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摘我马甲[星际] 第15章 第 15 章

阿斯特斯兰贵族出身，人类的食物一口都不碰。

其余的埃德加斯人倒是没什么忌口，除了生瓜蛋子和生菜叶子，人类吃啥它们就跟着吃啥。

于是，尚柳等人在食堂吃烤肉吃小炒吃面包吃米饭，阿斯特斯兰却从头上揪下一颗宝石，把宝石当作最美味的糖果，斯斯文文地吃下去。

听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尚柳手里筷子停在半空，只觉得牙酸。

她看向阿斯特斯兰，竟然生出滑稽的错觉：这头白蜥蜴就像五六岁的幼儿园小朋友，揣了一兜子、挂了一脑门子的七彩□□糖，走到哪品到哪。

偏偏那几个埃德加斯人馋得要命，边看边淌口水。

她心中戏谑，身旁的松德却如坐针毡。几个同族的眼光就像淬了毒的匕首，裹挟着轻视与怠慢的冷风，一刀一刀往它脸上刮。

它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大碗卤肉饭，浑浑噩噩地走出食堂。与众人告别后，它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冲进一头扎进寥落冷清的新宿舍，进屋时还忘了关门。

尚柳找过去时，它正五体投地，将大脑袋埋在地毯里。

尚柳蹲下来，伸出一根指头，戳戳它的后脑勺。它侧过脸来，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蓄着一汪泪水。

它的眼泪像岩浆一样火红滚烫，划过鳞片密布的脸颊，滚落在地毯上，把柔软的白绒毛烧得焦黑。

尚柳脑中很快闪过一个念头：松德哭起来真像灾难片。

修缮维护宿舍家具亦是卫生部的职能范围，本着不给同事添麻烦的责任感，她弯下腰，捏住松德的后脖颈，把它从地上薅起来，又逼迫它站直。

松德又羞又怕，将脑袋拧到另一边。

尚柳还有一大堆心事，不想空耗时间。她黑掉公寓安保系统，在沙发上坐下。

“说吧，跟我聊聊，”

她翘起二郎腿，“阿斯特斯兰为什么要排挤你？”

松德：“因为我最穷，最没出息。”

尚柳用指尖敲击着膝盖：埃德加斯确有恃强凌弱的坏名声。

在强者面前，它们安静温顺宛如守宫。在弱国面前，它们则摇身一变，比尼罗鳄还凶残。

人类联盟还算强大，所以它们就是冷傲但温顺的小爬虫。

松德故作轻松地扇动了一下伞膜：“你应该没听说过吧，我们老家有一句谚语——把你的朋友当坐骑，把你的至亲当脚凳。”

埃德加斯人为什么都是独活虫，因为它们只要碰面，就势必拼出优劣高下，最优者拥有对最劣等者的绝对支配权。

“它们那样排挤我，肯定是觉得我劣等，”松德越说越委屈，“那它们可真是找对人了，我比棉花被子还好欺负……”

“打住打住——”

尚柳实在听不下去，制止松德吐苦水：“你现在可是3S级战犯，干嘛还要怕它们？

天大的坏事你都做了，怎么就不能再使点绊子，干点小坏事？”

这蜥蜴都有胆量闯进大祭司地宫了，现在却被一个小贵族气得嗷嗷大哭。

她不太能理解。

松德忽然醒悟了，它眨动眼膜，开始酝酿起鬼主意。

片刻，它放弃了：“还是算了吧，阿斯特斯兰身上的宝石不算很值钱，实在没啥好偷的。”

尚柳：……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很是无奈，只能换个方向循循善诱：“阿斯特斯兰为什么要排挤你，你被排挤的时候，有闪过以牙还牙的念头吗？”

松德又低下头：“因为我很弱，所以它们要欺负我。”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

松德若有所思。

尚柳耐心地等待。

一分钟之后，松德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知道了！”

它攥紧双拳一脸向往：“我今后要好好工作，努力变强，努力挣钱，让它们不要再欺负我。”

尚柳皮笑肉不笑：“那你还挺积极向上。”

松德毕竟还是埃德加斯人，它虽然一不小心偷了个大的，骨子里对强者还是有畏惧，这是外力左右不了的。

心病不治，它那身肌肉只能用来扛砖，那口利牙只能用来破核桃。

她感到心累，解除了对监控的封锁，不打算干预此事。

松德的福报很快就来了。

培训结束之后，它和尚柳被分配到了生物动力学部，负责维护研究室里的卫生。

根据员工手册第三章第1条守则，卫生部员工也有协助研究的义务。当研究者提出要求时，应放下手中业务，第一时间提供帮助。

这是一条很模糊，甚至有些无赖的规则。

阿斯特斯兰和它的跟班果然蹬鼻子上脸，把松德使唤得团团转。

尚柳实在懒得管，站在角落里，一边监督机器人干活，一边和新同事小声且简短地聊天。

同事叫萨拉，因为态度亲和，工作能力强，被上级派来带新人。

她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脸颊长着小小的雀斑，棕色卷发又厚又软，面上神情总是天真又快活。

