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潆回府后,白氏压下苏樱那段未提,只将王府的帖子递给她,问道:“潆儿可想好要准备什么贺礼了?
王尚书对你父亲不错,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白氏说了半晌才发现苏潆正眼神放空的盯着手中的茶盏,瓷白的碗在她手中转了数圈依然看不够,好似上面的花样有什么魔力般。
“潆儿,潆儿……”
“嗯?”苏潆回神,茫然的抬起眸子。
“你怎么了?自从外回来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白氏坐了下来,耐心问道。
苏潆蹙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没什么,就是在琢磨些事情。”
白氏瞪她一眼,抬手轻轻抹平了她微蹙的眉心,嗔怪道:“你与你父亲一个模样,心里不知装了多少事。
他一个人男人自该多操心些,可你现在还是个小姑娘呢,若从现在就开始操累,日后哪还有清闲日子了。
遇到事别往心里藏,尽管与我和你父亲说,知道吗?”
苏潆抿抿唇,顺势倚上了白氏的肩膀上,如撒娇的猫儿般软声道:“好,我知道啦。”
“这还差不多!”白氏见状笑起,挽着苏潆的手商议起慧慈长公主的寿礼来。
其实苏潆已准备的差不多了,王府一早就在筹备慧慈长公主的寿宴,她去王府请脉时便留意到了,是以早早做了准备。
看着那精致的请帖,苏潆心中不免动容。
想来是长公主殿下也听到了近日长安的风声,这才特意下了请帖为她长脸。
她与慧慈长公主没有血脉关联,可在她受人所指时却愿意站在她身前,反之她的亲祖母怕是只想着如何保全自身。
听苏潆早有准备白氏松了口气,“我方才便在想,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咱们备的礼人家未必能看得上。”
“长公主殿下宽厚仁和,并不看重这些金银俗物,我们只要尽了心意便好。”说着,苏潆又想到什么,与白氏道:“娘,长公主在请帖上说我可以带着姐妹好友一同,我想带着二妹一同去。”
“好啊,悠儿是个好孩子,你们同去还能有个说话的。”
苏潆点点头,“那我这便去找二妹。”
“等等。”白氏起身拿过一个食盒,装了几样今日刚做好的点心一并交给她,“这些点心你带着,你们两个可以边聊边吃。”
看着苏潆提着食盒离开,白氏才轻轻叹了声,不无忧愁的与红袖道:“潆儿就是太过稳重了,就该与同龄的女孩子多玩玩才是。”
红袖笑劝道:“大小姐聪慧娴静,这是夫人的福气呀。”
白氏摇摇头,没再多说。
过犹不及,思虑太过周全有时也是一种短板,因为感情是需要理智与感性相结合的,缺一不可。
太过感性容易被假象蒙蔽,搞不好就被人PUA了,若是太过理智……那便会像潆儿一样,空长了一张海后的脸,结果却是个母胎单身,也不知道这辈子潆儿能不能遇到真命天子呢。
……
苏潆姐妹两人闲谈说话,苏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大姐姐可知三妹今日回来了?”
见苏潆疑惑挑眉,苏悠便知她尚不知晓,遂将今日的事一一道来,“大姐姐也不必太过忧心,清者自清,我们不去理会,她们便会觉得索然无趣。
更何况此番还有长公主殿下亲自给你下帖,谅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
苏潆凝眸望着苏悠,郑重问道:“那些话当真是我娘说出来的?”
“嗯?”苏悠一愣,这是重点吗?
苏潆心里有种我家老妈初长成的欣喜感,以前老妈与人吵架都把自己气得半死,常常半夜回想起自己的嘴笨还会偷偷抹眼泪,此番着实可算超常发挥了。
见苏潆面上当真没有忧色,苏悠也放了心,与她感慨起苏樱来,“在闺中时三妹妹何等骄纵烂漫,如今却要对那许源殷切讨好。
我虽与三妹走得不近,但见她如此心里还是不好受。
若是嫁入高门需要舍弃自我到这般程度,那我宁愿嫁个普通人,至少人是自在的。”
“嗯。”苏潆睫羽轻颤,啜了口茶,轻轻应了声。
苏樱不过是嫁入侯府便要这般委曲求全,倘若换作嫁入皇室……
苏潆连忙摇头,仿佛在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清除。
苏潆心绪不宁,只觉似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在她心里翻搅涌动,时而像被放在烙铁上小火慢煎,时而又像被扔进了寒冰中,冷寒刺骨,以至于她连聊天都无法集中注意。
苏潆将来意道明后便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苏悠歪头望着苏潆的背影,喃喃道:“大姐姐今日好像怎么有心事呢?”
