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得宜、松弛有度的黑狐狸并没有成功拐到水豚。
那细心且思虑周全的话确实让贺今有一瞬的心软,但很快就又清醒了过来。
他现在脸跟个西红柿似的,完全就是被牵着鼻子走的状态,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面对景裴,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我知道了,我要回家了……”贺今嘴唇动了动,如是说着,声量不大,听起来还有些闷闷的。
这下轮到景裴尾音上挑着轻轻嗯了声。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表示理解,平和自持地回复着:“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谢谢,拜拜,景医生。”贺今一口气说着,听到对面也笑着说了再见,才挂断了电话。
他手缓缓放下,搭在方向盘上,片刻,把头也垂了下去,前额抵靠着腕骨,忍不住叹息般低低地苦叫了一声。
“啊……太狡猾了”贺今嘀咕道。
之后的两日,贺今充分发扬鸵鸟精神,索性待在了家里,理着自己乱糟糟的一颗心,闭门谢客。
景裴依旧会来找他聊聊天,分享些日常,但却一次都没有提要约他出来。
直到钟许外公的手术顺利完成,出于礼貌关切和人情往来,贺今带上东西,主动去了趟医院探望。
安静宽敞的私人病房里,Alan和团队的医生们正在进行术后的查房。
贺今带着一束百合和水果礼盒进来,将东西放在了外间会客厅的茶几上,稍作等候。
那些水果都是询问过景裴,确认老人家可以吃的,百合也经过精挑细选,开得正好,香味清浅,宁心又安神。
“哎,贺助理?”耳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贺今扭头一看,是老宅的吴妈。
她穿着干净的围裙,听到动静,从旁边的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贺今有些意外,旋即面色又恢复如常,礼貌地同她打着招呼,寒暄道:“吴妈,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吴妈憨厚地笑笑,说:“还不是少爷让我来的,这段时间钟先生和他外公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在负责。”
说着,她八卦地朝贺今挤了挤眼睛,感叹:“我还是头一回见少爷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呢。”
贺今闻言,眉峰微挑。
嚯,好标准好经典的台词。
等霍从舟求得钟许原谅了,迎来HE了,他也一定要说一句,好久没见总裁这么笑了。
想想就好期待。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病房里间的门被打开,一行穿着白大褂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为首的是景裴和一个看着五六十岁年纪的金发外国人,想来就是传说中的Alan了。
景裴戴着眼镜,神色专注,流利地用英文同Alan交流讨论着什么,Alan也时不时地点头,回复着他。
几人边说边朝外走去,路过贺今时,景裴的眸光轻轻落在他身上,停留刹那,转瞬就又移开了。
他步履未有一丝停顿,和Alan继续前行着。
那须臾的对视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亦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有彼此知晓的隐晦秘密。
贺今视线随着景裴而动,望着他认真工作的背影,然后收回,垂眸淡淡笑了一下。
再抬头,贺今脸上已全然是镇静自若的神色,心无旁骛。
医疗团队出了病房,他也拿上东西,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间还隔了个办公的小区域,霍从舟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看文件,见到贺今,他并没有多少意外。
“霍总。”贺今微微躬身,恭顺地问候道。
几日不见,霍从舟身上莫名有种新生的气质,原本的傲横和强势沉淀下来,倒是稳重了不少。
火葬场,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再混账的太子爷都能锻造成新时代的男德标兵。
霍从舟嗯了声,看着贺今,眼神深邃,说了一句:“有心了。”
贺今弯了弯唇,只道:“您客气了,手术顺利,我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进去吧。”霍从舟将手里的文件翻了页,示意道。
贺今颔首,转了个方向,终于拉开了病房的最后一道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洁白的床单之上,温暖又明朗,老爷子精神看着还不错,钟许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正在同他说话解闷。
见到贺今,钟许有些惊讶,站起身来,略带疑惑地说:“贺助,你怎么——”
比起那天的心如死灰、郁郁寡欢,钟许的气色明显也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有精气神了。
大概是不想让外公知道与担心,他手上带着个黑色的护腕,遮盖住了曾经想不开的痕迹。
贺今欣慰地同他笑笑,将礼物在一旁放下,温和地回答他:“听说外公手术很成功,我来看看他,也看看你。”
钟许愣了一下,而后眉眼弯弯,真诚地道:“谢谢。”
外公是见过贺今的,一直以为他是乖孙大学里的同学,笑着抬了抬手,招呼说:“好,好,同学好……”
贺今乖巧地应道:“外公也好。”
他并没有停留太久,简单地陪着老人聊了一会儿,让他放心钟许在学校的情况,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办公区域,贺今和霍从舟也说了一声,正准备退出房间,却蓦地被他叫住了。
“你说他还会原谅我吗?”霍从舟没头没尾地问着,“他三天就和我说了两句话……”
贺今:?
贺今:问我啊?
问理论一大堆实战经验为零现在自己也正因为男人而被迷得五迷三道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的我啊?
贺今不知道,所以只能回答:“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霍总,至少钟先生,还愿意对你有情绪。”
霍从舟沉默着,半晌,摆了摆手。
贺今会意,低着头退出,临走合上房门前还听见霍从舟搁那儿自言自语着:“说得对,他对我有情绪,他心里有我。”
贺今:……
怎么,火葬场的改造是以燃烧智商为代价的吗?
这种骇人听闻的话怎么会从霍从舟嘴里说出来的啊。
贺今被肉麻得打了个哆嗦,眨眨眼睛,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他走出病房,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脑海里却骤然又想起了方才景裴的一瞥。
来都来了,贺今在心里委婉地怂恿着自己。
他拿出手机,打下的字却坦诚而直白。
贺今:【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