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契约”二字十分醒目,云落雪抬手将这份契约拿起来看,发现上面都是一些盟友条约,她好奇问道:“谢大人这是想同我结盟?”
谢行点头,再次坐在了云落雪对面,“正是。”
云落雪瞧了眼他,问道:“为何?”
“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谢行看着她,解释道:“我自与公主成婚,便被公主伤了三回,臣若是不想点法子护着自己,怕是哪天公主要了臣这条小命也不知。”
云落雪听这话,笑出了声,她是伤了谢行,但不过是小伤,她觉得谢行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于是拒绝道:“可我不愿与你同盟。”
谢行反问回去:“为何?”
“我虽然没有谢大人这么大的权力,但自认为不比你差,你能查到的消息我未必就不能,你有计谋,我也未必没有,你能护着你自己,我也未必不能护着我自己,”云落雪虽然前世夺权失败,但不代表她就此认输。
“公主还是不相信南阳王的死与我无关?”谢行的话一针见血,云落雪当然是不相信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多一个帮手也未尝不可。
她顿了下,站起身,走到谢行面前,从发间取下簪子,抓起谢行的手,在他大拇指指腹上划了一下,见血之后,她将自己的大拇指指腹也覆盖了上去,直接道:“如此便算是盖章了。”
谢行看着紧紧贴着的两只大拇指,愣了片刻才道:“公主还真是舍不得伤自己半分啊!”
云落雪将手抽了回来,在契约上摁下手印,签上自己的名字,嘴角微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是伤不得的。”
谢行没应话,只是笑了下,也跟云落雪一样在契约上签字画押,他的字遒劲有力,十分好看。
两人如今已经是盟友了,云落雪也不遮遮掩掩什么了,道:“关于令牌,你还知道些什么?”
谢行把契约收了起来,说:“我只知令牌不在你舅舅手中,至于在哪?我查了许久也不知。”
闻言,云落雪微微一怔,“令牌不在我舅舅身上,难道令牌已经被有心人拿走了?那我舅舅呢,你可有查到他的下落?”
谢行摇头,“当年大战,你舅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朝廷怀疑他侥幸活了下来,发动大量的兵力去找,但无功而返,人找不到,令牌自然也是不见踪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派出去找的人也是如此,或许顾南早就死在了那场大战里,只是云落雪和淑妃都不愿相信而已。
“顺南王,你查过他吗?”云落雪记得上一世这个王爷野心也不小,势力高涨,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也不在少数,但他后面居然退居封地,不问京中政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猫腻。那时云落雪也让冷轩去查过他,发现他果真如传说那般,在封地只顾着吃喝玩乐,完全没了当初谋权力的那种气势。
谢行点头,“查过,但他跟令牌并未有什么联系。”
两人目光对视,心照不宣。
没有联系才是最大的联系,想要权力,这枚令牌就是最好的武器,顺南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令牌的存在。
夜渐深,云落雪本想把谢行赶去书房,但想到淑妃若是知道自己这么做,定会再次来府劝说,为了不让淑妃担心,云落雪提议道:“我母妃你是知道的,一心不想让我去查我皇兄遇害一案,我不想让她忧心,以后你我在人前便扮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如此,她便可以瞒着淑妃偷偷彻查南阳王遇害一案。
谢行点头应允,将契约放好之后进了旁边的盥洗室,他今夜回来还未沐浴,眼下要先沐浴之后才能歇息。
云落雪趁着这个时间,出了屋子,将冷轩寻了过来,交代道:“去雇几个杀人帮的杀手到冷巷。”
冷轩问:“目标是何人?”
云落雪回想了一下,“佩戴白玉玉佩者”。
冷轩拱手道:“冷轩知晓。”
丑时,冷巷里有一辆黑色马车行过,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佩戴白玉玉佩者。
一名身着夜行衣,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男子上了马车,他看了一眼正在装睡的顺南王,皱了下眉,坐了下来,提醒道:“这巷子四处是杀手,王爷倒也睡得着。”
顺南王闭着眼,不以为然,道:“怕什么,这不是有陆世子”。
被提及的人将脸露了出来,望着他笑道:“王爷真是高看我了”。
顺南王睁开眼睛,盯着陆长庚看了好一会才道:“你如今倒是谦虚得很。”
陆长庚笑而不语,伸手给顺南王倒了一盏茶。
“听说昨夜初霁公主被人绑至郊外的一间破屋,那破屋里什么毒蛇都有,若不是太子赶到,公主怕是要交代在那了,”云定边说着边接过陆长庚手中的热茶,“陆世子可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谋害当朝公主?”
