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苗请了病假,尚柳还得继续上班。
领导嫌她不够热情,不会说好听话,不能服务好贵客,便把她发配到犄角旮旯搞卫生。
尚柳并不是个公道人。
亲眼目睹了亨利对田小苗的暴行,她对俊美多情的男新兵蛋子产生了偏见。
有些花枝招展、天资平平的男人根本不是来比赛的。他们利用精神力者的光环,打着天才的幌子,梳着偏分油头,说着量产情话,将深居简出的基地工作者撩得七荤八素。
新兵不规矩,必定是因为军纪不严明。
军纪不严明,意味着现司令官艾榕就是个无能的草包。
她曾经也是司令官,实在不想对这群油头粉面的废物们笑容可掬。
尚柳蹲在楼梯上擦栏杆,冷眼旁观几个不知道怎么混进友谊赛的、今天早上就被淘汰的、在比武馆里摸鱼混日子的军官围着一个小姑娘**。
他们将姑娘围在中间,将她撩得面红耳赤,又爆发出意味不明的粗俗笑声。小姑娘又不是傻子,她品出其中的轻慢与玩味之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
人类联盟才和平了十年,军部已经松懈得不成样子。
看着他们缺乏锻炼痕迹的松垮大屁股,尚柳真想一脚踹上去,让他们滚回去重新操练。
可她没有资格这么做,只能默默给艾榕头上添了一笔新仇。
她伸出精神力触角,让一个言辞最恶毒、笑得最欢的男人摔了个狗吃屎。
男人狂笑的大嘴还没来得及合拢,尾椎骨就传来撕裂错位的剧痛。他面容顿时扭曲,裂开的嘴角也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剩余的军官都愣住了,笑容转移到了女孩的脸上。趁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搀扶同伴,女孩抱紧文件夹,飞速下楼溜走了。
男人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叫嚣着肯定是有人用精神力陷害他。
他的眼刀十分平滑地略过尚柳,狠狠扎向她身后的无辜男青年:“王树,你是不是故意犯贱?”
莫名被泼了一盆脏水,名叫王树的男青年却不急不躁:“你倒是说说,我犯什么贱了?把你弄倒了”
他声线清越,语气却吊儿郎当,带着一股八百年没睡醒的懒散劲:“就你这种弱鸡,我都不稀得对你犯贱。
回去炖点腰子补补吧,我看你走路平地摔,机甲也开得东倒西歪,八成是肾虚。”
男人气得天灵盖直冒烟,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干仗。
可他最后还是在同伴的搀扶下,嘴里不干不净地飞快离开了。
至于这男的为什么溜得这么快,尚柳心里门清:她从王树的身上感知到了浩瀚磅礴的精神力,两人一旦开打,王树一指头就能把他摁死。
友谊赛已经开了三天,尚柳见识了太多故弄玄虚的歪瓜裂枣,还以为联盟军部彻底完蛋了。
今天碰上这个叫王树的,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目送几个男人仓皇逃离,王树嗤笑着下楼梯。他脚下一个没注意,踢翻了尚柳脚边的水桶。
污水尽数泼出,撒在前一周才粉刷过的白墙上。铁桶顺着台阶骨碌碌往下滚,正好卡到墙角上,磕得惨不忍睹。
摔坏的桶,脏掉的墙,这些损失都得由尚柳赔偿。
看来王树的小脑也没发育完全。
尚柳捏着抹布,面无表情地起来,准备找身后的王树讨个说法。
