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棋魂光亮） 第3章 失态

那头的话筒被放了下来，却没有挂机。进藤光听到跑远了的脚步声，接着电话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

进藤光呆住了，刚才电话那边传来的是门铃声，还有那个叫淳子的女人……

心里的湖水被一粒小小的石头打破了平静，进藤光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晚上10点了。会这么晚到塔矢家，即使没有介绍，也能猜到那个叫淳子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跟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真是太有能耐了。

这样的自己真是个笨蛋，傻傻地等着塔矢亮再次拿起电话，期待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来电而忽略那个深夜到访的女人。

进藤光狠狠地抓住话筒，忍不住大骂了一句。

电话那边当然没有人回答他，此时的塔矢亮大概在门口跟女朋友依偎在一起。

烦躁地等着塔矢亮快点拿起话筒，胃部突然有点不适了。大概是今晚晚饭吃得太少，现在叫喧着抗议。进藤光选择了忽略它，这时候的一点疼痛反而让他全身舒畅，似乎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现在的他到底有多愚蠢。

躺在床上，享受着胃部的不适，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耳朵除了话筒里的动静，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边的话筒被再次拿起来。是塔矢亮十分抱歉的声音，“真是对不起，要你等这么久。你没有睡着吧？我应该挂线的。”

“……没关系，反正我在看电视，闲着也是闲着。”

“淳子说今天特然取消约会，有点担心。要过来一趟看看我。这么晚了，我等下要送她回家。”

“……”

“进藤？我挂线了，明天棋院见吧。”

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晚安，塔矢亮那边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声音。果然是防不胜防啊……自己已经尽量拖到很晚才离开了，没想到才不过一小时，塔矢亮还是跟那个女孩子见面了。

进藤光按下挂机的按钮，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发红。实在太不甘心，是他先认识塔矢亮的，而且塔矢亮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自己才对吧？！怎么可以被空降下来的女孩子抢走了自己的位置？

进藤光生气地把电话砸向墙上。好想现在就跑去塔矢家，把那个女孩子赶得远远的，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不再缠住塔矢亮吗？不，最好把塔矢亮身边的所有人都赶走。这样就不会再有碍眼的人出现了。

空寂的房间就只有自己一人，悲惨的意味更加浓郁起来。塔矢亮正和情人相聚，自己却独自躺在床上，像只被遗弃的狗一样等待主人认领。什么时候那个人的眼睛才看到这个角落，如果他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话，该怎么办……

胃痛渐渐地加剧了，进藤光捂住肚子弯着腰，可是疼痛没有一点减缓。好痛苦，由胃部一直延伸到了心脏的位置。像无数只小手把内脏都抓成了一团似的。

眼角划下了什么温热的液体，朦胧了视线。进藤光抬手擦掉爬在脸上的水迹，愣神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竟然胃痛得哭了，竟然痛苦到了这个地步。

“哎哟，今天进藤棋士不是有比赛吗？怎么看起来不是很精神？”一大早来到棋院，刚踏进大门就被棋院老师调侃了。

没办法，昨天晚上根本睡不着。打完电话之后胃痛加剧了，又不想起床找药吃，等到胃部的痛楚减缓之后，已经快天亮了。

进藤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因为有点事……”

“呵呵，”棋院的老师有趣地打量着进藤光，不知道是心思不在进藤光身上，还是误会了那个‘有点事’的说法，话锋一转，“听说小亮有女朋友了，你也不能落后啊！”

进藤光撇了撇嘴，敷衍地扯了一句：“老师看了最新一期的围棋杂志？”

棋院老师哈哈地笑了几声，“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棋士，都是看着你和小亮长大的，有什么风吹草动是我们不知道的？”沉吟了一声又抱怨道：“小亮也真是的，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大家。”

“我也是才刚知道。”距离棋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进藤光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说起这件事真让人生气，还以为在塔矢亮的眼里，自己和这些老头子是有区别的。可是结果呢？塔矢亮对所有人都太过公平了，自己连‘提前知道消息’的资格都没有。

棋院老师在进藤光身边坐了下来，笑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原来也和我们一样嘛？呵呵，小亮瞒着我们就算了，竟然连你这个死党也没有说出半句。”说着拍了一下大腿，“看来他这次很认真呢！”

对方不是有意挖苦自己的，即使清楚这一点，进藤光还是心痛得有点坐不住，“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啊？为什么呢？”棋院老师嗯了一声，“是不是小亮顾着恋爱，都没有找你下棋了？不用生气嘛，你可以到……”

“两位早。”

话刚说到这里，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打乱了棋院老师的话。

“哦？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塔矢亮今天穿了一条米色的休闲裤，配上纯白的衬衫，外头再罩着一件白底淡蓝间的外套，随意之中十分清爽。

