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狂战士团在冰面上对柳扶修和崩睿展开了追逐。
柳扶修一边跑一边觉得这个场面很神奇。带着冰晶凤凰蛋的人类和蛇被一群半兽人一样的家伙追着集体半夜溜冰……?
像是什么奇怪的体育项目。
所以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蛇蛇迷惑脸。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本来应该好好休息的夜晚却陷入这样的被迫运动,难免让人难过。
“修!我们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吗?我觉得这些怪物应该体力比我要好!”崩睿在冰面上连跑带滑,一边喘息一边姿势有些潇洒地滑过柳扶修身边。
柳扶修的视线下意识随着崩睿移动,之后才想起正事回头往身后看:“嗯……的确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就算是他也是完全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情报缺口太大,蛇蛇毫无办法。
“总之,先跑。”
“嗯……”崩睿的回应充满了迟疑,“但是蛋有点冰胸。”蛋又开始自己制冷了。
张了张嘴,柳扶修想说把它们扔下又很觉得不行。
这重要的战利品,出去一趟仅有的收获,一不小心让这些粗手粗脚的红色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况且也不知道它们在这地方出现是不是专门为凤凰蛋而来。
身份不明,目的不明,有些莫名其妙的敌袭,虽然指挥者貌似是个人类。但柳扶修很难不往这上面联想,毕竟最近他们就惹了这么一桩事。
所以。
“踢着走吧,我看两个。”
蛋们:“?!”
“刷刷~”
冰蛋翻滚着在冰面快速滑行,有时候会被不平的冰面磕得蹦蹦跳跳,但无情的蛇跟两脚兽都并不觉得神话种类的鸟蛋会害怕这点磕碰。
负重冰上速滑改成了野外长距离冰球运动。
换了姿势之后跑得更轻松了些。但身后的狂战士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在冰面上啪啪摔下去,连滚带爬,也丝毫不能减缓他们的速度。
被这么追真的压力好大。
崩睿始终觉得这么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觉得他们究竟是在追你?还是在追我?还是在追蛋?”
“?”想了下,“分开试试?”
崩睿几乎二话不说就展开了行动。如果这些怪物是来追他的,他相信自己在被抓住之前,修会脱身想到救他的办法。
他信任他,他毫不犹疑。
而柳扶修也想了想,将一枚蛋打得偏离了航道,冰面的平整让它瞬间离柳扶修十几米远。
这时候一人一蛇全神贯注注意身后追逐者的态度。
脸上带花纹的怪物跟脸上有刀疤的怪物,很明显地注意到崩睿离队。
刀疤怪物体型特别庞大,很明显战力高于周围其他怪物。发现它将注意力转移到崩睿身上那一瞬间,柳扶修不得不承认自己心揪了一下。
但刀疤怪物却只是多看了一眼,没有去追。反倒是脸上花纹像崩兰的怪物,直接离开大部队径直去追崩睿,脸上的狞笑似曾相识。
柳扶修又想起他和崩睿的第一次相遇。细雨,长矛,呼喝,脸上有涂料的男人。
但是这一瞬间的灵感闪现并没有让他想得通发生什么。他来到部落的时候,这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很少的人,崩溃的制度。他对部落原本的事情、真正的样子都了解太少。
他对崩睿传音:“睿睿,有一个怪物去追你了,小心些。其他怪物对蛋没有兴趣,在追我。”
崩睿:“什么,只有一个吗?那我该怎么救你?”
“听着我们从现在开始分开行动。我会跑到部落钓鱼点将蛋们扔到水里。我想那样可能会有点用处,但我不确定。如果没出现想要的情况,我应该会主动带着这些怪物往水里跳。记得来捞我。”
崩睿:“!!!你要跳水里?!你别……!”
“稍后再见。”
来不及阻止柳扶修,意念联系已经被切断。崩睿只能咬牙加速往森林中跑去,他要快点解决身后这个家伙回去阻止修跳冰河。
一条容易冬眠的蛇到底在逞什么能??
太过分了这个计划!
回想起上一次这条蛇成为一团半死不活的硬壳,崩睿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一种心脏被慢慢绞住难以跳动的感觉涌了上来,有一种很钝很迟缓的痛感。
上一次是烧焦,这一次又要变成冻蛇吗。再这样他就写一个《蛇肉的一百种烹饪方式》!电烤蛇肉已经见过了,鲜冻蛇肉正在路上!
都已经会说人话了,怎么就不能人性化一点怕死一点啊??
这么长时间如人一般交流相处,他早就没把柳扶修当做一条蛇来看待。他希望他是一个人,长着蛇脸的人。他也希望他拿自己当人,别动不动就做出这种不顾自己性命的行动。
其实从最开始发现修是条能交流会说话的蛇之后,崩睿就已经完全无法用纯粹看待动物的眼光去看待他。
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是像一个“人”一样在部落里生活。是他的家人、朋友、老师,是他在这世界上仅剩的最亲近的“人”,而不是什么“蛇”。
他可以接受他冒险,因为自己也常这么干,但他不能接受他往死局里跳!
就算他是条体质好的蛇,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河水,跳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他都来不及跟他说。
我才遇见你,不想就这么匆忙地失去。你不知道你对我很重要,重要到“即便我饿了三天,只拥有一块肉,只要你开口就可以给你吃”的地步!
