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摘我马甲[星际] 第54章 第 54 章

里尔生物科技公司位于五百里开外的另一座城区，是一座深蓝色的贝壳型建筑物。

它造型简洁抽象，漂亮又利落，玻璃拼接而成的楼身反射着火红的夕阳，与萧瑟破败的街景格格不入。

胖男人临死前曾向尚柳许诺：倘若尚柳不杀他，他就会利用内部职员的身份，帮助尚柳顺利混入公司大楼。

尚柳很干脆地拒绝了胖男人的条件——因为她有松德。

里尔科技虽是康德的“嫡系”，但终究只是一家私人企业，安防水平根本无法与研究基地相比。

松德当初能在研究基地穿梭自如，一旦要入侵里尔科技大楼，那更是降维打击。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两人乔装成有求而来的外地有钱人，大大方方地踏进了大楼。

推开一尘不染的旋转门，前台女士已经交叠起双手，摆出最端庄温柔的笑容：“周末愉快，请问二位有预约吗？”

尚柳扶了扶墨镜框，朝松德使了个眼色。松德立刻点开终端，向前台出示伪造的准入审批许可。

前台女士仔细确认后，通过了二人的访问需求。

她重新挂起微笑，朝尚柳和松德微微鞠躬：“尊敬的顾客，欢迎光顾里尔生物科技。人体改良诊疗室就在二十四楼，电梯口左手第一间。”

说着，她特意看向松德的头盔，怜悯又诚恳地送出祝福，“在我们公司的帮助下，您一定会成为更加优秀、更加漂亮的人类，享受优越完美的人生。”

松德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跟随尚柳走进电梯。

豪华宽敞的电梯间里浮动着高清全息屏幕，屏幕上正是人体改良项目的宣传广告，里头充斥着所谓的成功案例。

有人改造容貌，从此阶层跃升，凭婚姻跨入豪门。

有人改造法定伴侣，三心二意、邋遢易怒的爱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专一且体贴的大美人。

还有父母改造自己的孩子，用化学手段修去叛逆少年的斑斑陋习，将其爆改成知书达理、名列前茅的好学生。

这支广告拍得很有质感，用华美富丽的场景来淡化人体改造的不良后果，用温情的配乐来遮掩失当且非法的控制欲。

尚柳对此毫无兴趣，松德倒是目不转睛，认认真真地将广告从头看到尾。

当广告开始重播，它由衷发出感慨：“你们人类真是莫名其妙。”

尚柳当即黑掉监控：“此话怎讲？”

在她的印象里，松德简直就像一头大金毛——成天就知道吃喝拉撒，偶尔还会吃醋撒娇。

它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往，也很少对社会现象发表评论。它今日难得开口，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果然不知道，”

戴着黑漆漆的大头盔，松德的语气很是冷漠，“里尔科技在埃德加斯星也开设了诊室，它们的化学针剂很畅销，甚至比本部卖得还好。”

尚柳：“怎会如此？”

康德家大公子还真有两把刷子，都把生意做到重商重利的蜥蜴人头上了。

埃德加斯人又不会恋爱、求偶、抚养后代，它们甚至连性别都没有，为什么要改造自己？

她思考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因为……这种化学针剂可以操控心智？”

“不愧是你，猜得很准。”

松德在头盔里叹气：“这种针剂能让部下心甘情愿地当奴才，很多贵族富商都喜欢用这个。

要不是我当初反应快，从实验室里逃出来了，我这会儿还在心甘情愿地给主人吻脚呢。”

只要在里尔实验室里走一遭，再刚烈的反抗者也会被调·教成热爱主人的奴隶。

埃德加斯星崇尚神权，一切霸道愚昧的举措都能够被粉饰。在教会的运作下，里尔科技被称为神使，改良手术则被称为神迹。

“曾经，我听到‘里尔’这两个字都会发抖，”

松德伸出爪子，戳了戳虚无的屏幕，“今天，我终于走进里尔科技的总部，却觉得很滑稽。”

尚柳笑道：“联盟的大公司多得要死，里尔科技根本排不上号。”

纵然掏了那么多颗肾，做了那么多非法买卖，里尔科技的规模业绩依旧不够看。在真正的集团巨头面前，它也只是小虾米。

“是啊。”

点触着虚无美丽的改造人，松德喃喃自语：“把我们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里尔科技，原来只是一家造福人类的私营企业。

人类发明出这么变态的统治工具，却只想着变漂亮，想拥有更多的爱？”

尚柳想了想，说：“你说得对，我们人类的确莫名其妙。”

只不过，人类与蜥蜴人殊途同归。

她不觉得广告里的丈夫爱妻子，父母爱孩子。

蜥蜴人是想让奴隶发自真心地喜爱自己，广告里的丈夫和父母则是想把伴侣与至亲变成奴隶——纵使话术再得体、配乐再温情，后者依旧是可耻的支配行为。

读□□意，写作统治。

指示灯停在二十四楼，两人不再交谈，一前一后地踏出电梯。

透过墨镜，尚柳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她瞠目结舌，把墨镜框往下压了一寸：这生意也太好了。

