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爱马之人会为自己的宝马取名一般,也有人会为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宝剑取名,甚至还有传言有些佩剑会与主人心意相通,孕育剑灵。
玄薇这个名字年轻小辈不得而知,可在场的众位夫人却不禁心头一震。
玄薇剑,暮云马,金甲玄袍,越国公主谢楚澜策马长驱,剑斩胡虏,巾帼之躯不让须眉,实乃女中豪杰,堪为一代传奇。
只叹玄薇剑折,暮云马逝,昔日的横刀立马的女英雄如今已至迟暮之年,垂垂老矣,不免令人心生悲叹。
慧慈长公主轻轻抚摸着玄薇剑,眼中隐有光芒闪耀,往日雍容华贵的长公主此时万千思绪翻涌,竟是已泪眼朦胧。
慧慈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擦去眼角的泪珠,动容的望着谢瑾,“瑾王竟能打造出一柄与玄薇神似九成的利剑,可见你费了不少心力。”
王禛怔了怔,“祖母,这不是你原来的剑?”
慧慈长公主摇了摇头,谢瑾清淡开口,“玄薇剑折于望月山一役,姑祖母为救三军,率百人闯入望月山敌军后营,火烧连营,生擒胡虏王子,生生为越军撕开一道口子,这才使得大军脱险。
那一场战役玄薇剑痛饮百余胡虏鲜血,最终折于望月山中……”
谢瑾声音清如玉,凉若霜雪,随着他的娓娓道来,众人眼前似乎展开了一副鲜血四溅,喊杀声不绝的惨烈画面。
慧慈闭了闭眼,那是她最后一次上战场,也是她最后一次提剑,时至今日她依然能回想起那被鲜血染红,仿佛夕阳坠落的望月山。
越国人,胡国人,横尸遍野,入目皆是断臂残骸。
也是自那日起她开始供奉观音,不是为自己祈愿,而是希望那些英灵得入极乐之地,希望他们的家眷无病无痛,希望越国再无战事。
慧慈长公主睁开眼眸,合上利剑,望着谢瑾的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疏离以外的神情,“瑾王,多谢你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一句话表明了她的心意,她是真的感念谢瑾的用心。
玄薇剑的锻造者早已作古,甚至连画稿都未曾留下,玄薇剑留在世间的证据仅剩官史中的寥寥术语和不多的几副画像。
或许有人或说瑾王这般何尝不是一种讨好,可她不是铁石心肠,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又怎能不感动。
“玄薇剑本宫笑纳了,还有潆丫头你……”慧慈长公主侧眸看向苏潆,苏潆连忙起身。
“好一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当初皇兄问本宫为何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要去非要去从军,你们可知本宫是如何答的?”
苏潆轻轻摇头,慧慈长公主笑笑道:“本宫说,蔷薇无刺,便人人可欺。
本宫不愿为蕊为瓣,惟愿做那利刺,胆敢欺我越国,伤我百姓,必要诛之!”
苏潆心口热血沸腾,似乎被点燃了一般随之激昂,满眼孺慕的望着慧慈长公主,却不知此时的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无法替代的风景。
少女延颈秀项,体态修长挺拔,她着一身红裙,如寒雪中毅然独占的红梅,清清傲骨,灼灼风华。
谢瑾弯唇,向来疏离冷漠的眸中泛着初春暖阳般的温柔,细雨缠绵。
谢恒深吸了一口气,即便已强自隐忍,面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他刚说过自崇敬姑祖母当年的事迹,反手便被打了脸,他竟连玄薇剑都不识,简直是被谢瑾按在地上羞辱。
原以为谢瑾不足为惧,现在看来他竟也是个心机深沉的。
脸色同样难看的还有林善。
瑾王果然如她所料是有备而来,可他偏偏拒绝了自己的示好。
她目光幽冷的望向苏潆,少女貌美如芙,在日光下美得散发熠熠华光,不过以色侍人而已,美色于皇室之中不过点缀,她终会让瑾王后悔自己的决定!
慧慈长公主敏锐的察觉到了周遭的气氛,遂收好了玄薇,笑道:“年轻人枯坐无趣,你们不妨随意玩乐,本宫也觉热闹。”
王禛在王夫人开口前急急道:“祖母,孙儿有一个想法。”
王夫人瞪他一眼,他那个脑袋里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说说。”慧慈长公主心知他贪玩,但也未加阻止。
“祖母,孙儿方才听您讲述战场之事不禁觉得热血沸腾,孙儿想着不如备上两个箭靶,让祖母来指导我们射箭如何?”
上一次比拳脚他被瑾王揍得数日无法见人,但论骑射他信心满满,绝对能讨回颜面!
