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所在地方离公主府不远,却处高地,一眼便能望到公主府所在。
黑衣人行动的快,不过片刻就把药膏和纱布寻了来。
王善儿接过物品道了声谢开始往伤口上涂抹药膏。她动作熟练,很快就将脖子上那块伤口包扎好了,手腕上的红痕也被她三下五除二用纱布搞定。
她找回了“善君子”的风度,作揖告退:“那在下就静候小王爷的见面礼了。”
两人目送这位驸马爷走后,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
这哪是什么善君子,差点就着她的道,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十几岁的人。
“殿下,您方才说的见面礼是……”
王善儿抄小路回公主府,躲着路边行人,并且到时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后院的墙。
翻墙她最有心得了,小时候经常跑去隔壁村的私塾找那个只知道读书的瘦弱的大哥哥玩,且每次去都是偷摸的翻墙进去。
那私塾是村里唯一一个读书人设立的,里面没有女子,都是清一色的男子,慢慢地村里就有了个不准女子入私塾的规定。
真是荒唐。
但无伤大雅,王善儿从小就被当男孩养。儿时的她满是稚气,放在男孩堆里打眼一看只知道里面有个特别清秀的小朋友,但分不出她究竟是男是女。
现在想来,自从她一声不吭离了家乡出门闯天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记忆里瘦弱的小男孩了。记忆里的身影逐渐抹去,再见时就连她自己也难以保证能否认出那个人,不过她还记得那个大哥哥的名字——叫赵民承。
王善儿望向远处群青中的一抹月色,月光倾泻,纵使是这万千灯火也盛不住。
府中还留着灯,是公主给巡视小厮下的命令。侍者房那边早就歇息了,现在是漆黑一片。
王善儿先是去了浴房,简单擦洗了一番,原本的束发也披散开来,夜风徐徐,好生悠哉。
她迎着凉风走向卧房,一转过道发现只有卧房的烛火还没有灭。眼下公主吩咐已然熄灯好些人已经收拾收拾歇息去了。
也是,毕竟是新婚夜才点的龙凤花烛。这龙凤花烛不能灭,烧的越久就代表着这对夫妻越长久,也就是好的预兆。
有些人家为了让烛火不灭,还专门让丫头守在一旁,更有甚者还带了防风罩。要是不幸还是灭了,这丫头就会悄悄地把火续上。都是为了图吉利而各尽所能。
王善儿长叹一口气,这公主殿下莫不是等自己到现在吧?
她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进去。
忽的一阵因为掩门而产生的小风,烛火灭了。
这一切来得过于突然王善儿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她赶忙抽出来藏在袖口里的火折子照明去把烛火点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虽然照目前看来她们的确长久不了,但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昌阳公主依旧挺直腰板坐在床榻上,因为刚刚王善儿摔得一声响,她被惊醒了。
她微微探出声:“是夫君回来了吗?”
“是,”王善儿拿着秤杆稳步走了过去挑了公主的盖头,“回来时出了点意外,去拿药包扎了一下耽误到了现在,让公主久等了。”
昌阳公主睁开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身子纤薄,穿着单衣,将喜服披在肩头的俊秀人儿。她的目光落在王善儿白皙的脖颈上,突兀的是多了圈纱布。
她问:“严重吗?要不要传唤大夫?”
“多谢公主,”王善儿手上不停,剪发成结,喝合卺酒,“不妨事,天已晚,明早还要入宫听昭,歇息吧。”
这三个主要过程做完她们就算是正式夫妻了。省去了繁琐步骤就为了多睡会,不然明天受封时倒在地上成何体统。
刘秀和坐在妆奁前开始摘耳饰:“本宫名秀和,唤本宫夫人即可。”
王善儿接过她手里的活替她褪去了衣裳和鞋子,头上的凤冠簪花也被她一个一个的卸了下来。这下可好,装备一卸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卸了红妆,王善儿将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到此自己终于可以将勒在胸口上的绷带解了下来。她能维持这单薄的男儿身全靠着这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然而她却没有和公主同寝,而是单独打了个地铺。
这地板可真硬,不过凉快。
她躺在自己打的地铺上迅速入睡,毕竟她可是非常期待小王爷送她的那份见面礼。
翌日。
王善儿一早就入了朝堂大殿,刘秀和则是去了后宫向皇后问安。
不巧的是,顾谨戎竟然也在皇后宫中,看来传言不假。
他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心腹,也是昨晚的黑衣人。他的佩刀在进宫前被卸了去被随手扔到了宫门外的石狮子旁边,来回行人若是不仔细观察是看不见的。
皇宫内陈设简单,以质朴简约为主,多是植物摆件。后宫里多是槐树,每到盛春这槐香都会飘香十里,就连那萧条的冷宫彼时都是槐香四溢。
不过现在可是八月份,可没有槐香让人闻,那些黄色花朵早就被择了个干净,现在只剩下一片翠绿。
“给母妃请安,”刘秀和仪态端庄大气,就算是顾谨戎见了都要赞一声好。只是这样一个佼佼如明月的公主,怎么就轮给了王善儿那个坏心肝上?