所以不要独自死在这冬天最后的寒冷里。
等我。
我很快解决了它,就赶到你身边。
崩睿眉目一凝,抽出腰间匕首急停转身面对怪物崩兰。怪物崩兰见状同样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抽出自己背后背着的长矛。
一点积雪被风扬起,打了个旋,在对峙的两人之间消散。
崩兰口齿略模糊地嘲笑:“怎么?这么点路……这么快就跑不动了?也好……上次让那条臭蛇……”
崩睿没有让他说完,直接莽了上去。
武器磕碰的声音异常清脆。
现在崩睿已经完全能确定像崩兰的怪物根本就是崩兰。至于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很显然要问那个使唤他的巫。
总之一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
暴风雪都能是动物制造的,那种手段下作的巫造个怪物想必不在话下!
“铿——”
匕首砍在崩兰的长矛上,再次被对方以巨力震开。崩睿后跳避开迎面袭来的拳头,喘息一口,对面崩兰胸有成竹地睨着他,就如曾经那样,像是一个场景复刻。
然而这一次不是修横空出现救他于水火,而是他要去救修了。
上一次未完成战斗将在这里接续下去。
这一次,他会赢!
眸中燃烧着熊熊战意,崩睿揉身袭近,朝他挥舞过来的长矛他避也不避地迎上。
短兵相接的一瞬崩兰眼中甚至都染上了喜色。以他现在的力气这一矛打在头颅上,脑浆都能砸出来,胜利是属于他崩兰的了!部落人嘴里的天之骄子还不是被他追打得像狗一样?这都是他和他酋长爹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代价!
现在他才是最强的!巫信任的是他!只有他能得到昂贵的保持意识清醒的巫药!
只有他崩兰才配得上!
那一瞬间过度的兴奋和扭曲的快感几乎让他动作变形。
崩睿轻描淡写地撇了他一眼,几乎是凭感觉侧弯让过了这致命的一下,手上的刀刃寒光闪过从下而上刺出。
“噗。”
刀尖传来硬物刺穿皮肉的手感。
受到攻击的崩兰表情还停滞在被躲过成竹在胸一击的难以置信中。崩睿迅速抽刀离开不给他反扑机会。他们的身体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很清楚这一刀不能让他立刻倒下。
果然崩兰甚至挥舞了一下长矛反击。之后才慢半拍注意到自己肚子被捅了个血窟窿。
然而很快他又狞笑起来,因为他不觉得怎么疼。
他几乎是不疼的。
“哈哈哈根本没用!我死不了!我才是最强的!最应该拥酋长儿子地位的人应该是我。我比你强多了凭什么你能过着被所有人追捧的生活?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他兴奋地挥舞着长矛冲了上来,有一种自己是不死之身的快感。
他脸上那再明显不过的嫉妒让他看起来十分丑陋癫狂。
“是吗?”
崩睿可不认为这具身体是不死之身。
事实上,他才杀过一只。
应该只是不觉得疼而已。一种身体自我欺骗的把戏。羚羊被群狼开腹生吃的时候,也不觉得疼,还一脸平静地踢腿企图求生。
修说,这叫应激自我保护。
为了提高生存率,也为了死的不那么痛苦,更可以简单解释为痛觉超负荷没反应过来。
但死亡不会因为你忘记了疼痛就迟到。
他平静躲避崩兰的疯狂进攻。
这种程度也就跟大立差不多,甚至没有大立冷静刁钻狡猾。只是要全避开还是不容易,崩睿捂住被击打到一下就脱臼了的左肩,快速接回去。疼痛让汗水顺着脸庞滑落。
“铿锵——”
武器互相接触又分开,两人在森林中不断移动,厮杀。
不得不承认,狂战士的生命力的确很顽强。那么大的伤口,深及内脏,但对行动的阻碍却很少。
只是不停在流血。
要想流血致死,恐怕还要等上一会儿。
崩睿怕柳扶修等不及,不肯再拖。又一次被逼到角落,他便反其道而行之,一把抓住崩兰刺过来的长矛。身体顺着力道扭转,自然背对崩兰。松了握矛的力道,顺着矛得方向脚下快速后退与崩兰贴近。
崩兰的手扼住崩睿咽喉的同时,崩睿把匕首送入崩兰的胸膛。
“噗”一声,完全没入。
血液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出,温热地溅满崩睿后背。崩兰固执地不放手,崩睿拔出匕首直接从手腕骨缝隙中下刀将他的手割下,带着还掐在脖子上的断手几个跳步远离。
崩兰拼劲最后的力气往他的方向扑过去,如恶鬼般嘶吼着:“我不会输!我怎么会输!我不会!我比你们都优秀!”
沉重的身体倒在血泊里,拼尽全力挣扎,但无法起身。
崩睿将还扼在自己脖子上的断手掰开,掷在地上,摸摸脖子上留下的青紫痕迹,冷漠地看着他。
“你优秀到不惜杀死对你很好的酋长和并没有伤害过你的我,投靠对部落居心不良的外来巫,只为了被重视得到更高的地位。与其说优秀,不如说卑劣。在这方面你确实赢了,我永远也没办法像你那样六亲不认。”
“我要去救我的蛇了。”
“永别了。”
“希望这冬日积雪的大地跟你头上正闪烁的母神星能洗刷你的罪恶。当你变成一滩烂泥喂养了一枝花一棵草的时候,它们会原谅你的。”
“我是指星辰大地与所有人。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