她的婢女翠柳却满眼欢喜,激动地道:“大小姐对二小姐真好,这样二小姐也能去王府赴宴了!”
苏府平日能走动的地方有限,更何况三房又是庶出,有什么好事也难以轮到苏悠身上。
酒香也怕巷子深,苏悠相貌不俗,才学也可,可奈何无人识得,是以即便已然及笄也未有什么像样的人家来苏府相看。
苏悠倒是不怎么在意,只弯唇笑道:“大姐姐待我确是极好的,此番便也借着大姐姐的光出去见见世面吧!”
……
次日,苏潆一如既往的去了广明堂,可就连佟怀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以往苏潆做事干脆利落,今日翻个草药却都要许久,有时在架子前一站便是半晌,眼睛也不知到底在看着哪里。
佟怀喊了几声她也完全充耳未闻,最后佟怀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她手里拿走了药材,干脆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你出去走走,顺便买些饭菜回来。”
“哦,好。”苏潆讷讷应下,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劲儿。
佟怀痛心疾首得直摇头,怪不得师父为了研究医术干脆了放弃了成家,看来感情当真会让人分神,就连阿墨这般聪明的人也逃不掉。
果然,能影响男人的出剑速度的便只有女人,呃……以及男人。
苏潆也知自己的状态不对,可她现在无论做什么脑中都会浮现出谢瑾那双其华灼灼的眸子,还有倒映在他眼中羞若芙蓉的自己。
她明明已经拒绝了谢瑾,可为何心里却还始终惦念不下。
那日,谢瑾问她可愿做他的王妃,她凝眸望着他,试图在他的脸上寻到一丝玩味。
可她目之所及却唯有郑重与认真,她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深沉中敛着炙热,疏淡的冷眸中似饱含期待。
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可以轻而易举使人沉沦,便是她的心防也在那一瞬间被全然瓦解。
可很快她脑中便一片清明,先不说她尚未想过男女之事,他们两人之间本就隔着一道鸿沟,即便能够强行跨越,又可有足够多的勇气与毅力一直走下去?
所以她当即便直言回绝了谢瑾。
她想择一人终老,但她也必须是那个人此生仅有的唯一,她不愿被囚笼束缚,爱情与自由她更倾于后者。
这个想法很难让这个时代的男人接受,更何论还是堂堂亲王。
她还记得谢瑾临行时的眸光,虽依旧沉敛,但又似布满了细密裂痕的冰面,随时都会破碎。
他只淡淡道了句“我知道了”便起身离开,未多一词。
她想,或许他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初夏的日光明亮热烈,街边的榕树树叶尚还保留着春日的柔嫩,未变成经过烈日风雨打磨成的墨绿。
阳光暖而不烈,花草葱郁又还保有一份天真,这是苏潆一年之中最喜欢的时节,可此时她的心口却依旧闷闷的,似暴雨来临前的压抑。
苏潆走进酒楼点好了饭菜便坐在一旁静静等着,可总有些声音不受控制的往她耳中钻。
“你们听说没,恒王与睿王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了,两位王爷要在同一日迎亲,这般盛况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是啊,据说这是因陛下想要双喜临门特意备下的,宫里现在都开始忙起来了,比年节还要热闹呢!
反观瑾王府,门可罗雀,这人与人当真比不得啊。”
“但这也不能全怪陛下偏心,谁让瑾王爷没选对人呢!
苏府门槛太低了,苏家女哪里做有资格做王妃,便是侧妃也是高攀了。”
苏潆摇摇头,心中苦笑,有恒王睿王作较,这流言一时怕是难止了。
有人抿了口酒,嗤笑道:“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见几个友人皆望向他,他落下酒杯,从容一笑,缓缓道来:“此事并非你们所想,这其中另有渊源!”
他倒也不卖关子,径自道:“瑾王爷是真心仰慕,反是那苏大小姐不愿为妃!”
众人先是一阵静默,随即哄笑起来,皆说他是吃醉了胡言乱语,那人便道:“此事千真万确,昨日恒王宴请睿王瑾王并几位公子品茶,恒王爷提及此事,劝瑾王爷勿要被美色所迷,还要选高门嫡女才衬得起身份,结果你们才瑾王爷如何说?”
“如何?”
那人高深莫测的一笑,展扇道:“瑾王说,赏过皎月繁星又岂会甘于萤火。
她既不愿,他等她便是,宁愿枯等,亦绝不将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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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