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书白马一虚萍,
虚晃人间过五生。
醉生梦死终撼树,
不得停云与落月。
非立身天地罢也,
方叹乎如日初生。
此番此番,过也过也。
赵民承刚背井离乡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卷书云一过而之。
那日与王善儿并未拜别,两人前一天躺在山丘上躲懒赏黄昏。自王善儿懂得些许人情道理后这两人慢慢开始谈论理想,每次谈到这都是无穷无尽的。
这不,就在两人立志以后要大有一番作为过后,就想起来了赵民承还未有字。
闯天地总有一番字号,有了字号才方便青史留名。赵民承就这样留下他那房门钥匙带着王善儿取的字悄悄奔往县城科考去了。
刚到县城的他先找了份活干,科考这长年份的活总要先养活自己不是。虽是些体力活,但总归要先活下来有个落脚的地方。
干了些日子,他凭着他那才学也算是交到了不少文人好友,其中不乏几个富家子弟。他这满腔抱负无以抒发,只能借诗词安慰自己,只是哪曾想其中一首被人传了出去,被他一个富家好友邀去诗会作诗词百句一时风光无限。
借着这股劲,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皆在名次,一举协同中榜赶往京城赴会试。
在县城成名的他到了京城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这让他的指向更加明确,他要闯荡风云扬名立万,到那时再把王善儿接来让她一展身手,再让生养自己的地方吃饱穿暖。
可在县城略有小成的赵民承在京城哪里排的上号,诗词歌赋有的是人才比他作的好。
这可是京城啊,各方人才精英聚集的地方。满地繁花,就连那吃食做的都要比县城精致,当然物价也是高了不少。
按照老规矩,他再一次去找活来安身。可是这京城上下缺工的地方太少了,去府里做事就要入奴籍,入了奴籍就考不了科考。
哪里有这样顺利的事等着人,都是要看机会。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抓住机会去做了端菜帮工,好歹吃住不成问题了。而同行的另外几个人就没有这样幸运了,找不到活路,书也背得没赵民承好。赵民承转来的这几个铜板子都接济了他们去。
紧赶慢赶开了会试,日夜顶着头蜡烛写文章。根据每次出题可以判断朝廷缺的主要官位任命,这次偏向策论:
何以安国全军?又何以浮费弥广?
好一番疏通,夸夸其谈。
华而不实,被刷了下来。
看着榜上无名,这十几年苦读全都作废。明明文章写的那样好怎么就被刷了下来,定是那帮人眼瞎。
再一看,同行好友考上了。
“不要灰心,有志者事竟成,等我发了月例一定还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如果还考不上,来做我门客。”
这句话头,王善儿都进行革新了也没等来后续,许是在不经意的地方任命了芝麻官,许是刚上场没多久就被人拉去挡刀判了狱,许是过得好些,后来被王善儿给革了去……
不过好在机会接踵而至,开了武试。他那好友替他报了名就赶往殿试了。
秉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成想一举中榜,成了武状元。风光再一次回到了他身上。
回到朝上刚任命为六品官就起了战事,就是那道与燕齐边界的问题,跟了辅国大将军做副将打仗去了。
这场仗因为有这武状元在打得出奇的顺利,辅国将军欣赏他,觉得他这为官的单纯是朝堂上的一抹光晕,没准赵民承真的会为这浑浑噩噩许久的朝堂带来清澈。
所以在做官上赵民承不知不觉间有了这样一座大靠山,关键是他本人竟没察觉到,只当是志趣相投做了好友。
有了功劳在身,赵民承被遣往西部。
这是项重活,也是辅国大将军在宋帝耳旁吹了不知道多久的风才有的。原定的周濛一下子被赵民承所替,他还以为是宋帝突然不瞎了,好好赏识了一番。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如前所述,成功了的,被封了个西守将军戍守边关去了。
在边关没空想王善儿那些,原想着回京就立刻动身接人回来,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接到密报要跟随新任首辅前往治水。
他恨得牙痒痒。
因为他也是从辅国将军那听闻了的,这次题目难度拔高好几个层次,不似往届,只要这次有惊天奇才,根据其家室将那空缺许久的翰林首府封出去做宋帝身边一把手。
他想看看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夺得如此诸多权臣名士青睐。
这一瞧,竟是从前那乡野丫头!
再一瞧,她扮了男装,身旁还多了个唤她夫君的人。
原来王善儿不是在说空话。
当昔日好友以如此权重的身份站在身边,他这打了这么些年仗的老油条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能揭穿,只能沉默。
终于有个知心人能够站在身旁听他诉说这多年的苦楚与堂上趣闻轶事。但激动的心终究掩盖不住,只能借机会挑逗一番。
但一相处下来,忽然觉得他的至交变得陌生。
从前那单纯的野丫头变得嘴毒狠辣,变成了不再认识的模样。原本以为她只是碍着身份,可现在应当是本性尽显了吧。
不多时,赵民承受了提拔再一次赶往西部建设。
这一次建设将他那荒辽无边的戈壁变得有人烟,赵民承不再戍守那难行的沙漠,而是驻守像关内县城一样的据点。
建设过程中也暗含着潮流涌动,在单一局面待久了的赵民承着实受不了这种人人两副面孔的场面,所以与周濛闹了矛盾。以至于后来三皇子刘玺为他递了帖都不知情地接下了。
三年一晃而过,本就思念至交,这一回来竟全乱了套。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爆发,赵民承跑到王善儿面前闹,没成想闹了灵堂。
既不尊天子颜面又不尊逝者安息,且欲行窃朝廷重臣还是宋帝身边的一把手,若不是他这至交兜着或许早就抄斩了。
半生定志向,此前种种一晃而过。
一切在见到玉玺时发生了质的转变,赵民承突然意识到他确实错了。
不该再如此天真下去,更不应该逃避,要成长,只有成长有了一切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人生简单,过眼云烟。
王善儿都如此为他打了底,他更不应该辜负她的所经历的苦。
就算是至交也没有理由将打造的一切辉煌共享于人,或许这样一看,赵民承觉得自己确实不是做官的料。可上天给予他了机会,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