陆长庚闻言,抬眸对视上云定的目光,淡定道:“臣不知,若是王爷想要臣去查明此事,臣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云定眼中一现厉色,却道:“不必麻烦,她是死是活与本王无关,一个不得宠的病秧子空壳公主,没必要花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
话音刚落,就听见马夫倒地的声音和马儿的嘶叫声,云定嘴角一扬,对陆长庚道:“交给你了。”
陆长庚笑着将脸用黑布遮住,只露出那双眼睛,然后下了马车,自己一个人对付那些杀手。杀手不多,不过三个,但实力很强,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想要快速结束怕是有点难,不过对他来说,这几个杀手不在话下,陆长庚想了一下,将藏于袖中的暗器飞镖使出。
三个杀手都一一躲了过去,转身反将飞镖还给了陆长庚,他一个转身,躲开了。之后看准机会,猛然冲出,向那三名杀手侧面挥刀,连连刺向其中的一名杀手,陆长庚的动作很快,杀手完全没看清他的招式,不过一会,就有两名杀手陡然倒下,而剩下那名杀手发现不对劲,连忙转身上了屋顶,逃走了。
陆长庚还想追上去,不留活路,但被云定喊住了,“都杀死了怎么知道是谁想要本王的命?”
陆长庚转身附和道:“王爷说得是,是我冲动了。”
云定撩开帘子,双目犀利又有神,眉直鼻挺,面容倒也生得俊,只不过同太子相比,还是略逊了些,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陆长庚道:“陆世子好身手。”
陆长庚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发现手腕处皆带有藏青色的刺青,他皱眉说道:“原来是杀人帮”。
怪不得出手如此凶狠,招招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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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从盥洗室出来时,云落雪已经睡下了。
谢行扫了眼四周,发现床已经被云落雪占了,只有榻上放着一个枕头,也只有那一个枕头,看着盖着被褥睡得正香的云落雪,他下意识扬起一抹笑:连被褥也不给我留,还挺狠的。
他站了片刻,缓步至床前,打算将床上的另外一张被褥拿来盖,却发现那被褥被云落雪堆到了角落,而且堆得凌乱不堪,她也睡在了外侧,将那被褥死死挡在床的最里侧。谢行无奈皱眉,俯身下去,企图伸手去拿,却在靠近被褥的那一刻,碰撞上云落雪的视线,他顿时一愣。
两人就这么盯着对方,谁也没出声。
半晌之后,云落雪先开了口,明知故问:“谢大人这是在做甚?”
谢行看着她,将手收了回来,“公主不让臣睡床,还不许臣来拿被褥?”
云落雪看了眼被自己踢到角落的被褥,噙笑道:“那谢大人倒是拿呀!”
谢行知道对方是故意的,眼里还充满了挑衅,他脸色凝重,却不与她多说什么,转身将榻上的枕头拿了过来,然后当着云落雪的面上了床,睡在床的最里侧。
转眼的工夫,谢行已经将被褥盖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离云落雪不过半尺的距离。
“谢行,”云落雪气得直接半坐了起来,看着他问道:“你不会真打算睡我旁边?”
谢行闭着眼,声音不轻不重,“公主有意见?有意见也请先收着。”
“你当真就不怕我半夜拿簪子捅你?”云落雪带着一股威胁之意,她是不想同谢行睡在一张床上的,毕竟她也怕谢行哪天萌生出跟自己一样的想法,那就是在某天夜里突然拿利器捅对方一下。
谢行叹气,却无关紧要般道:“公主请便。”
“谢行,”云落雪提高声音唤了他一声。
“又怎么了?我的公主殿下,”谢行昨夜一夜未睡,现在困得很,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同云落雪扯些什么,他长臂一伸,将云落雪揽了过来,同自己平躺下来。
他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困意,“我累了,今夜先放过微臣吧,明日公主若是还不消气,我任凭公主处置。”
云落雪听这话有些奇怪,谢行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你吃错药了?”她下意识问出这么一句。
谢行被她这话逗笑,“嗯,吃成了金疮药。”
金疮药?
云落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这伤是昨夜落下的?”
“嗯,”谢行揽着云落雪的手动了动,试探道:“我因公主受了伤,公主可有一丝感动?”
“并没有,”云落雪实话实说,“挺活该的。”
谢行听这话,半侧过身子看向她,“公主就这般见不得我好?”
云落雪躲开他的目光,伸手将谢行的手从自己身上推开,却发现谢行皱着眉,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话题很快被转开,“我途中丢的簪子和荷包,能否还我?”云落雪先前问过颜轻和冷轩,知道簪子和荷包都在谢行手中。
“既是我拾到,自然就是我的,”谢行将手收了回来,平躺着,合上了眼。
云落雪盯着他的俊脸,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沉重下来,她本来还想问一下对方上药没有?但清醒下来之后,她将这话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