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棋魂光亮） 第38章 圈套

塔矢亮朝那打闹着的二人扫了一眼，神色平淡，“辛苦了。”

进藤光收敛起玩笑，点头回道：“辛苦了。”

两人间故意拉扯开出来的客套显得青涩生分，连藤崎明也看出来了，于是安安静静地朝塔矢亮点了点头。

塔矢亮只回了一个笑容，随即对父亲说道：“爸爸等很久了吧？我的比赛刚结束。”说罢他疲倦得揉了揉脖子，屈膝坐了半天，早就腰酸骨痛。

塔矢行洋心疼起来，想和儿子早点回家歇息，结果屁股还没离开椅子，就被几句话定在了当场。

“哎哟，果然是名人老师。”推门进来的是围棋杂志总编辑，他笑呵呵地搓着手，“我听说名人老师今天来了棋院，特意过来和老师打个招呼。真是好久不见了，能再次见到老师，真是比什么都开心啊！”

塔矢行洋向来行事低调，客套了几句之后忍不住问道：“是谁告诉你我今天会来棋院的？”

总编笑着敷衍过去，“老师是棋坛北斗，受到各界关注，会留意老师的又岂止是一两个人呢，自然是去到哪里，哪里就掀起风云。”他不卖关子，直接问道：“老师很久没来棋院了，最近又关心起围棋事业，是不是未来有什么新的计划？”

塔矢行洋在这一行浸淫久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总编辑亲自来采访自己。心忖这些人拿捏他拿捏得太到位，如果派出的是别个编辑、记者，他早就摆摆手拒绝了。可总编辑亲自到场，不得不留两分薄面。加上塔矢亮是棋坛中人，其中交错复杂的人际关系是他不得不细细考量的。

于是心里虽然极度不愿意，还是耐着性子说：“看来总编辑老师是早有计划，今天我不说点什么，是不好回去了。”

总编辑难得逮着机会和他见上一面，当然不会另外预约时间采访了，笑道：“只耽搁老师10分钟。”嘴上说着，眼睛却瞧向了塔矢亮。

塔矢亮看了看手表，问道：“10分钟可以吗？爸爸。”

这问话只是礼貌性的，其实已经包含了许可的意思。

塔矢行洋只好默默点头，接受一个简短的采访。他回答着总编辑的问题，精神却被吸引到了儿子那边去。实在不是他有意分心，而是塔矢亮那边的动静更惹他在意。

位于二楼的棋室并不算大，此时又是傍晚，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家了，棋室只剩下他们几人。塔矢亮找个了角落坐下，拿出书本恬静地翻阅起来。

夕阳西下，一轮金光透过窗外铺洒进来，映照得他更美如冠玉，貌若修竹。本该是一幕让人啧啧称奇的美妙画卷，偏偏一旁的进藤光和女孩越聊越烈，让塔矢行洋头痛不已。

进藤光附在藤崎明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女孩脸一红，愤愤地睨了一眼，随后又呵呵笑了出来。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学着进藤光的样子，附到他耳边轻轻说着话。

两人行状亲密，本就是两小无猜的关系，做起这些来可谓得心应手，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

塔矢行洋分心地瞄了儿子一眼，见塔矢亮始终充耳不闻，低头看书。但他是父亲，看着塔矢亮长大的，别人看不出，他却看出来了。塔矢亮已经看着同一页书很久很久，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至于儿子心不在焉的原因……塔矢行洋再次瞪向进藤光，见他和藤崎明脑袋贴着脑袋看同一台手机，一对耳机，一人分了一只，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耳机里漏了出来，听不清，却能扰人心神。

塔矢行洋向来心静如水，此刻实在很难掩盖怒火，皱着眉把眼睛都瞪圆了。

采访他的总编辑早被他的眼神带偏，顺着视线往后一看，见到进藤光和女孩子笑得开心，不由得转过身来笑道：“进藤老师，不知道这位是……”他一直没留意围棋室内还有一个女孩子，顺势细细打量起来。

女子闻言回过了头来，曼妙的身材配上还没来得及收住的笑意，一下子就笼络了总编辑的心，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真是一张可爱的俏脸。”

进藤光闻言轻笑着撞了撞藤崎明的肩膀，“你别得意，人家是看在我的份上才说你可爱的。”

藤崎明笑着一掌拍在进藤光的后背上，“什么嘛，人家就是实话实说！”

二人亲密无间的举动惹得总编辑哈哈大笑，“以前总是能见到进藤老师和小亮老师共同进退，我还想今天两位怎么坐得疏离，原来是小女友来了。”

塔矢亮一挑眉，听见进藤光说道：“什么小女友，别胡说啊。小明还没有得到我的认可。”

藤崎明白回一眼，不甘示弱道：“是你没有得到我的认可！”

