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潆跟在谢瑾身后,两人自相识以来的种种如一幅幅画卷在她脑中层层铺开。
谢瑾性情淡漠凉薄,心思别扭又难猜,但他身上似乎的确没有那种身居高位者的优越和傲慢。
他更多是疏离和漠然,仿佛在用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自己与外界分割开来。
苏潆正想着,身后传来含笑的轻唤声,“潆姐儿!”
苏潆转身,便看见孙氏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甩着帕子走了过来。
谢瑾略略蹙眉,眼底略有不耐,但还是停住了脚步,静静等着苏潆。
孙氏的目光自苏潆脸上一扫而过,便径自望向谢瑾道:“潆姐儿,这位公子是谁啊,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语落,也不等苏潆开口,便站在院中扬声笑道:“方才我远远便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看来潆姐儿与这位公子是早已相识的啊。”
长得好看又如何,年轻人里但凡有些门脉都不会留在工部,可见这男人家世定然不怎么样。
原以为苏潆时眼高手低,现在看来这目光也很是短浅!
孙氏的话让院中的丫鬟婆子皆望了过来,若有所思的打量起两人来。
女子与外男有所牵扯,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话。
谢瑾眸色更暗了一瞬,原以为是她的长辈,才耐心的等着两人说话,不成想竟是来挑事的。
苏潆心知孙氏还在因许源苏樱一事记恨她,可谢瑾在这她不愿多说家事,便道:“今日院中繁忙,我便不多陪二婶了。”
苏潆的隐忍落在孙氏眼中反是成了做贼心虚,如今既有送上门的把柄,她如何肯放过,恰好见吃好喝好的王老尚书一众人朝这边走来,她眼珠一转,嗓门更拔了起来。
“潆姐儿,二婶也是为你好!
你已及笄,是大姑娘了,要懂得礼义廉耻,怎能与外男有私?”孙氏见王尚书几人身影愈近,笑容顿盛,声音也更加高昂,“潆姐儿啊,别怪二婶话多,二婶是一心为了你好。
今日你祖母特意备下了一桌好菜想要全家人共同庆贺一番,你父母有事耽搁了,你怎么也连个面都不露呢?
你祖母向来疼你,若是知晓你宁在院中与外男私会,也不愿去陪她说话,该有多伤心啊。”
孙氏语重心长,眼中却分明闪着**裸的恶意。
女不教父之过,大越注重孝道,这些话被王尚书他们听到,定会觉得苏文泽教女无方,若有幸能传到御史台,苏文泽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升了个官而已,就炫耀得全府皆知,她便要众人看看这一家人伪善后的真面貌!
“说够了吗?”凝冰玉碎的冷冽嗓音即便在这初夏之际亦让人蓦然生寒。
尤其对上那双沉如夜色的眸子时,孙氏不知为何打心眼里生出了惧意。
可瞥到苏潆在身侧,她不愿落了下风,便强自硬撑着与谢瑾道:“你这晚生怎如此无礼?
我家老爷乃是翰林院直学士,便是不论官职,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那是什么态度!”
苏潆都听不下去了,孙氏平时想作死她自不拦着,但今日谢瑾是客人,总不好让他一直被蝇虫烦扰,便抬手道:“王爷勿恼,您这边请。”
“你叫他什么?”孙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叫王也?
孙氏正想着,便见王尚书几人行至身前,只他们无一人对苏文泽露出不满的神色,反是朝着男子的方向毕恭毕敬的站着。
王尚书还笑着开口问道:“王爷离席后怎么一直未回呢?可惜未能与王爷喝上一杯酒。”
众人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虚伪!
瑾王爷离席就数王尚书最高兴了,因为这样不论身份还是年龄他都是顶配,想怎么吃怎么吃,完全不用顾及他人。
“出来透透气。”谢瑾淡淡回道,将手上的托盘随手递给了阿珠。
孙氏早已被那一声声“王爷”吓白了脸,身子僵硬得如同焊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孙氏出身不高,只知如许源那些公子哥常常腰系玉带,头束金冠,而谢瑾虽才貌气度出众,但周身并无华丽的配饰,便以为他出身平平,哪里想得到他竟然会是个王爷!
“翰林院直学士是哪个?”谢瑾问向王尚书。
王尚书扫了孙氏一眼,如实答了。
且不说这妇人没有眼力,攀诬了瑾王,单就凭她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也想来蒙蔽他们?还真是可笑。
谢瑾闻后未言一词,只颔首“嗯”了一声。
孙氏却因为这一声“嗯”吓得腿都软了,直到众人离开都未能缓过神来。
苏潆摇了摇头,没再理会她。
谢瑾方才虽没说什么,但对孙氏的打击可能要比骂她一顿还大,毕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谢瑾的气场。
果然,孙氏当晚便发了热,睡梦中不停的说着胡话,折腾到凌晨热才散去,但身子却孱弱的不能动弹。
苏老夫人闻后大骂家门不幸。
老二仕途刚有起色,这个女人倒好,帮不上忙也就算了,竟还要死不死的去招惹瑾王,真是要命啊!