联盟居然有这么多亟待改造的客户。

为了套取更多消息，尚柳改变了注意。

她清咳一声，对松德使了个眼色，装腔作势地走向了走廊。松德心领神会，跟了过来。

vip等候室座无虚席，走廊排椅上亦是满满当当。不同年龄、不同阶层的人们簇拥在走廊里，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诊室门口的大屏幕，生怕自己错过叫号。

扎进窃窃私语的人堆，越过貌合神离的情侣和歇斯底里的家庭，尚柳随意在墙壁旁站定，正要开始观察窃听，袖口忽然被扯了一下。

她低头，看见一张二十出头的清秀面孔。

女孩坐在最靠边的排椅上，脸上又紧张又讨好：“姐，您别站着了，我可以把座位让给您。”

还有这种好事？

尚柳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她，于是婉言谢绝：“没事，我站着等。”

示好遭拒，女孩讪讪低头，有些坐立不安。

为了缓解尴尬，尚柳主动开腔：“你也是来问诊的？”

“嗯嗯，对。”

女孩扬起一个羞涩的笑容：“我长得不够好看，想来改造一下。”

尚柳认真地看了一眼女孩：“挺好看的呀。”

手长脚长，清秀干净，像一汪山泉水，自有一番疏离中性之美，很适合当模特。

“姐，您可真会夸人。”

女孩只高兴了一阵子，又重回失落：“可是我下颌太方了，鼻头有点大，眼角不够精致，发色不够鲜艳，睫毛也……”

“打住打住，”

尚柳制止了女孩，“说句实话，你说的这些缺点，我一个都看不出来。”

女孩：“可是那些人一眼就能发现问题，这些毛病都是他们帮我找出来的，说我不够资格，让我去修正。”

尚柳：“哪些人？你要做什么？”

“我想去应聘A级货，”

似是有些不甘，女孩咬了咬唇，“他们说我长得不够精致，把我刷下来了。

他们说我前几年都可以通过，但是这两年来面试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只能择优录取，在美人里选更美的。

所以我借了一点钱，想让专家帮我修改一下。听说这楼上就能接收A级货，而且还不走任何中介，我想上去碰碰运气。”

“应聘？”

尚柳眼神冷下来，“你知道A级货的性质吗？你知道A级货只能活三十来岁吗？”

女孩陷入沉默。

过了一阵儿，女孩鼓足勇气反驳尚柳：“姐，您有钱有本事，是没办法理解我们的苦衷的。

违法也好，短命也好，我们比您更清楚。您穿着这么漂亮的名牌衣服，每天都是好日子。我们起点虽然比您低，却也想吃饱吃好，也想舒服体面地活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您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您真想表达怜悯，不如给我打点巨款。”

尚柳闭嘴了。

她对女孩的底细一无所知，肯定不会莫名其妙给她打钱。

她不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也不会责备女孩。

98区的经济环境如此完蛋，人口贩卖的产业链又如此成熟，需要收拾的人多了去了，怎么着也轮不到这个焦虑的小姑娘。

倘若98区的非法产业被连根拔起，营商环境得到极大改善，或许会有正规企业进驻，会提供可观的就业岗位。

然而，打工很辛苦，又攒不来几个钱。

只要有光鲜亮丽的捷径摆在那里，总会有人以身试险。

见尚柳挪开视线，女孩更加焦灼不安了。她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冲动，拼命向尚柳道歉，希望尚柳原谅自己的无礼。

尚柳当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望着迷茫又懊悔的女孩，尚柳终究还是想推她一把。循着残存的记忆，她报出了一串电子邮箱。

女孩没听清，也没反应过来：“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

尚柳耐着性子，将邮箱复述了一遍，对女孩说：“你不要整容，先自拍一张，把照片和简历发给这个邮箱。

如果邮箱主人三天内没回复，你就按照原计划，做你想做的事。”

女孩不明所以，犹犹豫豫：“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排到了今天的改造专家……”

“你随意，”

尚柳没有生气，也没有劝阻，“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种可能性。选择权在你手上，做不做都是你的自由。”

她只是给出了一位知名摄影师的工作邮箱。

她当初与这位摄影师有过交集，与她算是熟人。摄影师更偏好清淡的、有故事性的脸，嫌她长得太浓艳华丽，对她总是挑三拣四。

审美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多元，乙之砒霜，甲之蜜糖。

因此，她敢笃定，摄影师会喜欢这个小姑娘，会向她抛出橄榄枝的。

她肯定不会给陌生人打巨款，像这种帮人牵线搭桥的举手之劳，她还是乐意去做的。

见女孩还在迟疑，尚柳毫不犹豫地中止了对话。

她挪动脚跟，转动脖子，却意外在对面座椅上发现了三个熟人。

坐在中间的，是呆若木鸡、面如死灰的斯派克。

夹击在两侧的，是他那温柔体贴、好言相劝的父母。

家长一脸卑微沉痛，斯派克却很不耐烦，对着亲爸妈连踢带拧，看得人直摇头。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何其不幸的家庭——孩子桀骜不驯，父母忍辱负重。

表象非实质。

尚柳给斯派克销售过机甲，与这家人有过简短的交集，知道那对夫妻有多奇葩难缠。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斯派克真有心理问题，心理医生和大数据也能为斯派克提供最有效的治疗方案——只是更花钱，更耗费时间。

带着儿子来里尔科技“治病”的父母，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

从医院回来好像阳了，昨天又躺了一天，今天才有劲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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