她蹲下时并不显眼,站起来却十分高大。王树似乎受到了惊吓,他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往下走。
尚柳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火红的短发,一双金灿灿的圆眼睛,一张明艳华丽的脸。
尚柳愣住了:从发色,瞳色再到五官类型,他乍一看非常像她。他眼中流转的目空一切的狂气,也与她读书时神似。
她偶尔会走亲戚,看看自己的舅舅姨姨。她敢拍着胸膛保证,她们老尚家可从来没有姓王的亲戚——偏偏还和她这么像,宛如她凭空多出来的弟弟。
尚柳不信邪,又看了第二眼:不知为何,除了发色和瞳色,这回看起来又不像了。
她鼻子高,王树的鼻梁稍微低一些,鼻翼也稍微宽一点。她眼窝深,眼型长,王树的眉骨却是柔和的,下方嵌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除此之外,王树的骨骼更分明,下颚也更宽。
仔细一看,两人每一处细节都长得不一样,绝对不可能有亲缘关系。
尚柳终于放下心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应该是抽风了。
被陌生人用如此奇怪的眼神打量,王树眼底透出淡淡的厌恶,俊脸黑如锅底:
“看够了吗?看够了让路。”
尚柳下意识挪开身体,目送王树下楼梯。
两人擦肩而过时,王树的脑袋顶刚好与尚柳的肩膀持平——他个子并不高,只有一米六出头。
自古以来,男人对身高都比较敏感。
王树个头不如人,似乎更来气了。他大步跨下台阶,冲出楼梯间,走时还不忘将门板摔得震天响。
尚柳想:这小矮子还挺暴躁,跟个小炮弹似的。
她走下楼梯拾起铁桶,试图用自己的蛮力将其复原。手上使着牛劲,她心里还是对王树的容貌念念不忘。
直觉告诉她,王树这人可能有蹊跷。
午休时,尚柳和同事们一起吃饭。
她捧着饭盒,特地凑到几个精通小道消息的同事旁边,跟他们头对头地闲聊。
几人东拉西扯好半天,从看台上的贵族情事一路聊到某某实验室的恩怨纠葛,越说越起劲。
尚柳只是应和了几声,恰如其分地做出几个表情,就被他们慷慨地纳入小团体。旁边的刘姐亲切地搂住她的脖子,准备和她唠唠卫生部部长前天和叛逆儿子打架互殴的事。
尚柳听了几句,待刘姐讲得心满意足,她就挑起新话题:“姐,您知道王树吗?”
“小丽,一看你就不爱上网,也不关心比赛,”
刘姐呵呵一笑,“王树可是今年的夺冠大热门,名声可响着呢。
小伙子天分高,长得帅,连粉丝团都建起来了。我家姑娘就特别迷他,买了一堆画报铁片子,天天要看实况转播……”
刘姐一脸促狭地瞧她,“怎么着,小丽,你也粉上他了?”
尚柳对此很是抗拒,却没有否认:“我觉得他长得面善,还有点熟悉。”
“当然熟悉咯,”
刘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你是不是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十年前死掉的那位?”
——也就是前司令官尚柳。
尚柳瞪大眼睛故作惊讶:“难怪呢,您这么一说,我忽然意识到了。”
旁边人插嘴:“呵呵,不只是你,全世界都觉得他像——长得像,性格也像。
全世界都心知肚明,他王树只是个穷小子,能混得这么顺,不就是沾了……那个人的便宜。”
尚柳心中一惊,却故作无知:“还有这回事,您能细说吗?”
