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秘书,早。”
“早,小钟先生。”
高海臻对着钟临琛点头致意。
上次老爷子发话后,他每天都会来到公司。
虽然没有职务,但人事还是为他专门开了一间办公室,各方面的待遇与高层无异。
如同现在,他就正站在高层专用的电梯里。
“其实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
钟临琛温尔一笑。
高海臻目视前方,没有正面回应。
“今天上午十点有一场投资讨论会,您要参加吗?”
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茬,钟临琛眼神微变。
“要的,爸让我来多学习,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要学透。”
“那到时候我派人通知您。”
“你给我打个电话就好,”钟临琛瞥过头看她,“不用麻烦别人了。”
高海臻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钟临琛长了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眉目温和。
这也他最重要的形象标志之一。
但,漂亮的东西常常伴随着危险和谎言。
高海臻深谙其道。
“好的,到时候我会通知您的。”
她的回答在钟临琛的意料之外,毕竟她向来都是推诿为先。除了与父亲相关的,其余任何事都不会管。
自己问这一句,也只是为了试探。
却没曾想,她竟然答应了下来。
是她有心思站队了吗?
钟临琛摸不透。
“那…”
他原本还想要再继续试探,不料电梯已经到了高海臻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小钟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钟临琛回应,高海臻就已经出了电梯。
门再次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钟临琛垂眸沉思,突然一下子更摸不透她的意图。
如果刚才的答应是有站队的趋向,现在却又继续叫自己小钟先生…
他深吸一口气。
原本他还以为高海臻只是一个不会变通的女人。
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她。
能跟在老爷子身边那么多年的人,不会简单。
电梯的门再度打开。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钟临琛的办公室在刘沛先原先的办公室旁边。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走向旁边的门。
手搭在门把手上,钟临琛试着推开。
没想到之前一直上锁的门,这次却打开了。
他没有来得及多想,径直走进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仿佛装载无限膨胀的野心。
引导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直到办公桌前才停了下来。
正当钟临琛想要过去坐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你走错地方了。”
他回头看去,来人正是钟明诀。
“大哥,是你走错了。”
钟明诀没有理会他的话,迈步走向墙边的书柜。
抽出一份文件夹,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钟临琛。
“你知道这间办公室为什么今天没有锁吗?”
不等他回答,钟明诀道:“因为钥匙在我这里。”
他话里的意思钟临琛何尝听不明白。
不就是在告诉他,公司的话语权在他手里。
他走到钟明诀面前,“那就麻烦大哥继续替我保管,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找你拿的。”
看他胜券在握的样子,钟明诀眼神半眯。
“别让我等太久,不然钥匙弄丢了,门就永远打不开了。”
钟临琛笑了一声,“我相信大哥这么细心的人肯定不会把钥匙弄丢,除非…”
他后半句话没再说下去,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我先去找邱姨了,她说今天要带我熟悉一遍公司的财务情况。”
话落,钟临琛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大哥,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钟明诀看向门口,眼中的不屑不再掩藏。
临近十点,高海臻收拾好资料。
钟士承平常不常来公司,会议一般都是由她代理参加顺便担任主持,再向他进行汇报。
眼见已经快十点,她没忙着打电话通知钟临琛,而是拿着资料来到钟明诀的办公室。
“钟先生,这是会长那边提供的FunkyAI投资会议的额外补充资料。”
钟明诀接过资料,却没有看,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这次会议还是高秘书主持吗?”
高海臻眼睑微动。
明知故问的背后,必然是另有所图。
“是。”
“高秘书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下?”
“钟先生指的是?”