“怎么不见驸马爷?”皇后问。
她到现在可都没见过驸马爷一眼。
昨日公主出嫁皇亲贵族皆没被邀请,只送了贺礼。
皇帝整日忧心操劳,皇后也在操心后宫的事,每日不是这个妃子出事,就是哪个妃子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就算是邀请了也实在是顾不上。
也亏得有这位皇后,那些嫔妃惑乱的还没那么严重,大多被压了下来。可她们那些兄长叔父作的妖那可真是要大多了。
刘秀和坐在侧位上:“驸马现在在殿内听封,怕是要等下朝才能过来跟母妃问安敬茶。”
正位坐榻对着门口,这门除了冬天和夜晚其他时间几乎都开着,一开门就能欣赏到园子里的三季日景。
皇后若有所思:“也是,这驸马爷是比得上前朝太傅的人,定是要破例委以重任。”
顾谨戎只是立在一侧默不作声。
殿内。
王善儿因着自己的身份站的靠前了些,这让身后的官员不免唏嘘。
没办法,自己拼死拼活奋斗了这么久才落得一个这样的官职还不如人家一步登天,这换谁谁不气?
常跟在宋帝身侧的监官会意向前一步拖着长音大声说道:“肃静——”
仅仅是两个字,就把那些碎语杂音都给压了回去。
“殿前议事,不允杂音。”
这一句倒是干脆许多。
说完监官便退回皇帝身侧。
“此次议论,一是江南水患,二是宣召中举职官,”宋帝正襟危坐,睥睨台下官员,“诸位爱卿,近日南方多雨,江南地区多处发了水涝,作物捞死,收成降低,此当如何?”
“回陛下,追其根本,大坝治理放水不当,水多则溢,宋少府精于造物,且对地质水患颇有研究,不如让他去?”一大臣向中间移了一步说。
得,开始考验学问了。
开始上课。
话虽如此,举荐时和和气气的,但肯定是要有一皇子跟随。哪个官员去不是重点,重点是宋帝指定的皇子。现在颇有竞争力的无疑是太子与四皇子,夹在中间的老二老三一个整日研究理学一个整日寻花问柳。
不过照治水来看,这个与宋少府同样热爱造物研究的二皇子才是最适合的。可这看得可不是适不适合,而是局势和权力。
王善儿听着他们议论,大致是定了宋少府。但闹水患的地方颇多,就这一个可治不过来。
这下就有人发挥作用了,把这口黑锅又甩给了王善儿,只听他义正言辞:“受灾地方颇多,只这宋少府一人怕是管不过来,久闻善君子美名,不知可否……”
话已引出,王善儿非去不可。
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地方不协力合作光这一两个人东跑西跑,怕是没等一个地治完另一个地就先给涝死了。
宋帝听此感觉有些道理,转头就问王善儿。王善儿也是不负众望担下了这口黑锅。
但怎么能就让她自己去和宋少府两个人担黑锅呢?她满腹墨水,这一喷范围极广,谁都别想逃开。
“多地水患,仅由在下与宋少府两人怕是不够,”王善儿一同出列,“还需多地协同合作。”
宋帝满是欣慰:“说的不错,那就多道联合。”
“可我等不善造物,这可如何是好?”
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些大臣又开始小声议论。
这不还有二皇子那个闲人在么?他虽整日不上早朝,但民生有难定然义不容辞。
不过这可不能明点,要让他们感到没有选择可选,逼他们到那一步。等他们无可奈何推荐二皇子时,王善儿就能全身而退了。
看,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我可没有逼你们。届时太子也只有吃黄连的份,再不乐意也得咽着。
“不如二皇子?”又一人小心翼翼的提了出来。
朝中大臣大致分为四流,太子一党,世家一党,但四皇子与皇帝那一党比较惨。
四皇子因为年龄小而被人忽视,而皇帝年老颓废。
朝中没有支持二皇子的,所以这一声出来,除了那些位高权重死守一派的重臣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可行。既然难争,不如就挑一个置身事外的来。
反正活是臣子干,功名是记在皇子头上。二皇子决心隐退,若是干得好那还没功名利禄就落在了名下官员身上。
因为这些人都不想让对方占便宜,又开始吵了起来。这都是朝堂上的常事了,不合拍就开骂,今日骂目无天威要谋逆,明日骂不识大字滚回家种地,私下里怕是连对方祖宗都问候过了。
总之是越扯越严重,这吵的皇帝头疼。
监官再次会意:“肃静——”
最后还是皇帝拍板,让二皇子做督察跟着去治水。
这水患问题是讨论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最具争议的驸马任职。
其他中榜才子都好分配,大多都去了学府任职闲官,只有王善儿一个,左右为难。封了,这就是打破规矩,间接的联合了后宫;不封,那就是莫大损失。
前朝太傅十四岁中举已是前无古人,几乎算是后无来者,为文试第一人。入职后辅助国君打造了康宋国朝元盛世,是举世无双的千古第一才子,死后被追谥为文舜公。
这王善儿虽然比较前朝太傅晚了三年但也有比肩之势,这么一个稀世人才,宋帝见了都得在心里骂:这帮老不死的眼瞎,你们要分权別毁我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