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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醉带着鹰魔的尸体回了国师府。
子规站在门口等她，见到她立刻跑过来，他盯着唐醉手里的苍鹰看了看，然后他压低声音问：“这是鹰魔吗？”
唐醉提着鹰魔的尸体，闻言点点头道：“嗯，是他。”
子规神色十分复杂，一个多月的相处，鹰魔对他来说，不再单单是一个坏妖，差不多可以算作朋友了。
子规低声问：“他做了什么？”
唐醉面无表情道：“他做了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子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艰难的说：“他又吃人了？”
唐醉语气又低又沉，“是我的疏忽。”
子规低下头，很低落的说：“也是我的疏忽。”
唐醉摇摇头，“是我要把他留下来的。”
子规跟着唐醉，却发现路并不是回院子的，而是去国师书房的。他睁大眼问：“你要去国师那儿吗？”
唐醉道：“你先回去吧。”
子规坚持道：“我跟你一起去。”
唐醉道：“不必。”
子规摇头，坚定的跟在唐醉身后，他说：“你是我的上级，我和你是一体的。”
听到他这么说，唐醉没有再拒绝。
两人在夜色里，往书房靠近。
书房的灯还亮着，可见并不是只有子规一个人在等唐醉。
唐醉对子规道：“你留在外面等我。”
子规这次没有坚持，停下脚步，坚定的嗯了一声。
唐醉提着鹰魔进了书房，启明一见到她就笑了。
他把手里的书放下，轻笑道：“你把鹰魔杀了。”
唐醉把鹰魔扔在地上，沉声问道：“你早就知道？”
启明回答她说：“我猜到了。”
唐醉道：“猜到我会杀了他，还是猜到他会去吃人？”
启明尾音上扬，听起来有些高兴的说：“都猜到了。”
他低声蛊惑道：“你也该猜到的。”
唐醉垂下眼，冷着声音说：“可是我没猜到。”
启明勾唇一笑，“这就是我从不信任妖怪的原因，他们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没有脑子。”
唐醉道：“因为我的疏忽，死了两个人。”
启明笑容收起，从桌子那端站起说：“你很在乎？”
唐醉道：“是两个孩子。”
启明道：“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在乎两条性命。”
唐醉双目如剑，直直的对准启明道：“你现在不在乎了？”
启明道：“我没有精力去在乎一两个人的性命。”
“我在乎的是整个国。”
“人类和妖怪并不能够共存，所有要跟妖怪和睦相处的想法，都是自欺欺人，养虎为患。”
启明转过身，取下了挂在书桌后面的画，在画的后面，藏了一把剑。
启明把剑取下来，用充满回忆的口吻说：“我刚下山时，身上就背着这把剑。”
唐醉没有说话，启明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启明把剑拔出来，对准唐醉道：“三十年前和现在不一样，三十年前的妖怪更加猖狂。”
唐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剑锋。
启明道：“我当时是龙虎山最有前途的弟子，以杀尽天下妖魔鬼怪为志向。我从下山起，就开始不停奔波。”
启明道：“我杀了三年的妖怪，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候，但摆在我眼前的，还是无穷无尽的妖怪。一个一个人类在我眼前惨死。然后我意识到，杀妖救不了这世界。”
启明把剑收回剑鞘，“之后我再没有再杀过妖，我成了国师。我不当处在矛盾中间的棋子，我要当执棋人。”
启明把剑扔给唐醉，“这剑再跟着我也是浪费，送你了。”
唐醉伸手握住剑，凝神问：“当了国师后，你做了什么？”
启明道：“做了比杀妖更残酷的事情，但也更加不动声色的事情。”
启明在书桌后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意味深长道：“管住一只妖，杀掉一只妖，真的有用吗？”
唐醉沉默许久，然后她弯腰把鹰魔抓起，扔在启明书桌上，“替我向圣上问好。”
她的意思是结束这话题，启明明白这意思。
但唐醉这话，还是让启明低声笑了，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的高兴，“我会的，圣上会很喜欢你的礼物。”
唐醉转身要离开，在推门之前，她道：“你想要我继承你的事业？”
启明道：“你可以吗？”
唐醉道：“这不是我的计划。”
启明声音里并无失望，他只是回答说：“但你心动了。”
唐醉身在棋盘，启明则是执棋人。
唐醉没回答这问题，提着剑，推开门，离开了书房。
子规迎上来道：“回去吗？”