“换秦助理。”
秦助理,钟明诀的助理。
话说到这,高海臻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说是换主持,实则是暗示她改换门庭。
从钟士承投到他的手下。
“之前都是高秘书主持,这次不如坐下来一起听,顺便也可以听取一下你的想法。”
以前在会议桌上,高海臻作为秘书除了主持外自是没有发言的资格。
钟明诀这番话等同于告诉她,只要答应便可以带她上桌。
“不麻烦了钟先生,今天参会的都是专业人士,有他们的想法就足够了,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钟明诀坐在桌前,双手靠在下巴处。
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虽不说话,但那双眼睛里所蕴含的信息胜似千言万语。
“我还要去通知小钟先生开会,如果您没什么其他事要吩咐,我就先走了。”
短短一句话,像颗不起眼的沙砾。
在钟明诀的眼里激起一圈涟漪。
亲自通知钟临琛开会。
她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她却早已离开,不见人影。
等高海臻打完电话,她没忙着进去会议室。
尽管与会人员尽数到场,她却还在原地等着。
直到五分钟后,钟临琛从电梯里出来。
“小钟先生,会议快开始了您随我一起进去吧。”
钟临琛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好。”
两人进入会议室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视线最强烈的,当属最上席。
将钟临琛安排到会议桌最末的位置,高海臻拿着资料来到发言台。
她的目光绕着会议室环视了一圈。
要说自己不想坐在下面,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想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发言权。
高海臻的目光在钟明诀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似乎在出神,并没有捕捉到她的视线。
自然也没捕捉到她眼里,深埋的野心。
“我看了一下他们前三年的财务数据,虽然利润率不高,其中大部分的成本都在研发上,但从去年开始他们的研发占比就已经趋于平稳,技术成熟并开始商业化,上半年毛利率甚至已经接近于55%,所以在FunkyAI的投资上面我建议可以大胆一些。”
听了总分析师的话,钟明诀的笔在桌上叩动了两下。
对FA的投资原本就是他一手跟进的,今天的会议明面上是讨论,实则也只是走个流程。
“人工智能现在确实是行业趋势,市场需求很大且回报率很高。既然他们的技术已经趋于平稳,现在确实是投入的最好时机。”
他身体后仰,眼神扫了一圈。
“各位有不同的意见吗?”
桌上的人都没做声,他们都清楚这次会议的目的是什么,自是不会反对钟明诀的决定。
再说,他们作为集团的老员工,对于钟明诀这个人也早已了如指掌。
他这个大儿子几乎完美继承了老爷子的独断专行,如果公然反对他,基本上是升职无望了。
见没人出声,钟明诀放下了手中的笔。
“既然没有其他的意见,那就…”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自会议桌末端传来。
“各位,据我所知现在科技行业竞争市场很大,特别是FA的核心技术已经出现了可替代产品。如果现在投入的话,未来股价很有可能会长时间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声音的主人,钟临琛身上。
“所以你是要投反对票吗?”
钟明诀的眼神紧盯着他。
“我的意思是可以再观望一会。”
“你知道以FA现在的股价,观望一天的成本有多高吗?”
“观望的成本取决于未来的投资回报,如果FA长期处于不稳定,回报率五年内只会处于负状态。”
钟临琛分寸不让,“而且今天的会议不就是讨论投资FA的回报和风险,可刚才好像完全没有讨论风险的组成。既然如果结果早已定好,那今天这个会议又有什么开下去的必要呢?”
会议室里的人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钟临琛的话无异于是公然与钟明诀对抗了。
现在看来这场继承战,已经开打了。
众人心中盘算着小九九,钟明诀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去。
他知道,钟临琛在借着这个机会打擂台。
告诉所有人,他有资本与自己抢位置。
“既然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请各位综合考量后进行表决吧。”
钟明诀毕竟已经在公司待了六七年,积攒的资源和人脉岂是他一个初生牛犊可以比的。
所以他要让钟临琛知道,自己的位置,任何人都不可能随意撼动。
高海臻坐在一旁,将这场兄弟阋墙的戏码尽收眼底。
两人现在的争斗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这,也是老爷子想要的效果。
拿出竞赛游戏,打得就是斗蛐蛐的心思。
毕竟在刘沛先没被踢走之前,在外人眼中,钟明诀确实是已经有当家做主的意思。
但现在刘沛先走了,公司二把手的位置空下来了。
钟明诀虽然还是执行总裁,但到底名头前还加了个代理二字。
有名头,无实权。
如果真让钟临琛拿到了刘沛先COO的位置,到时候两人基本算是平起平坐了。
甚至,还有可能权力更大。
所以,即使钟明诀作为目前游戏等级最高的玩家,也不能停歇,不能妥协。
十分钟讨论过去,投资会议到最后的表决阶段。
无一例外的,每个人都投了同意票。
看到这个结果,钟临琛下意识站起身。
他之前的预料最少也有一比九,弃权或反对的那些人就是自己可以争取的人脉资源。
但现在一边倒的趋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钟临琛舔了舔嘴唇,显然已经慌了阵脚。
他不自觉看向斜对面的高海臻,然而对方却挪开了视线。
小小的举动,压垮了钟临琛心里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意见一致,”钟明诀看向颓然的弟弟,嘴角勾起一抹笑,“关于FA的投资方案从下周开始正式执行。”
他的话,宣告着钟临琛的第一次失败。
而且是大失败。
他茫然地靠在椅子上,眼神空空。
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可就在众人起身预备起身离席时,一道声音却强制让所有人留了下来。
“各位稍等片刻,我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