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摘我马甲[星际] 第12章 第 12 章

尚柳坐在昏暗空荡的询问室内，办公桌对面是两个不苟言笑的警察。

联盟总司令官在31区被小混混袭击，这事实在上不了台面。31区高层惊慌震怒，将改造人的过往经历翻了个底朝天。

改造人叫瓦莱特，是前任司令官尚柳的狂热追随者。它极度憎恨艾榕，发动此次自杀式袭击。

尚柳是倒数第三个与瓦莱特见过面、说过话的人。因此，她一走出站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严阵以待的军警抓走了。

经过一层又一层的盘问，她看起来很平静，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慌，不停扣着手指。

女警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言行的每一个细节，男警察翻阅着她单薄的过往经历——除了今天，的确与瓦莱特无任何交集。

他朝尚柳伸出右手：“张小丽女士，感谢您的配合，我们给您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烦请您谅解。”

尚柳勉强一笑：“……没事，能配合你们工作，也是我的荣幸。”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行前，女警察忽然出声：“张小丽女士，请留步。”

尚柳：“您还有其它问题吗？”

“也不是，”

看着同伴摁掉录音设备，女警察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开口，“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比较叛逆，喜欢……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东西。

平时倒也没什么，最近这几天，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女警察没有挑明，尚柳却心知肚明。

因为与此事相关的，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东西，只有前任总司令尚柳。

她十分听劝，一脸感激地向女警察道谢，平平安安地走出31区安全防护大楼。

门外站着不少人，他们都是和尚柳一样，和瓦莱特有过些许接触，因此被传唤到31区安防总部。

平白折腾这么一遭，天色已经黑透了。

尚柳掏出终端，边看边往最近的车站走。

除了被完全封禁的尚柳，星网绝大多数时候还是自由的，人们可以畅所欲言。

只过去了两三个小时，针对这起袭击案，星网上多了异样的声音。

“31区这次是不是昏头了，突然抓了那么多平民。”

“那个瓦莱特是什么病菌吗？跟它有接触的，不管你是表演的还是卖水的，通通都要拷走，真是荒唐。”

“好搞笑，这不就是浪费警力吗？我们都和瓦莱特呼吸同一片空气，干脆按照公民序号挨个询问好了。”

“这事不就是改造人干的吗，不去扫平那些改造人，乱抓平头老百姓算怎么回事啊？”

翻了几篇帖子，尚柳心中隐隐有结论：31区和艾榕之间，没有表面那么友好。

今天下午突发袭击案件，区域上层看似重视，安保和追查漏洞百出，看似民怨四起兴师动众，实则耗费警力装装样子。

就比如，安保大楼的审问流程敷衍至极。

尚柳手里有机甲手办的购买记录，这是她与瓦莱特不正当接触的铁证。因此，她半小时前还如临大敌。

审讯开始时，她彻底傻了眼——两个警察看似严肃，实则只问最表面、最程式化的问题。她精心准备的演技与话术，一样都没用上。

审讯结束后，女警察的叮嘱更加“大逆不道”了。她必定是好心，可倘若没有同僚、上级的纵容，她断然不敢开口。

31区与艾榕貌合神离，于尚柳而言，其实是一件大好事。

尚柳一步一挪，却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她又想起了瓦莱特。

瓦莱特憧憬着她，甚至愿意为她而牺牲。

当她意识到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瓦莱特时，瓦莱特却死无全尸了。

31区的地铁仿佛有魔力。

不论好事坏事，只要一坐上地铁，尚柳都会面临一些破事

——就像现在。

尚柳垂眸看着不停闪烁的新消息。

松德：我们被绑架了

松德：［地址定位］

松德精通网络技术，能够发送不留痕迹的私密信息，就比如现在发送的这两条。

尚柳点开实时定位，发现是城南郊的一处旧厂房。安防大楼在城西，她租住的公寓在城东，地铁已经走了一半路程。

她攥紧拳头，挪动到车门前。

地铁一停靠，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向共享交通站。

共享飞船最快，汽车最稳当，喷气摩托最便宜。

多方权衡下，尚柳还是选择了喷气摩托——因为只有这东西超速不被逮。

她戴好头盔跨上摩托，油门一脚踩到底。

风声在她耳边轰响，人群车流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她瞪大双眼，眼前却模糊一片，驾车全凭多年驾驶机甲的本能。

她一秒都耽误不了。

她要是不提前杀掉绑匪，绑匪就会杀掉陈老头和松德。

当时，坐在98区开往31区的飞船上，尚柳还在下决心：她不能在31区杀人。

31区是文明安定的，遍地都是监控。她扭断一根脖颈，就会招致无限麻烦。她应当好好做人，她得扮演遵纪守法的张小丽，靠自己的劳动积攒报酬，积攒人脉。

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

报警？

31区百分之六十的警力都浪费在艾榕身上了。

除了杀人，她没有好办法。

……果真如此吗？

赶到目的地时，尚柳彻底冷静了。

她掏出终端，拨通报警电话：“您好，31区南郊废弃的云绒纺织工厂内发生一起绑架案……”

