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麦母子和刘二梅的争吵声中,唐醉好玩的戳着婴儿的脸,这婴儿不是个活人,但也不是死人,她会接近于传说中的僵尸状态,没有呼吸心跳,也不需要进食。
不过若是有人愿意天天用灵气灌溉她,这个小僵尸还是有可能长大的。
唐醉含笑对小婴儿道:“既然你是个小僵尸,那就叫你姜诗好了。”
小婴儿此刻正在沉睡,发不出声音来反驳她,于是名字就这样被定下了。
唐醉把小孩的名字定好了,李麦母子还没有吵完。
李麦娘怒声对刘二梅道:“三两银子,我就要三两银子,这刘大妞我也不要了,给你占这便宜。”
刘家人被她气得一个倒仰,这刘大妞都快死了,她要着做什么,还浪费棺材钱。
李麦娘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偏偏她说得出口,还把自己当成大善人了。
他们互相推脱,根本没把原主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看看待。
围观群众不是当事人,都觉得这些话很残酷。
刘家的顶梁柱,刘扬志道:“钱我是不会给的。大妞既然已经嫁给了你李家,就生是你李家的人,死是你李家的鬼,和我刘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众人听着都觉得十分心凉,根本不敢去想作为当事人的唐醉该如何心碎。
若是原主,此刻一定绝望的开始哭了。
但唐醉一脸平静。
她不是原主,对这些人没有感情,所以这些人的话也伤害不到她。
再说,何必跟马上要倒霉的人计较。
这些欠了原主的,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唐醉的想法,围观的村民自然不知道。
但他们看看一身血,怀里还抱着个死胎坐在草席的唐醉,又看看精力十足,为了几两银子吵得口沫横飞的两家人,他们的心不自觉的就偏向了唐醉。
实在是太可怜了,刚刚生了孩子,大出血差点死了,生下的孩子却是个死婴。明明是最需要休息关爱的人,却被扔在外头,被娘家和婆家踢皮球。
谁也不想要。
李家村的村民光是想象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觉得生不如死。
李家村的村长站出来说:“你们都别吵了,先听听大妞怎么想的。”
唐醉坐在草席上,含泪道:“娘,你把我卖给李麦,是不是收了十两银子?”
观众们交头接耳说:“你看大妞那眼神,她一定已经伤透了心。”
“唉,可怜啊,可怜。”
刘二梅的感受却不是这样,明明唐醉是在仰视她。
但她那冷静清醒又阴恻恻的目光,却让刘二梅觉得自己内心那点小算计都被她看透了,在她的眼里,自己变得很小,她在俯视自己。
刘二梅凭空生出一股怒气,“是又怎么样!那是我们把你养大的辛苦钱,你这个生来就是讨债的,每天就想着我怀里这点钱。”
唐醉没回答这句话,而是提了下一个问题,“娘,我从十岁开始,就给胡家娘子做工,每个月一百文,是不是被你领走了?”
刘二梅理直气壮的道:“钱怎么能给你这小孩,那就是浪费了!”
唐醉脸上没有什么怒气和怨气,却更让人觉得悲哀,她继续问:“我从十岁起,就没有在家里讨到一粒米,是不是?”
刘二梅道:“胡家管饭,怎么的,你一天还想吃几顿!”
唐醉道:“胡家每天只管一顿饭,我每天就吃那一顿饭!”
村民们听到这里,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道:“刘二梅这心也太狠了,大妞每日辛辛苦苦做活,她连口饭都舍不得给她吃。”
刘二梅见村民们看她的目光变得鄙夷,赶忙解释道:“这事你没告诉我。”
唐醉清淡的笑了一下,“娘,我瘦的浑身上下一把骨头 ,你看不到吗?”
村民们的目光在大妞和刘二梅身上打转,大妞瘦的像跟稻草,而刘二梅却很丰腴,可见刘二梅平常是一点粮食都舍不得给大妞吃。
刘二梅见势不好,立即推脱道:“我哪里舍不得给你吃喝,是你性格金贵,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唐醉默默反问一句,“所以是我宁愿饿死,宁愿冻死,也不要吃,也不要穿吗?”
她这话逗得众人一笑,有看不过眼的帮腔道:“刘二嫂,你扯谎也扯好点。”
唐醉平静的盯着刘二梅,“娘,我是你的亲女儿吗?”
她语气平静,但结合她之前所说,村民们都替她委屈,不少人跟着小声重复道:“刘二梅,大妞是你的亲女儿吗?”
