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一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他能够记得经历过的每次清剿,也能记得每个自己遇到的人。除了12岁以前的记忆,那是祝余无从得知的故事。
对于他儿时的记忆消失,陈珊给他的解释是幼时经历过疾病,可能下意识屏蔽掉了那段记忆。对此,上辈子祝余从没有纠结过。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但照片就在眼前,祝余却丝毫对那个抱着自己笑容亲密的男人有任何印象。为什么自己会被抱在怀里?那是哪里?那个男人又是谁?为什么和程澈长得一样?这照片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切的一切,对于祝余来说都是空白。他只觉得头又痛了。
“唔!”
照片从手里掉下,玻璃镜框被摔得粉碎。祝余捂着头蹲在地上缓了许久,小口小口急促的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直到头晕恶心的症状逐渐消失,祝余的额角已经被冷汗打湿。他长舒了口气,心里想谭冰手法还可以,经过他的治疗,自己这头痛症确实轻了不少,至少没有再痛晕过去。
脚边是摔得粉碎的镜框,拨开玻璃,祝余将那张照片翻找出来,修长的指尖划过上面泛黄的痕迹,祝余不语,只是将照片对折后塞进了胸口的口袋里。他起身踢开镜框,环视一圈后沉默着离开了这间房间。
*
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走廊,祝余没忘记要找到小狼。但诺大一个实验室,此时竟一个人都看不见。祝余没头苍蝇一样转着,直到听到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他赶忙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头奔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说话声也清晰了许多。不止一个人,似乎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祝余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及时刹车停下。
看过去,只见原本阳光房的地方,此刻却聚集了很多身穿白袍的人,其中不免有祝余打过几次罩面的人。此刻这群人正熙熙攘攘地推搡着挤在一处,摩肩接踵,嘴里熙熙攘攘发出一些祝余听不懂的声音。
因为隔着阳光房的玻璃大门,祝余听不清楚。没看见谭冰,也没看见小狼的身影。
那些人就那么诡异地推搡着挤在一起,像是失了神志一般。祝余想到之前那个护工,心里总有种不好的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扭头四下寻找,直到找到一块不止被谁丢下的铭牌,祝余将其捡起,使了点劲儿朝着阳光房丢了过去。
铭牌砸在阳光房的玻璃门上,发出“啪嗒”声。瞬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是黑夜中看到了光亮,都朝着这头挤了过来。
这下子,祝余终于看清楚了阳光房里的情景。只见一个个身穿白袍的研究员此刻都面色青紫,眼球突出,嘴角流出涎水。祝余能看到他们脖颈处近似于黑色的动脉血管正在蠕动,之所以挤在一起,也是因为他们僵硬的四肢导致他们无法正常活动。
这是一群彻底丧尸化的研究员。
【!】
看着这些人,祝余心头大震。这里几乎涵盖了这个实验室的所有研究员,他们怎么会都被感染,还被关在了这个阳光房里?
震惊地后退几步,祝余扫视四周,总觉得从他出来后,这里的一切都非常诡异。谭冰呢?小狼呢?祝余此刻更加焦急,必须赶快找到男孩,这里很危险!
再次确定阳光房玻璃厚实,这些丧尸暂时冲不出来,里面没有谭冰的身影,祝余心里明白此刻他必须找到谭冰,恐怕只有那个人才能解释这一切。希望他暂时没死。
快速穿过阳光房,忽略掉身后因为他的出现突然高频响起的吼叫声,祝余朝着另一头奔去。
可是没走多远,地上的一行黑褐色的已经半干涸的血迹吸引了他的目光。这血迹呈现拖拽状,延伸出了很长一条,直到消失在一处房间里。
祝余顺着血迹走去,在看到房门上小小的一个血手印时,面色一紧。
再没了耐心,祝余一脚踹开房门,提着博伊就冲了进去:“小狼!”
房间里果然有他一直寻找的人,小狼见到他很是激动,却不敢挪动缩在角落里的身体,只是用眼神担心地警告祝余。祝余看懂了他的眼神:危险!
而被小狼这样警告的人,正背对着祝余站在小狼身前。男人身形挺拔,即使穿着白大褂也掩盖不住那一身冰冷的气质。此刻他背对着祝余,手里攥着一把手术刀,刀尖正对着男孩。
“谭冰!你在干嘛!”祝余眼神一紧,下意识出声制止。
这一声却像是按下了房间里的暂停键。祝余就看见谭冰头也没回,手中手术刀划过,下一秒小狼就被他钳制在了怀里,手术刀抵在男孩颈边,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划开大动脉。
祝余立刻停在原地,双手伸出:“谭冰,你别乱动!”