把斜背包放在桌子上，塔矢亮笑到：“老师说起我？”

“还不是你杂志上说的……”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进藤光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把椅子往里一靠，“失陪了。”

目送着进藤光离开，棋院老师疑惑地，“他没事吧？”

进藤光和塔矢亮在中日韩围棋界备受瞩目，虽然两人现在只是五段棋士，但已足够成为别人的压力了。特别是塔矢亮，由于父亲的缘故，比起进藤光更能成为大众的焦点。

然而今天却不太一样。

有关进藤光和塔矢亮访谈的那一期杂志发售之后，今天大家关注的不再仅仅是棋局，更多的重点放在了塔矢亮私事上。

棋坛需要新鲜血液，大家都盼着围棋世家的塔矢家可以为日本棋坛再添一位新贵。

比赛的时间一到，塔矢亮走进了棋室。按照以往一样，观众可以通过室内的闭路电视看到比赛实况。

棋室内是一片紧张的气氛，室外的棋士都耐心地等待着比赛开始。进藤光站在观看室之中，塔矢亮的每一盘棋他都时刻关注着。

就在棋室内外都沉浸在一片寂静的时候，严肃的气氛被一句话打破了。

“啊……你小时候……我曾经到访过你家，那时你还是个小屁孩，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塔矢行洋老师身后。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呵呵，我是看到这期杂志才知道，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今天的对手是上了年纪的井上七段，满布皱纹的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井上说话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到了棋室外面，比赛还没开始，大家都因为这句话而笑了出来。

塔矢亮不太好意思地腼腆微笑，“家父承蒙老师照顾了。”

“不敢当。我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有多少时间下围棋？呵呵，全靠你们这些后生啊。看着你这么小一个，到现在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棋士，很快就到成家立室的年纪……”井上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和暖的阳光，感叹道：“棋士会不断更新换代，可是围棋却是不会老去啊……”

塔矢亮在蒲团上坐下，每一个动作都规矩而优雅，顺着对方的话题接着说道，“无论哪个时期，围棋都是鲜活的。”

井上点了点头，望了塔矢亮一眼，笑道：“今天我们不计较输赢，可以和新晋棋士下棋我就很开心的了，顺道还要恭喜你啊。”

塔矢亮明白对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脸上一红，忙低下头说道，“谢谢老师，不过现在说恭喜还是太早了，我……”

“哈哈，害羞什么，时间可是过得很快的，说不定一眨眼我就能看到你的孩子跟在你身后，像你小时候一样憨憨懵懵地学围棋呢！”

棋室内的工作人员都笑成一片，有些女工作人员带着几分不甘心的苦笑。

作为围棋界的翩翩贵公子，塔矢亮打从出生开始就因为父亲的关系而得到众人的青睐，不仅外貌出众，性格、举止、棋艺等等都无一不被人称赞。

塔矢亮结婚的话，算得上是围棋界的一件喜事、盛事。

这时候观看室的棋士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有的随着井上的话而哈哈大笑，更多的则是好奇塔矢亮的女朋友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这种话题要么不说，一说就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好奇心每个人都会有。

唯一笑不出来的就只有进藤光。

以为来到棋院能让头脑短暂地忘记塔矢亮的事，没想到从踏进来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耳根充斥的全部都是自己不想听到的话题。

“进藤棋士，你见过小亮老师的女朋友了吗？”

“……”

“肯定是个温柔的美人，要不然怎么配得上小亮老师！”

“……”

“也对啊，能够得到小亮老师承认的女孩子，肯定是个不错的人。”

“……”

“进藤棋士，你什么时候也……喂，进藤棋士……”

再呆在观看室的话，迟早会破口大骂。进藤光的忍耐力是有限的，赶在还能控制住自己之前离开了。

在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一罐咖啡，苦涩的味道正合自己现在的心情。

偷偷地跑到无人的楼梯角落坐了下来，耳根是清净了，脑袋里却盘旋着塔矢亮的事情。

一直以为自己和塔矢亮都不会有结婚的那一天，只要有围棋就足够了，可是现实问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醒进藤光。

不，就算这个女孩子离开塔矢亮又如何？难保之后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只要塔矢亮抱着必须结婚的心的话，总有一天会真真正正地离开自己。

没办法接受塔矢亮身边站着一个叫做塔矢太太的女人，即使再贤淑也没办法得到进藤光的认可。

进藤光痛苦地抱着头，为什么所有重要的人最终都会离开自己！佐为也好，塔矢亮也好，大家都不会留下来。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规矩地生活着，即使偶尔做点傻事，也无伤大雅吧？

怎么到了最后，始终还是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