她平静地、口齿清晰地向接线员讲述了一切。

由于南城警力不足，接线员先致歉，后向她保证，半小时内必定赶到纺织工厂。

尚柳需要拖延半小时，防止松德和陈老头遇害。

挂掉电话，尚柳仰望着高耸的布满铁丝网的围栏，还有来回巡视的监控探头。

她现在有精神力。

所以，她直接黑掉了所有监控。

完成第一步，尚柳借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避开固定放射的灯柱，绕开呵欠连天的喽啰，走进工厂正门。

她蹲伏在草丛里，注视着厂房门口嘻笑打闹的小混混。

他们手里都没拿枪，因为他们的胳膊都被锯掉了，被改装成各种武器。

他们也是改造人，只是没有瓦莱特那么彻底，还能看出样貌与性别。

看来，是飞升派绑架了松德和陈老头。

鞋底踩动野草，难免会发出杂响。尚柳平心静气地等，有气流卷过树丛，借着哗啦啦的风声，她才往前挪一段。

接着，她又黑掉了整座厂房的监控。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与防护网络连接在一起，借助监控逐一搜查房间。她看见有人在厨房偷吃，有人光明正大行不轨之事，有人自己改造自己。

连续跳过五六个房间，尚柳终于看见了被单独囚禁的松德。它浑身都被捆得严严实实，在水泥地上滚来滚去当蚯蚓。

接着，她看见了陈老头。

陈老头正昏迷在手术台上，双手双脚都被固定带束缚。两个怪模怪样的改造人正头对头地商量着，身边摆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手术工具。

坏了。

这群疯子想改造陈老头。

要不是还在潜行，尚柳真想跳起来骂人：陈老头都一大把年纪了，那堆老骨头哪能经得起瞎整！

这群人到底是有什么恶趣味，要把普通老头改造成狂暴老头。

她努力分辨着架子上的器具，忽然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这群改造人，根本不打算让陈老头变强。

他们只是一时兴起，想把老头的双手换成拖把和扫帚。

隔着栅栏和小窗户，牢房里投下皎洁的光芒。

松德躺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默默流泪。

忽而，光芒被挡住了。

它扭动着身子往窗外看，发现尚柳就在窗外，朝它挥手打招呼。它感动得涕泗横流，嘴巴却被牢牢捆住，说不出半句话。

尚柳：“别装了，我把监控黑了。”

啥？

真是的，怎么不早说。

松德十分麻溜地给自己松绑，满眼哀怨地站了起来：“陈老头救出来了吗？”

尚柳摇摇头：“没有，想救陈老头，还需要你帮忙。”

一听这话，松德立刻来劲了。它瞪大双眼，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听完尚柳的计划，然后粲然一笑：“没问题，小菜一碟。”

说罢，它翘着尾巴走到铁门前。

尚柳抱起双臂，漂浮在半空中。

这下，她终于能亲眼看见松德撬锁潜行了。

松德什么工具都没准备，它只是伸出一根指头，把尖利的指甲插进锁缝。

啪嗒一声，铁门开了。

转头对上尚柳诧异的目光，松德得意一笑：“没有办法，种族天赋。”

接下来，借着厂房里的监控，尚柳欣赏到了完美的隐匿与潜行。

松德的鳞片是红色，按理来说很显眼。可当它挂在天花板上、躲在阴暗角落里，便如同融开的水一般，吸引不到任何目光。

走廊里时不时有人经过，可松德就像毒蛇，安静迅速地穿行过去。

它牢牢记住尚柳给出的地形图，八分钟内便破解所有关窍，到达能源总控制室门前。控制室大门需要面部解锁，它将终端与门禁连接，随手敲击两下，防御系统便被攻破。

松德大摇大摆地走进控制室，小心翼翼地毁坏线路，造成能源过载的假象。

能源传输中断，整座工厂都陷入黑暗。

除了呼呼大睡的懒蛋外，所有改造者的行动都被迫中断。

任务完美落幕。

还有十二分钟，警察就会赶到工厂。

松德的夜视能力极其出众，它穿过黑灯瞎火的工厂、骂骂咧咧的喽啰，平安赶回牢房，又把自己重新捆起来。

将大嘴堵上之前，它向尚柳邀功：“我可不是什么废物，你这次真得感谢我。”

尚柳真心实意地承认了。

不光是她要感谢松德，工厂里的其它喽啰也得感谢松德。

她其实还准备了另一种计划。

如果松德的潜行过程有任何失误，被任何人发现，她就会破罐破摔，直接把工厂杀穿。

到了那时，一个人都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