这个姿势,祝余终于看清楚谭冰的样子。只见向来有洁癖的男人此刻头发凌乱,脸颊处还有血迹,更别提他大褂胸前布满的恐怖血迹,正顺着大褂往下渗着。
打量着对面,看到小狼应该是没有受伤,祝余暂时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这么多血从何而来,但此刻明显谭冰不正常,祝余只能见机行事。
刚悄悄朝前迈了一步,祝余就听到谭冰说:“别。动。”
祝余立刻停下,表示自己不会再动。他试图和谭冰沟通:“谭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都变丧尸了?”
果然,这话吸引了谭冰一部分注意力。男人明显顿了顿,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
“什么?”
谭冰看向祝余,他的话说得很慢,机械眼也极为缓慢地转动:“结。果,他。连我。也算。计。了进。去。”
祝余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什么算计?”
“呵。。”没想到男人嘴角咧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容来,“一。切都。早。有。定。数。”
他没头没尾的话祝余实在听不明白,但祝余还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谭冰的脖颈处的血管正在以极为缓慢地速度变成黑色,这是丧尸化的典型症状。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祝余面色有些焦急:“你被感染了?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抑制剂之类的,我怎么帮你?”虽然和谭冰不算熟,但这人是程澈的朋友,又确实治疗了自己的头痛病,祝余总归是不忍心看他就这样被感染的。
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状况,谭冰手中动作不变,头却僵硬的扭动了几下,机械眼开始疯狂扫描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诡异的是他的另一只眼死死盯着对面的祝余,没有错开一分。察觉到这情况,祝余也不敢乱动,生怕他手中用力,小狼就彻底交代在这里。
但祝余心里是烦躁的,这人说话吐字很是费劲,祝余猜测他已经连舌头都开始僵硬了。虽然想不明白谭冰用了什么办法让他自己还能抱有神志,但明显这办法不太中用了。
“谭冰,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任凭心里有多着急,祝余没有表露在面上,而是略带诱哄语气地和谭冰说。
听到他的话,机械眼慢慢停了转动,而是缓缓定格在了祝余身上。
“咕咚。”
喉结动了动,祝余一向觉得被这人这么盯着很不舒服,再配合上谭冰现在的表情,更是让人身后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你。”谭冰的声带缓慢滑动,几个字夹杂在喉咙里缓慢挤压出来,就像是老旧机器少了润滑油后还艰难工作发出的声音,“也。可能。是。你。”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祝余已经有些没了耐心。他悄无声息地打量四周,心里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人救下,还可以暂时留下眼前这人的脑袋。是的,即使是现在,祝余也没打算杀了谭冰,念在他治疗过自己这件事,祝余没打算杀他。
正琢磨着,就听见对面人略带疯魔的开始重复的话:“是。你。可能。是。你。。。是。你。对。是。你。你。”
谭冰重复着话,看向祝余的眼底满是疯狂和猩红。下一秒,他竟甩开了怀里的小狼,直奔向祝余面门。
冰冷的手术刀在祝余眼前划过一道白光,心里万分惊讶,却还是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男孩,在看到小狼没事的同时祝余朝后仰面躲避攻击,顺势再伸出一脚踹向眼前人,只好踢中谭冰的小腹。
拿着手术刀的人一击不中,就被祝余这一脚踹退了几步。
祝余侧身闪到一旁,面色已经满是不耐:“你这人,什么就是我了。”他抽刀出鞘,立于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谭冰,还不忘提醒男孩,“小狼,躲好了。”
被点名的男孩狠狠点了点头,寻了一处桌子后乖乖蹲下躲起。
说话间谭冰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又冲了上来。祝余躲避中见人招招朝着自己的死穴上扎,分明是想致自己于死地。虽然还不清楚这人怎么回事,但祝余已经没了耐心让他。
刀锋一扫,对面人手臂处瞬间飙出血来,祝余:“谭工,得罪了。”察觉到对面人已经失了痛觉,祝余索性不再顾忌,在谭冰再次刺向自己时,刀锋一转,用刀柄狠砸了下去,将人彻底击倒在地。
膝盖压制在男人胸前,谭冰被他制服在地上暂时不能动弹。
祝余刀锋抵在谭冰喉咙处,却隔了些距离。他喘匀了气,正要仔细询问看看这人的情况,就被溅到脸上的液体惊得差点松了手。
腥臭的液体还带着余温,顺着祝余的脸颊滑落。手中的刀差点没拿稳,却有另一只手死死握着他的手腕让他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