刘姐有些得意,又有些心疼她,“你是从小地方来的,不关注这些东西也无可厚非。”
“你耳朵凑过来一些,姐慢慢跟你说……”
在七嘴八舌的对话中,尚柳拼凑出了王树的过往经历。
王树出生在贫民窟,家里没钱供他读书,他从小就在胡同巷子里疯跑,像随处可见的土狗小混混。
这时,有个好心的贵族看上了他的天资,将他收为义子,还花费重金培养他。他自己也足够争气,考上了本地的机甲学院,蜕变成屈指可数的天骄。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一样的励志典范,尚柳听得连连点头。
看来,她和王树没有血缘关系,也毫无瓜葛,只是长得有点像——凭借这一特征,王树遭受了许多争议,却也得到了很多好处。
就比如,她残存的粉丝们爱屋及乌,给王树提供了很多帮助,对他的事业也到了助推作用。
吵吵闹闹地吃过午饭,尚柳打开星网,搜索王树二字,网页上弹出许多照片。她惊奇地发现,王树的机甲也是红色,造型设计还有点像天钺。
王树的校园宣传照看起来很眼熟,尚柳当年怎么搞,他也跟着模仿。
尚柳大笑,他也大笑;尚柳爬树,他也爬树;尚柳望着摄像师一脸怒意,他也对着镜头生气。
尚柳坐在GHS练习机上睥睨众生,他也蹲在自己的红机甲上,满脸肆意张扬。
将照片一页一页翻阅过去,尚柳心里很是别扭。
对于王树这个男人有意无意模仿她的事情,她接受度其实还行——包括那个虚拟的时蓝在内,这样的货色从来没少过。
可王树连机甲都要抄袭天钺,还模仿得那么粗糙难看,她就有点愤怒了。
尚柳暂时拿王树没辙,也不想看见他。
可她下午上班,正要提着粉刷桶去糊墙,就又撞见了王树。
他抱起双臂站在楼梯间,正在与其他参赛选手吵架。他身高虽矮一截,气势却丝毫不输,专挑对方痛处,把几个对手骂得怒火攻心。
有人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你不就是个靠脸上位的假货吗,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敢染头吗?你敢拆美瞳吗?你不如再去做个变性手术,尚柳的那堆老舔狗不得激动死!”
对于这劈头盖脸的羞辱,王树倒是很淡定:“假货又怎样,真货早就死了,也不会掀开棺材板跳起来骂我。”
在一旁偷听的尚柳:……好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复活呢?
果然,脸皮厚才是最无敌的。
尚柳在门外嗤之以鼻,王树还在里头继续输出:“我干嘛要做变性手术,我又不搞男人,你以为尚柳就没有女粉丝?你这算不算歧视?
我看你满脑子都是老男人,你不如别找女朋友了,去劳动公园挑个老头安度晚年吧。”
“……”
他舌战群儒,将对手全部骂跑后,又斜着眼看门板:“别偷听了,进来吧。”
于是,尚柳推门走了进来。
王树对尚柳还有印象,因为她当时的眼神很不礼貌,个头还比他高了二十公分。这女人吃什么长大的,把他衬成了小鸡仔。
他越想越烦,没了好气:“你怎么又来了?”
尚柳拎起手里的白油漆:“你上午踢翻了污水桶,把墙弄脏了,需要重新粉刷。”
王树还记得这事,他感到一阵心虚。
他没有开口,尚柳就顺理成章地无视掉他,登上楼梯准备干活。领导不给她使用机器人,还要求她翻新整面墙。她只能自掏腰包,购买最便宜原始的涂料和工具,自己动手。
她拧开盖子,正要把滚刷往桶里塞,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夺走了她的滚刷。
王树蹙起眉头,一脸不赞同:“你真是清洁工吗,连刷墙都不会。”
尚柳看到他就讨厌,硬邦邦地说:“你弄脏的,你来干。”
“行啊——”
王树翻看着眼前的工具,嘴里还不忘指挥尚柳,“你买的这个漆不能直接上墙,去接点水,要兑着用……你再帮我拿个折叠梯。”
他长得太矮了,够不到最上头的墙面。
尚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扭头去清洗室接水。
她以为王树在拿她寻开心。
出乎意料的是,王树对乳胶漆兑水的比例十分熟稔,刷子上墙也很稳当,很快就涂好了底漆。
他从梯子上一跃而下,席地而坐:“等个十来分钟就能上面漆了。”
察觉到尚柳探究的眼神,他毫不隐瞒,大大咧咧地解释:“我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贫民窟人家哪里用得起机器人。我亲生父母就是油漆工,只要一有活儿,我就给他们打下手。”
尚柳敛目沉思:这和刘姐说得不一样。
在刘姐口中,王树就是个不问家事、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看来,谣言终究是谣言,还是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竟聊了起来。
“你竟然是98区的,”
王树身子后仰,“听说98区全是土匪和通缉犯,你身上没有精神力,能活到这么大,能跑出来也不容易。”
尚柳:“还行,捡垃圾能赚到一点钱,可以买票。”
能和学人精如此平和地交流,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觉得王树没有网传的那么虚荣,也没那么坏。谈起被收养前的经历,他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没有任何扭捏不堪。
如果王树的机甲没有抄袭天钺,她或许能和他交个朋友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天钺就是尚柳的底线。
聊着聊着,王树忽然问她:“张小丽,你是不是讨厌尚柳啊?