唐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说：“走吧，回去。”
回到院子后，唐醉首先去看了小诗儿。
小诗儿睡得正香，她好像要弥补自己作为尸体时，整天睁着眼的遗憾，睁开眼陪人玩的时间很少。
唐醉没有吵醒她，盯着她看了半个小时后，就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在这个过程里，子规一直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厅堂，侍女们聪慧的退了出去。
子规把门关上，唐醉问道：“不去休息？”
子规道：“我觉得你需要跟我说说话。”
唐醉一笑，在茶桌旁边坐下说：“你也坐下。”
子规在唐醉旁边坐下，给两人倒了杯茶。
茶水是热的，雾气在空中溢散。
唐醉把启明的剑放到桌子上，问子规道：“见过这剑吗？”
子规拿起剑仔细观察了一圈，眼里闪过惊喜和仰慕，“这是冷冰。”
唐醉问：“什么冷冰？”
子规眼睛亮亮的说：“冷冰是上任掌门的佩剑，掌门曾用它杀了东海深处的巨蛟。不过掌门死后，这剑给了启明师伯后，就没人见过它了。”
子规好奇的问：“剑为什么在你手上？”
唐醉道：“他送给我了。”
子规满脸疑惑，他问：“为什么会送给你？”
子规对唐醉解释道：“冷冰一直是龙虎山的传说，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佩剑，这天下应该没有比冷冰更加合适师伯的剑了。”
唐醉低声道：“他不是剑客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剑了。”
子规皱眉道：“可是唐醉你也不练剑。”
唐醉对子规笑道：“他没想让我留住这把剑。”
子规不懂，“若是不想让你留下，又何必把剑交给你？”
唐醉敷衍的回答道：“我把鹰魔的尸体送给了他，这大概是他的回礼。”
听到鹰魔的消息，子规沉重的叹了口气，他望着唐醉道：“你想谈谈吗？”
唐醉摇头说：“事情很清楚，没有谈论猜测的余地。”
唐醉告诉子规道：“我与你工作时，鹰魔无人看管，溜出国师府吃人，在我发现以前，他已经吃掉了两个人，所以我没有让他活下去。”
她说的轻描淡写，子规却敏感的抓住了核心，“那你为何离开了那么久？”
唐醉道：“死了两个人，我总该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
子规倒吸一口凉气，过了一阵他道：“你该叫我一起去的。”
唐醉顿时笑了，“不必。”
子规摇头，然后他说：“你想喝酒吗？”
唐醉笑道：“我并不喜欢借酒浇愁，我做事，我承担。”
她揉了揉了子规的头，“回去休息吧。”
见唐醉神色坚定，子规叹口气，回房间休息了。
唐醉盯着启明的剑看了一整晚，最后她选择和启明用一样的办法，把剑藏在了画后面。
她不想当棋子，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第二日，唐醉按照原计划去办公室做事，只不过这次她翻阅档案的时候，她有了更加具体的选择。
唐醉翻阅的都是启明这些年做出的政绩。
启明并不是第一任国师，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灵气的原因，每任王王朝都有一个国师。
国师的权力很受限，基本上相当于帝王的特殊太医，在普通太医医治不了帝王的时候，就到了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同时国师也会上供一些延年益寿的药丸，讨帝王欢心。
启明的上一任国师因为给帝王献错药，害的帝王惨死而惨死，所以位置落到启明头上时，众人都存了一些看好戏的心思。
但启明做得出乎意料的好。
唐醉阅读了很多宗卷后，她很确定一点，上任国师献错药和启明脱不了关系。
因为显然启明很擅长于炼药，新帝王在他手下，几乎没有生过病。
而且启明献药的对象，不止是帝王。
翻阅宗卷，把同时段发生的事情结合在一起就能发现，很多人死在非常合适的时候。
唐醉发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找启明对峙，也没有将这事告诉其余人，她只是安静的合上了宗卷，把这么秘密藏在了自己心里。
唐醉心里清楚，她能看到这么多宗卷，少不了启明的示意。
在其中存在的很多宗卷，远远超过了一个国师该知道的范围后，唐醉无比确定一点，启明想让她知道一些东西。
启明不在唐醉面前遮掩自己的所做的手脚，甚至期待唐醉发现他做的手脚。
启明是真的打算让她作为继承人了。
唐醉手指敲打着宗卷，她很高兴启明愿意在她身上投资，但是继承启明的事业。
她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