王夫人正想训斥他胡闹,忽的想起一事。
她本是准备了飞花令,想着能一看长安贵女的文采,可她忽略了自家儿子不学无术的事实,这若是露了怯可就不妙了。
反是阿禛箭术好,也许还会由此俘获一众小姐芳心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王夫人便也默许了,还命人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做为彩头。
慧慈长公主想了想,笑着与拂青附耳几句,拂青会意,不多时便取来了一个镶嵌宝石的红木匣子。
打开匣子的瞬间,顿时满园生辉,华光大盛。
匣中是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六尾金凤簪,双鸾赤金步摇,缀着大小不下数十颗红宝石项链……
宝石折射的华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王老尚书一惊,“慧慈,这不是你我大婚时你佩戴的首饰吗?”
慧慈长公主爱抚过宝石首饰,轻轻颔首,“这是皇兄当年特意为本宫打造的,所用的宝石皆是国库中最名贵最上乘的,便是现在倾全国之力也无法再打造出同样的首饰来。”
“与其让这般珍宝在匣中不见天日,不如在今日拿出来做个彩头,谁若能在今日拔得头筹,这套头面便送给谁。”
王夫人只觉心肝一阵抽痛,婆母的这套头面她惦记许久了,想着待阿禛成婚时从婆母借来给儿媳戴戴充门面,这若是被外人得了去可如何是好?
“慧慈。”王老尚书突然开口。
王夫人眼睛一亮,将所有希望都寄予在了王老尚书身上。
但愿父亲能说服母亲,将宝贝收在自家。
“慧慈……你这想法颇好,不如我也添个彩头,那当年我用的腰带一并添了吧!”
王夫人:“……”
慧慈长公主瞥他一眼,他那腰带不知用了多少年,便是给人裹脚都不爱用。
慧慈长公主不理会他,只命拂青托着匣子立在她身后,匣中的红宝石头面让本就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更加兴奋起来。
慧慈长公主若有所思的侧眸扫了谢瑾一眼,谢瑾眸光微动,略一颔首,明白了慧慈长公主的心意。
他看了看慧慈长公主身边的苏潆,今日的她一身红裙较之以往更加明艳,若是戴上这套头面,定然更加相配。
慧慈长公主举杯啜茶,意味深长的勾唇浅笑。
想要她帮忙自要拿出诚意,只要瑾王夺下这套头面,且有本事让潆丫头收下,这个媒人她便做定了!
年轻公子们皆起身走向箭靶,谢恒几人自也不会枯坐。
谢恒是长子,自幼得文武名师教导,他对自己的骑射还是颇有信心的。
若今日拔得头筹不但能得此宝物,更能让满朝文武知晓他的本事,让父皇也对他青睐有加。
“善儿,你瞧,恒王殿下为你下场了呢!”林善的好友拉着她的衣袖,掩唇打趣道。
林善也压下了方才的负面情绪,端正坐姿,眉目舒缓的望向谢恒。
恒王虽不及貌美,但也颇为英俊,身后更有两大国公为靠,若非林家想博头功,恒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林善微微眯眸,而且她会做恒王的羽翼,辅佐他一路扶摇!
昌平郡主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冷哼一声,满眼厌嫌,没等端王妃反应过来便已起身而出。
想要的东西便要自己争取,指望男人做什么!
谢睿见状皱起眉,一言不发的避开头。
真不知母妃为何要偏要让他娶昌平这只花孔雀,自小就趾高气昂的,就没见她低过下巴。
他哪里知道上次宫宴是为了选妃,他单纯是觉得昌平的剑舞的不错,若早知如此他才不会参加那劳什子选妃宴!
两人明明是未婚夫妻,可彼此却没有任何羞涩忸怩,就跟兄弟似的不起波澜。
端王妃扶额,这婚事越看越闹挺了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招王禛到身边,眉目严肃,低声与他道:“往日你如何胡闹我不管,但今日你必须赢了这场比试!”
王禛略有吃惊,用苏墨的话说他家母亲是个佛系性子,不喜欢争抢攀比什么,如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
见王禛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冷酷,“你若是输了,我便将你弄破你父亲藏画的事情告诉他,非要让他撕你一层皮!”
王禛:“……”这不是平时的母亲,呜呜……他有点怕!
前几轮的比试较为简单,刷下了一批纯属凑热闹的人,而后随着箭靶越来越远,淘汰的人数便越来越多,场上剩下的便只有谢瑾三位王爷,还有几个如王禛这般的世家子弟。
王禛正欲命人拉远箭靶,谢瑾执弓而立,冷冷开口道:“不必如此麻烦,不如一同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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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