她叛徒的罪名至今还没有洗白呢,的确有很多人讨厌她——也连带着讨厌我。”
尚柳:“……没有这回事。”
她这么自信,怎么可能讨厌自己?
王树显然不相信,他支起身子,将火红的脑袋凑过来:“因为你打量我的眼神很不友好,你不喜欢我的长相。”
尚柳腹诽:没有人会喜欢长得像自己、处处模仿自己的陌生人吧。
她不能实话实说,就编了个无懈可击的新理由:“你给我的工作带来了麻烦,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张脸?”
“也对……”
王树暂且信了,重新坐了回去。
他沉默许久,忽然对尚柳说:“张小丽,咱俩加个好友吧。”
尚柳实在不太想加他,就反问:“为什么?”
“咱俩都是贫民窟里走出来的,遇到事情还能相互照应,”
王树笑嘻嘻地掏出终端,眉眼间看不出半点傲气,“来来来,加一个。”
尚柳思考了一下,与王树保持联系并无坏处。王树敢如此猖狂地模仿她,背后肯定有操纵他的势力。
于是,她同意了。
“好了好了时间到了,该刷面漆了。”
王树从台阶上弹起来,重新爬上折叠梯,又示意尚柳给他递工具:“咱们得快点弄了,我三小时后还有十强赛呢。”
尚柳握着滚刷:“你不去训练一下?”
“没什么好训练的,”
王树弯下腰,将工具全都取走,“我可是最热门的选手,怎么可能止步于十强。”
他全神贯注地面对着眼前的白墙,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主动加好友其实另有原因,但他不好意思说。
因为张小丽第一眼就发现他长得像尚柳,却没有借助他的皮囊去缅怀尚柳。
他就是养父精心包装出来的假货。
有人带他去最高档的餐厅,却从不问他爱不爱吃五分熟的牛排;有人给他买最精良的衣服和武器,却不问他喜不喜欢红色;有人轻轻抚着他的脑袋,一脸怀念地絮叨一些与他完全的旧事;有人一看到他就憎恶至极,恨不得当场把他掐死。
不论是被仇恨还是被疼爱,他都冷眼旁观。
他是那些人寄托思念、发泄情绪的空壳,那些爱恨本来就不属于他。
他就是个替身,因此,他珍惜每一个不把他当成替身的人。
因此,他很珍惜张小丽。
……
王树顺利通过十强赛,赢得了角逐冠军的名额。
在对手观众钦佩艳羡的目光里,他扬眉吐气地走出赛场,向养父汇报战果。
一手扶持他、为他提供资源的养父很是欣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好孩子真有出息,爸爸可没白养你。
你现在就回酒店,把你最好的那套衣服换上,我晚上带你见个大贵人。”
王树火热沸腾的胸腔瞬间冷却。
他笑得有些僵硬:“可是父亲,我耗费了一大堆体力,肚子很饿。”
他心里禁不住地想,贵人要见的是刚拿下十强的他,还是只剩下一抔骨灰的尚柳?