刘二梅脸色通红,却依旧死死咬住不松口,“你当然是我的亲女儿,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讨债鬼。”
唐醉重重的咳嗽两声,咳出了两口血,“可是我在娘心里抵不过三两银子。”
她这悲切的样子看得好些心肠软的大娘眼睛一红。
唐醉继续说:“娘,你十两把我卖出去,三两就能把我买回来,你舍不得,我理解,我这样一条贱命,值不了三两银子。”
唐醉含泪看着她,“娘,我只求一两银子。”
“你要一两银子做什么?”有好奇的男人问她。
唐醉死死的盯着刘二梅,像是盯着求生的稻草,“我只求你用一两银子给我和我女儿,买副棺材,立个石碑,不要让我们母子暴尸野外,做孤魂野鬼。”
村民们纷纷倒吸一口气,心里涌出无限的同情,有几个小孩没有理解,但被周围的情绪感染,呜呜呜的哭起来。
小孩哭了,但唐醉没有哭,她只是眼中含泪,一脸绝望。
唐醉浑身脱力般的低下头,像只即将死去的小兔子,颤颤的说:“娘,求你给我买副棺材。”
村民的视线纷纷移到刘二梅身上,刘二梅通红着脸说:“她已经是李家妇了,和我刘家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看也不看唐醉,直接关上家中大门,避而不见。
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刘二梅可真是心狠,那可是她亲女儿,还从十岁就给家里挣钱,没一句怨言。
他们都是看着大妞长大的,那孩子是个纯善人。
唐醉抬头看向李麦 ,将怀里的孩子也对准他,一边咳血一边道:“相公,我们回家。”
李麦娘瞪了她一眼,“要死也别死在我家里。”
她转身去拍刘二梅家大门,“刘二梅,开门,还钱,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是不会走的。。”
刘家人都装死不做声,任由李麦娘在外面闹。
村民窝在这处看热闹,越看唐醉越觉得可怜。
“大妞命苦啊,娘家人也不要她,婆家人也不要她,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唐醉低头听着村民们议论,这本就是她算计好的,她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和刘家完全切割开来。
刘家连给她收尸都不肯,她在此时断绝关系,任谁都不敢说一句闲话。
虽然她对刘二梅这反应早有预料,但她依旧十分愤怒。
如果在这里的是原主,她该多绝望,可是她的愿望还是希望每个人好。唐醉为原主委屈。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人,偏偏却要承受所有的痛苦。
唐醉抬头注视着刘家大门,悲切道:“今日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是他刘家不要我,是他刘家负我。今日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我和刘家恩断义绝,从此以后,生死荣辱,皆不相干!”
说完这话,她猛地又吐出大一口血,吓得众人又是一惊。
但吐完折扣血后,唐醉的脸色居然神奇的好转了,甚至从她的眼睛里还能看出释然和喜色,仿佛和刘家断绝关系,让她吃了一大口补药。
不少人在心里嘀咕,难道刘家克刘大妞,不然的话,她怎么能断绝关系之后,脸色还好转了呢。
唐醉无暇去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但若是知道他们这么想的话,她一定会大拍三下手掌,表示赞同。
刘家可不就是克原主,偷了她的富贵命,还害得原主英年早逝。
唐醉把目光移向李家村的村长,她求村长道:“村长,能麻烦你把我送回相公家吗?”
村长一脸为难,他倒是想把唐醉送回去,但李麦家恐怕不愿意。
唐醉刚对村长说完话,李麦娘就跑过来拦住村长说:“我家不收,要死到别地死去。”
唐醉语气温柔的滴水道:“娘,我不会死的,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有报,我怎么舍得死。”
她语气明明很真诚,但李麦娘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唐醉话里有话。
虽然这女人一副温柔样子,但她总觉得唐醉的眼神很毒。
唐醉语调悲伤的对李麦娘说:“娘,我已经是你们李家的人了,刘家和我没关系了,你们就是把刘家西边的猪窝砸了,我也不在意的。我们生是一家人,死是一家鬼啊。”
李麦娘眼珠一转,唐醉的话让她想到刘家养的两头猪。她可以把猪拿走啊!
而且那猪窝不在刘家内,而是在外头起了一个小房子养着,她抓起来也不费劲。
于是李麦娘也不砸门了,扯着李麦说:“我们去把刘家两头猪搬了,两头猪虽然不胖,但买个三两银子还是不成问题。”
李麦一合算,也觉得这法子不错,跟着自家娘去抓猪了。
唐醉看着他们走远,突然温柔的笑开了。
一脸一脸悲伤的人突然笑起来,即使温柔也让人心里发麻。
就好像这人已经被悲伤逼疯,分不清楚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了。
唐醉继续求村长道:“村长,请你找两个人把我送回李家好吗?”
她的笑容温柔,村长却心里一寒,他怎么觉得大妞是故意告诉李麦,刘二梅有两头猪啊。
而且大妞这笑容实在诡异。
村长晃晃头,把这念头摇出去,大妞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最是温柔善良,贤淑孝顺。
她对刘家的爱护自己是看到过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故意去害刘家人。
村长觉得自己人老想多了,又见唐醉的脸色确实好了一些,可能真的不会死了,于是他找了两个青壮,又找了辆板车过来,把唐醉放在上头,运回了李家。
唐醉坐在板车上,手掌一下一下轻拍姜诗的背,跟她耳语道:“小僵尸,你可要快点醒,你要是醒晚了,可就见不到你爸爸和你奶奶最后一面了。”
前面拖车的青壮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于是回过头来看唐醉,却看见唐醉一脸苍白,眼神可怜。
他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