这种情侣间常有的调笑打骂更坐实了两人的关系。总编辑随着轻松的气氛笑了出来，“看来很有必要给进藤老师单独做个采访啊。”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被身旁一声严厉而沉稳的声音打断了，“采访是到此为止了吗？”塔矢行洋僵直着脸，冷冷地扫了进藤光一眼。

“哦，不好意思。”这一声问话像冰窖里霜冻了许久的寒气，卷得总编辑心里一抽，直觉自己得罪了人。他连翻手看腕表的动作都不敢有，忙从椅子上站起，躬身道：“老师累了吧?打扰老师休息，实在抱歉。”

塔矢行洋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说了一声‘无妨’，然后对进藤光说道：“棋院不是公园、影院，谈恋爱就到别的地方去。”

他从没在外公然教训过哪位后辈，这句话的分量极重，一下子震得在场的人全都失去了声音。

总编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塔矢行洋生气了，他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脑子里飞快地把刚才的问题过了一遍，但都是些寻常提问，根本找不出会惹名人生气的点来。

他如坐针毡，局促地道歉，“名人老师，是不是刚才的问题哪里出了疏漏，如果是的话……”

塔矢行洋摆摆手，说：“和总编辑老师没有关系，请不要放在心上。”他轻咳一声，对塔矢亮说：“小亮，我们回家吧。”

他庞大的身躯一站起来，马上吸引了所有目光。夕阳被遮挡住，在他的身体下屏蔽了一片冷淡的阴影。

父子俩默默无言地走到停车场，把车开出路边的时候，碰到回家的进藤光和藤崎明。这两人步行而去的方向并不是市谷车站，塔矢行洋冷眼看了一阵，说：“他们要去哪里？”他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在意别人**的一天。

也许是顾及到父亲的身体，塔矢亮开车开得很慢，加上东京市区红绿灯多，走走停停之下，竟是一直跟在进藤光身后。

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汽车开到一处住宅区时，塔矢行洋眼看着进藤光和藤崎明拐了进去，在一栋公寓前暂停了脚步。

塔矢行洋心里一窒，猛然回过头来看向儿子。

塔矢亮淡淡一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才干涩地说道：“其实……我和进藤曾经一起租了一间公寓，不过我还没住进去就和他分手了。”

塔矢行洋一听，心下隐隐作痛。眼前的公寓距离棋院并不远，他轻声问道：“该不会……就是这里吧？”

塔矢亮没再看向公寓，苦笑着低低嗯了一声。

塔矢行洋握紧拳头，咬着牙咒骂了一句：“登徒浪子！”

反倒是塔矢亮更看得开，“这也没什么的，已经分手了，我哪有资格说什么。”

塔矢行洋再次看向公寓大门，那两人还没上楼去，随后汽车缓缓开出，进藤和藤崎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之中。

塔矢行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自认成为父亲的这二十多年以来，凡事都以孩子优先。即便是他一生最爱的围棋，如果不是孩子有天赋，他绝不会逼迫孩子学习。

记得小亮读书时因为加入围棋社团而被霸凌。私立学校校规森严，家长和校方联系紧密，当时很快就有老师跟他反映了小亮被霸凌的事。塔矢行洋不是不在意，而是默默地把解决问题的主动权交给了塔矢亮。他一直用温热的目光看着孩子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给足了营养和关怀。

所有人都说他是严父，但是塔矢行洋知道，他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栽培孩子。最终塔矢亮不负众望地成为了棋坛新星，是他的骄傲，是这么多年来他所有汗水和辛劳的一个硕果。

曾经塔矢行洋是这么认为的，他是一个能带给孩子光明未来的好父亲。可此刻他却迷糊了，心底里被一股道不明的难受揪得生痛。

他真的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吗？

汽车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塔矢行洋并没有下车，他默然地坐在座椅上，蹙紧眉，问道：“小亮，你现在的痛苦……都是爸爸带给你的吗？”

塔矢亮一怔，说道：“爸爸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塔矢行洋问：“看到进藤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你不难受？”

塔矢亮笑着低下头，过了片刻才说道：“我哪有资格难受。”

这句话像一击重击，敲得塔矢行洋的心粉碎一地。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天之骄子一般的高傲人儿，怎么能说出这种卑微至极的话！

塔矢行洋说：“我告诫过进藤光，叫他别在你面前和其他人眉来眼去，叫他顾及你的感受，可是他听不进去。哎，这样的人，值得你托付吗?”

父亲的话并没有让塔矢亮意外，他平静地拉出苦涩的笑容，言行不一地说道：“我没事，爸爸别多想。”

“哎，怎么会没事。”塔矢行洋直勾勾地看着孩子忍得通红的眼眶，粉碎掉的心脏仿佛被踩上了几脚，痛得他呼吸困难，内疚和自责让他反复地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的痛苦，都是爸爸带来的。”

这次不再是问话，而是一个陈述句。

这周想把进度拉慢一点点，看下周能不能上个榜儿再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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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