他对此不报期待。
“忙完再吃,”
养父生硬地拒绝了,可他很快意识到不能操之过急,语气又温缓下来,“等忙完正事,我带你去酒店顶层用餐,想吃什么随便点。”
王树:“所以,那个所谓的贵人不会与我们共进晚餐么?”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深深戳中了养父的痛处。
他抽动着嘴角,眼含威胁:“改掉你那下贱的毛病,不许乱顶嘴。”
“好好好,父亲您可千万别动气,”
王树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顶嘴的意思。
我这条烂命就捏在您手里,哪敢忤逆您呢?”
他饥肠辘辘地回去装扮自己。
一小时后,王树梳着油光水滑的偏分头,穿着硬挺的三件套,亦步亦趋地跟在养父身后。
贵人不在酒店套房,而是在行政大楼的招待室里歇息。
走廊深邃幽僻,空旷无人,天花板上的炮台与监控闪着规律的红光。
他久违地感到害怕,在电梯口磨蹭了好半天,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眼看胜利在望,养父耐着性子哄他:“快走,只需要见一面就好了,咱们就能回去吃饭了。”
他捏紧拳头,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这贵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您这么重视。
您是不是帮我联系了大富婆,要把我送出去享福啊?”
养父面色一变:“不许胡说。”
他瞄了一眼监控,低头训斥:“我是看你在赛场上崭露头角了,才打算把你引荐给大人物。这是我腆着老脸求来的机会,快收起你那不三不四的想法。”
说着,他手上用了点劲,把王树推出了电梯。
走到监控死角处,养父凶相必露,一把掐住王树的脖子:“待会进了休息室,你再敢给我丢脸,我就弄死你们全家。”
王树忙不迭地点头,卡在脖颈间的虎口终于松开力度。
他大口大口地汲取新鲜空气,泪光里看见养父满脸都是嘲讽:“也不知道你瞎操的什么心,那位大人物心有所属,根本不喜欢男人。
我这次只让你混个脸熟,最好能在他面前讨口饭——我又没让你往他床上爬,以后少看乱七八糟的小说。”
王树捂着喉咙冷笑:“又是个对尚柳念念不忘的大人物?”
养父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否认:“看来,你自己也很清楚。”
“我早就清楚了,”
王树在心中咒骂着尚柳,又忍不住讥讽养父,“你当年为什么不做彻底,为什么不给我做个变性手术?
我长得像那个女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你应该很不甘心吧?”
对于这个问题,养父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也想过,可医生说你变成女的不好看。”
听到这个答案,王树顶了顶腮帮子,将脏话全部吞进喉咙。他发誓,他将来一定要去海森伯格墓园观光,他也要在尚柳坟头蹦迪。
怀着满腔恨意,他低眉顺眼地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的灯光很昏暗,里头只摆着一张宽大的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养父脸上陪着笑,说着卑微庸俗的客套话。男人闭口不言,冰冷的视线只在王树身上停驻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王树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只能瞥见他打理整齐的发丝——是跃动着光华的银白色,像冬夜里的积雪。
这发色实在醒目,王树立刻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他的确是大人物,基地暂住的一大堆宾客中,只有他能和舒攸言分庭抗礼。
王树的心脏几乎要跃出喉咙。
他有些忐忑,却也隐含着期待:如果真能被男人收入麾下,他还真得感谢尚柳,甚至愿意在尚柳忌日时给她烧点纸。
被迫观看了许多影像资料,又接受了五花八门的专业培训后,王树敢夸下海口: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像尚柳了。
他只需咧开嘴巴笑一下,就有一大堆人冲上来对他好。
于是,王树抬头直视男人,调动面部肌肉,摆出一个最张扬的、最像尚柳的笑容。
男人果然有所触动。
他抬起一根手指,略过一脸灿烂的王树,指向王树的养父。
他说:“带着你的粗劣仿品,立刻滚出去。”
在现实生活中,上完底漆要等好久才能上面漆
文中为了推动剧情,加上背景设定的是未来时代,所以乳胶漆也是有科技的,比咱们现在的漆干得快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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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