让你们赶快去明德堂,有事相商。”
“小声些,郡主刚睡下。”春草手里还捏着一大把契约,她提醒完小丫头,又对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下去。
夏果连忙将殷红的卖身契塞给春草,起身揽住小丫头的肩膀,带着她往院子外面走去:“正巧,我和春草也有事找大少奶奶商量,大少奶奶可有说找我和春草做什么?”
“不知道。”小丫头如实道,“我在屋子外面伺候,就隐隐约约听何管家跟大少奶奶说什么茶楼说书的,好像是和二少爷还有郡主有关系,然后大少奶奶便说要以什么道还什么身,叫我来找你们过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夏果故意说笑道,“菱双,大少奶奶不会要我和春草去茶馆说书吧!”
春草将赏心院的事物简单交代下去,刚追上来便听夏果胡诌,轻轻拍了拍夏果的后背道:“别胡说,等到了明德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赏心院坐落在将军府的西面,而明德堂却在将军府的东面,是沈老太君的住处。自一年多前聂大将军父子俩殉国,沈老太君因此大病一场后,王敏芝便搬进明德堂和沈老太君同住,好方便照顾沈老太君。
此时明德堂院门紧闭,由何伯的儿子何海亲自带人守在明德堂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春草和夏果面对这么大的排场,深感明德堂内等着她俩的怕是没有菱双说得那么简单。
春草走上前道:“大海哥,是大少奶奶找我们来的,麻烦开一下门。”
何海点头示意手下开门,背对着众人和春草耳语道:“孙少爷回来了。”
“什么!”春草难得失态,感激地看了何海一眼后,慌乱地拉着夏果进了明德堂。
等身后的院门重新关上,夏果才问春草道:“大海哥跟你说了啥?”
春草刚要开口,却听前方正屋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叔叔不在家,明日便让我替他磕头吧。”
王敏芝否决道:“不行,你今日还是要跟着你舅舅回家。”
夏果闻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春草,却见春草一脸淡定,好似早就知道聂叙回来的事情一样,不禁恍然大悟道:“大海哥跟你说的?”
春草刚点了一下头,就听将军府的孙少爷,也就是聂叙道:“为什么?将军府才是我的家,我不跟舅舅回去。”
“为什么?”王敏芝气道,“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看来你是一点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也不怪你小叔叔打你那巴掌,我看还是打轻了。”
夏果闻言烦躁地揉了一把脑袋:“他怎么今天回来了!”
春草冲夏果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紧接着,聂叙冲王敏芝吼道:“娘,小叔叔被美色迷昏了头,你也糊涂了吗?那姓姜的明明是……”
“闭嘴。”王敏芝一巴掌扇在聂叙脸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是不知道吗?这一年多以来,你小叔叔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是看不见吗?”
聂叙无言以对,捂着肿起来的脸颊仍嘴硬道:“那他也不该认贼作父,娶仇人的女儿为妻,还为了她将我送去舅舅家,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你!”王敏芝气得又想打他。
聂叙也不甘示弱地将脸高高扬起道:“你打呀,你最好打死我,打死了我正好去地下陪我爹和爷爷。”
王敏芝被聂叙气得心口痛,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好了。”沈老太君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都别吵了,叙儿就留在家里,但要答应你娘不可再耍小孩脾气,意气用事。”
“我没有。”聂叙还想反驳,被沈老太君扫了一眼,才嘘了声。
“你小叔叔此去北境危机重重,你要想害死他,你就继续闹下去。”沈老太君道,“这过了年,你也十一了,你爹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你爷爷去了沙场历练,你要还这么不懂事,这偌大的将军府将来还能指望谁?”
“我……”聂叙抹了一把眼泪,沉默良久后,咬牙认错道,“是我错了,我会懂事,努力撑起将军府的门楣,等着小叔叔平安回来。”
听到这,夏果总算是安心了:“别来找郡主麻烦就好!”
春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道:“我们进去吧。”
春草和夏果进到屋子里面,才发现王敏芝的兄长礼部侍郎王明朗也在屋中:“春草/夏果,拜见老太君、王大人、大少奶奶、孙少爷。”
“两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聂叙一边背着人抹眼泪,一边忿忿骂道。
他自幼习武,将春草和夏果在门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好了。”沈老太君对聂叙道,“你先去看看宁儿,她这几天找你呢,我和你娘、你舅舅还有事商量。”聂宁是聂叙的妹妹,要下个月才满五岁,因今日将军府人多事杂,王敏芝让奶娘带着她在屋子里没出来。
“知道了。”聂叙恶狠狠地瞪了春草和夏果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这孩子。”王敏芝也不知自己这样一味纵容聂叙到底对不对。
沈老太君见状拍了拍王敏芝的手,安慰道:“叙儿才十岁,有些事一时转不过弯来不怪他,反而你该欣慰才是,他要真对着杀父仇人无动于衷,才是你我该担心的。”
王敏芝勉强笑了笑:“奶奶,我明白的,等空下来,我会和他好好说,现在还是先忙正事吧。春草、夏果,你们过来坐。”
从进屋之后便一直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春草和夏果被王敏芝喊得全身一激灵,夏果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半步将春草护在身后,笑眯眯地冲王敏芝摆手道:“不用了,大少奶奶,我和春草站着就行。”
王敏芝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振作一些:“叙儿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见,照顾好郡主就是。”
春草和夏果齐声应下:“是,大少奶奶,我们会照顾好郡主的。”
王敏芝听春草和夏果从进屋之后就这句话说得最真切,又想起总是跟在聂阳身后见谁都笑眯眯的姜叶梨,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也不继续废话,对俩个丫头开门见山道:“今日,我和老太君找你们来,是有两个关于阿阳的问题想要问你们,希望你们能对我和老太君说实话。”
“少爷能有什么秘密?”夏果嘀咕一声,在袖子底下偷偷拽了拽春草的衣角。
春草一把抓住夏果作乱的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问王敏芝道:“是关于郡主的?”
“算是吧。”王敏芝道,“四年前,阿阳在国子学可是为了梦梨郡主出手打的二皇子?还有前年春天,梦梨郡主是否在宵禁之后到访过将军府?”
“啥?”夏果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声问春草道,“大少奶奶说的是大姜国的话吗?”
“别胡说。”春草轻轻捏了捏夏果的手心,压下心中翻滚起的惊涛骇浪,故作平静地问王敏芝道,“春草不知道大少奶奶为什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就是!”夏果也帮腔道。
“奇怪吗?”王敏芝早将春草和夏果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禁笑道,“可外面都是这样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