见尚柳很快掌握机器人的操作程序，萨拉十分欣慰：“你之前是不是用过这种机器人啊，上手速度好快。”

尚柳模棱两可地回答：“见别人用过。”

萨拉拍拍她的肩膀：“那你观察能力还挺强的。”

萨拉是卫生部的开心果，她那双清澈的慧眼总能捕捉到别人的优点，与她共事分外愉快。

过了一阵儿，开心果的脸上出现了出现一抹忧愁。

她皱起粗浓的眉头，看着来回乱窜的松德：“我还没教他如何擦玻璃，可他一刻也没有闲下来。”

尚柳跟着看过去，又耸耸肩：“这得取决于它自己。”

两人传授工作经验时，松德正在跑前跑后，帮那几个埃德加斯人丢垃圾。

今日工作本不辛苦，只需设置机器人扫拖地面，擦洗展览柜的玻璃。可松德分外辛苦，又端茶又倒水又拿文件。只要地面被拖得湿漉漉，就必定会踩上一只脚，还伴着恶意十足的嬉笑。

松德痛苦极了，时不时地看向尚柳，尚柳不为所动，与热情的新同事交换账号。

松德低着头，泪花溢了出来。

就连舒羽贺都发现了不对劲。

他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去找阿斯特斯兰协商。

阿斯特斯兰根本没开口，它的跟班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舒科长，请您尊重埃德加斯的文化习俗。”

舒羽贺是个体面人，不擅长与人撕破脸，他只能回到工位，暂时按下这一茬。

舒科长一放弃，阿斯特斯兰果然开始作妖了。它从衣襟上揪下一颗宝石，塞进嘴里嚼。

当宝石被咬碎，它并未像往常一样吞咽下去，而是张开尖尖的吻，露出细舌上的碎屑。

科室里的人类面面相觑，并不明白它要做什么。阿斯特斯兰的意图，只有同族人能读懂。

它长着大嘴，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周围的跟班都在起哄架秧子。

它们的工位并不靠在一起，眼神却齐刷刷地挂在松德身上。

对上那些傲慢冰冷的蜥蜴眼，松德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屈辱，顿时泪水如注。它怕眼泪会腐蚀地面，又伸出手一个劲地抹。

尚柳站在好奇的同事身后，冷眼旁观。

松德会怎么做呢？

松德这个没出息的软蛋，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待泪水干涸，松德不情不愿地挪到阿斯特斯兰的面前，半蹲下来，又摊开双手。

阿斯特斯兰竟要把嚼剩的残渣吐到松德手里。

尚柳顿时火冒三丈。

她越过稀稀拉拉的人群走过去，一把揪起松德。

绕是如此，阿斯特斯兰依旧没有合上大嘴，只是眼中多出几分不悦。

尚柳站着，它坐着，尚柳俯视着它。

她忽然笑了：“阿斯特斯兰，你的舌头好像被石头划破了。你痛得受不了，所以想把食物吐出来，对不对？”

白蜥蜴下意识弯起舌头，似乎在感知上头是否有伤痕。

尚柳笑得愈发温柔：“虽然垃圾桶就在您脚边，您没有看见，但我们依然存在失职行为，你稍等一下——”

说着，她蹲下身子探出腰，蹲在阿斯特斯兰的办公桌旁。为防止重力失调，基地办公桌都由坚硬无比的矿石支撑，还固定在地面上。

尚柳看着厚厚的石板，仿佛透过石板打量着什么。

下一刻，她直接朝石板抡起拳头，挥了过去。

石板被这一拳砸得粉碎，桌子失去支撑被迫倾斜，办公用品撒了一地。

尚柳刨开碎石，取出一个被压扁的钢铁垃圾桶，又怼到阿斯特斯兰的嘴边：“来，请你吐掉。”

坐在坍塌的废墟里，阿斯特斯兰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

不吐是吧？

尚柳十分体贴地扯住垃圾桶的两侧，将它硬生生拽回原形：“好，这下能用了。”

见阿斯特斯兰还是不肯闭嘴，她索性将垃圾桶塞进它怀里，然后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

她动动手指，石头便被碾成粉末，扑扑簌簌地落在她脚边。

“诶呀，本来要处理卫生，怎么越弄越乱了。”

她轻轻拍掉手上的余粉，眼睛一错不错地俯视着阿斯特斯兰：“实在不好意思，我之前练过一点拳脚功夫，干活没轻没重的。”

她转过身，与目瞪口呆的舒羽贺对视：“罚款在哪交。”

办公桌又不贵，她还是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