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对视着,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却又好似默契地心知肚明了。
他们明天依旧会见面的。
不止明天,不止见面。
外滩高层的露天酒馆,夜晚的江风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徐徐吹过,城市的繁华喧嚣在这里全都归于平寂,只留下些许忙里偷闲的惬意与悠哉。
贺今穿了件不规则拼色的宽松款Polo衫,领口处的拉链半敞着,露着一截漂亮的锁骨,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戴了条双线缠绕式的金属项链,下身是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随性不羁,又青春极了。
他推开玻璃门,抬脚踏入仿着海岸野营风格设计的露台,目光略略扫过,只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藤编座椅上的景裴。
景裴今天没有戴眼镜,黑色缎面的衬衣在暖调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有质感,他最上端的扣子解了两颗,袖口也放松地挽起,正拿着酒杯,低头小酌,比起往日的正经端庄,倒是多了几分少见的慵懒与松弛。
景裴白天有两台手术,一直在忙,所以只等到晚间得了空,才能彼此约着出来吹吹风。
贺今整理了下衣衫,迈步走近,带着笑意出声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景裴闻声,侧过脸,微微仰头看来,见到贺今那清爽的打扮,眼里掠过一瞬的惊艳,随即也笑了笑,摇着头温和地说:“没有,是我提前到了。”
“坐。”他移了下身旁的椅子示意,而后一点不吝啬地夸道,“你今天很好看。”
贺今刚在藤椅上坐下,听到景裴的话,偏眸看向他,然后弯了弯嘴角,眼睛映着灯光,亮盈盈的,回答:“谢谢。”
贺今:出门前每一根头发丝都有细细打理过的,你以为。
他想起家里因为搭配了半天而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衣帽间,歪过了头,继续问道:“你喜欢吗?”
“嗯?”景裴挑了下眉,面对他突然直直抛过来的球,坦然接下,说,“我喜欢的。”
贺今问得暧昧,没说清喜欢什么,是这身穿搭,还是他,景裴直接照单全收了,淡笑着补充了一句:“都喜欢。”
贺今唔了一声,连招被打断,随即自然地垂下了含笑的眼眸。
他视线流转,朝玻璃房里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点了杯特调,简单说了口味偏好。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一一记下,又礼貌地退开。
蓝紫渐变的酒很快就被端上了桌,贺今拿起来浅尝了一口,白朗姆融合着椰子的清香,并不辛烈,很好入口。
他搁下杯子,环顾了一圈,忽然疑惑道:“Krater今天怎么这么冷清,都没人来。”
若不是装饰的灯串还亮着,音箱里也依旧在放着歌,他都要怀疑今天停止营业了。
景裴也喝了口自己的酒,面色平静,道:“我包场了。”
贺今有些意外,不由地啊了一声。
“一点私心。”景裴说。
他望着贺今的眼睛,没有再多言,只是伸过手去牵住了他,带着他走到了露台边。
贺今虽然心下奇怪,却也乖顺地由着他动作,起身跟他走了。
酒馆的视野很好,放眼瞧去,城市的夜景和江水的粼粼尽收眼底。
贺今手搭在栏杆上,正想说些什么,江畔有火焰冲天而上,砰地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以那一声为号,破空的长尾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色彩几乎映亮了半边天幕。
白金的光芒如流星般落下,簌簌而耀眼;罕见的莹蓝则碎作满天繁花,十分梦幻;地面上亦有红焰不断连发,组成了巨大的折扇模样,引得不知情的路人们纷纷发出了惊叹,拿出手机,拍摄记录着。
贺今看得也有些晃神,烟花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
“你要不要许个愿?”景裴出声问他道。
贺今转过头来,望着他,声音轻轻的:“是向烟花许愿,还是向你许愿?”
景裴笑了一下,眸光沉静如水,回答他:“都可以,都会实现的。”
贺今一时没有说话。
耳畔烟花的砰砰和胸腔心脏的怦怦恍惚间同频了。
酒馆的音箱里,他最喜欢的那首《茉莉情绪》正播放到副歌部分,主唱的嗓音充满故事感,在一片纷扰中径自缓缓地吟唱着:
『用带雨的茉莉轻诉爱意
我也会坦然地回复你我愿意』
贺今一点一点弯起了眼眸。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喊着景医生,而是叫着面前人的全名,开口道:“景裴,我想要一枝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