苏老夫人也是愁得一宿没睡着,第二天一早便唤了苏文泽来,问他可能去找瑾王赔个礼,好好解释一下。
苏文泽都快听笑了,孙氏意图恶语中伤他女儿,还指望他去赔礼?
但苏文泽向来不是争一时长短之人,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悦。
苏老夫人听苏文泽与瑾王也只是一面之缘,便只叹了一声,没再多说。
她本也没抱什么打算,老大今日才升为工部侍郎,哪里能识得这般的贵人,贸然上门只会惹瑾王不快,到时候岂不一下子折了两个儿子。
苏老夫人本就心烦,再听到孙氏病了后,冷笑着道:“病了便养着,这府里没她照样转!”
结果白氏和柳氏便被突如其来的管家权给砸懵了。
“大嫂,您看这……”柳氏有些无措,等着白氏来拿主意。
白氏却一副“我相信你,你可以的”模样对柳氏道:“这管家的事我当真做不来,便全权交给三弟妹你了,若是哪里忙不过来需要我,我再来给你打下手。”
白氏只想管好自家小院子,这苏府里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想插手。
她知道对于古代女子而言,掌管府中中馈是一种权力地位的象征,可她当真对那权力一点兴趣都没有,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研究两道菜出来。
而且她现在还忙着磕CP,哪有时间理会这些事。
白氏将自己的想法与苏文泽道了出来,“之前在金光寺我便见过瑾王了,那时他好像帮了潆儿什么忙,我还请他吃饭来着。
没想到你们竟是还有这般渊源,你说潆儿他们两个会不会……”
苏文泽压根就没往这上想过,闻后无奈摇头,笑道:“阿慈,你就莫要想这些了。
瑾王与潆儿身份悬殊,在这个时代如隔鸿沟,况且我觉得瑾王与潆儿两人也只是泛泛之交,看起来并不熟悉。”
“是吗?”听他这般说,白氏只好悻悻作罢,不再多言此事,望着苏文泽笑问道:“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朝,马上就能见到皇帝了,可还紧张?”
苏文泽环住白氏的腰,勾唇笑道:“紧张还好,期待倒是更多一些。”
“为何?”
苏文泽笑了笑,“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皇帝嘛!”
以往只能在电视和画像中看到,但毕竟不是真实的,这次倒可以一探古代帝王的真实模样,不知可如他想象中那般威严睿智。
……
柳氏一开始管家还有些放不开,总拉着白氏一起,如今尝到了管家的甜头,小日子过得很是风生水起,便也不再需要白氏了。
白氏乐得如此,每日送走丈夫女儿后,便窝在榻上看话本子,但却越看越觉得索然无味。
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段子,什么穷书生与富家小姐、江湖侠士英雄救美,一点新意和槽点都没有,还不如她写的呢!
这般想着,白氏眼睛一亮,翻身而起,走到苏文泽的书案后,研磨执笔……
……
慈宁宫中,韩太后手执汤匙搅动着玉碗中的血燕,漫不经心的问道:“钱尚书的病情如何了?太医如何说?”
恒王蹙眉回道:“太医已去看过了,说只是急火攻心,好生调养便可,可也不知为何钱尚书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甚至还有缠绵病榻之势。”
韩贵妃闻后叹声道:“钱尚书毕竟年岁大了,稍有个头痛脑热就得修养十天半月,更不用说此番大动肝火。
要说这工部的人还真是喜欢找事,好端端的非去修什么同德坊,否则也不会牵连到钱尚书!”
想了想,韩贵妃又道:“让御医尽管用最好的药,务必让钱尚书尽快好起来,否则户部这块肥肉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惦记着!”
“叮”的一声,是汤匙与玉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韩贵妃与恒王忙抬头望去,只见韩太后扔下手中的汤匙,接过宫婢递来的锦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冷然道:“碗璧上有道划痕,拿去丢了吧。”
韩贵妃忙道:“这不是姑母最喜欢的玉碗吗?”
韩太后挑唇笑了笑,幽幽道:“再喜欢的东西也终有老旧的一日,若是难以修缮,即便一时将就着,也不如以前那般顺手了。
哪日突然坏了,里面的东西洒了便算了,若盛的是滚烫的热水,岂不得不偿失?”
恒王眸光闪了闪,会意:“孙儿明白了。”
韩贵妃:“?”明白啥了?
韩太后欣慰笑笑,又问道:“那陈牧可还靠谱?”
“是,孙儿早已查过,陈牧家世清白,且是钱尚书一手提拔的,也为咱们做过不少事,可以委以大任。”
韩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那便好。
睿王那边最近不大消停,那右侍郎是端妃的娘家人,记得让陈牧留意些,若有必要斩草除根也无不可。”
“是。”恒王拱手,正欲退下,韩太后又开口唤住他,声音轻沉且缓慢“告诉永安侯,既娶了苏家女,便要多加走动,切莫因苏府门楣低,便怠慢了人家,知道吗?”
恒王眼底划过寒芒,沉声应下,“孙儿知道,这便去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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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