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的两支步摇自是给了昌平郡主和林善。
昌平郡主接过,福身谢恩,但脸上并没有太多欢喜,更无羞赧。
林善则是双手接过,含笑垂首,巧笑嫣然间顾盼神飞。
谢恒多望了林善两眼,少女容貌清丽,不似昌平郡主那般咄咄逼人的明艳,如春花秋露,望之令人心神清宁。
谢恒颔首淡笑,一派朗朗之姿。
端妃怕谢睿知晓今日宫宴的真正目的后逃遁,是以直到此时谢睿也没猜出着步摇的含义,只当真挑了方才最喜欢的给了昌平郡主,“刚才那剑舞不错,看得出你有功夫在身,与那些矫揉造作的花架子不一样!”
昌平郡主翘唇一笑,露出一个“算你识货”的表情。
她与谢睿也不陌生,两人小时还常在一处玩,随手接了道:“谢啦!”
虽算不上客气,但较之对谢恒的冷淡,也可算亲近。
谢恒扫了两人一眼,眸底一暗。
他又望向谢瑾,想看看他是否也藏着叵测的心思,却见他所行的方向与他们全然不同,最后竟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少女身前。
望见那少女,谢恒眼中满是惊艳。
长安竟还有如此绝色仙姝,为何他之前从未见过?
苏潆上一秒还在做吃瓜群众,可没想到下一秒这瓜便砸到了自己头上。
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谢瑾,苏潆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在心里暗暗祈祷“快转弯快转弯”。
可谢瑾如直线仪一般稳稳立在她身前,长身而立,人如美玉。
他周身染满月华,遗世清冷,矜贵得宛若神袛。
他将手中的两支步摇放在苏潆案前,如仙人折桂而赏,得赐之人理应感激涕零。
苏潆的确有想哭的心,四面八方扑过来的目光简直快要将她淹死了。
“王爷,您是不是送错了?臣女方才未曾展示过才艺啊。”快说你是脸盲,求你了。
可惜两人只见终究少了些默契,谢瑾定定看着她,语气毫不动摇,“没错,就是给你的。”
语落,谢瑾便折身回了座位,留下苏潆被四周的眼神刀片凌迟。
就是给你的!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周遭的氛围,众人甚是顾不得上面还坐着几位,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她未曾展示才艺啊,瑾王爷为何要将步摇给她呢?”
庆和帝也好奇啊,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随口一问。
谢瑾抬眸扫他一眼,语气淡漠,但吐字如钉,“长得好。”
众人:“……”
庆和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择亲的确要选一个合眼缘的,而这个合眼缘的标准也的确建在对方好看的基础上。
但就这么**裸的说出来会显得很没内涵的!
不过苏家小姐长得的确好看,方才他在湖边就注意到了,还特意让李总管去查。
只可惜身份太低了些,连做侧妃的资格都没有。
韩贵妃不识得苏潆是谁,就连身边女官也不晓得,只知是慧慈长公主亲自领进宫里的,便想着宴后好好去查一查。
苏潆莫名奇妙得了步摇,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热。
“我这个也给你吧!”王禛也将手上的步摇给了苏潆。
他实在不知道该选谁,苏潆是他家领入宫的,他把步摇给她也算给她添颜面吧。
转身间,王禛一愣,方才是不是幻觉,瑾王爷好像瞪他了呢?
王夫人松了口气,苏姑娘算是自己人,阿禛此举也不算乱来。
苏潆欲哭无泪,她本想低调混过今日宫宴的,这下子却成了全场的焦点,就连上面几位都在看她。
许思思是认得苏潆的,两家还有“拒亲”之仇,就因为苏潆不识抬举,害得她二哥被人嘲笑。
“苏小姐这般得瑾王爷看重,想来定才学过人,不如小露一手,也让我等好好开开眼界?”
苏府一个破落户连像样的先生都请不起,苏潆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这件事还真让许思思猜对了,苏潆在后世虽上过一些古乐兴趣班,但在真正的古人面前哪里拿得出手。
这一刻苏潆真是恨死了谢瑾,可罪魁祸首却坐得安稳,全然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
方才在圣驾前苏潆对谢瑾产生的那一点点赞赏淡了,没了,彻底烟消云散了……
“好了。”一直未语的云皇后开了口,语气清沉的道:“本宫与贵妃命人在御花园各处藏了些小玩意儿,年轻人不喜拘束,你们便去园中寻宝,莫要陪着我们了。”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皆从苏潆身上转移了注意,跃跃欲试。
苏潆松了口气,望着云皇后的目光中一时溢满了感激。
她如何听不出皇后此时提出寻宝有意在为她解围,对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小臣女都怀揣善意,这位皇后娘娘面相虽冷,却是个真正良善之人。
少女们挽着好友三五成群的各处寻宝,园中一时只剩宫中贵人与朝中命妇,苏潆虽不想去寻宝,但也只得起身。
她本想找个安静地方待到寻宝结束,却偏生有人不愿看她如意。
“苏潆!”
苏潆转身,闻声望去,来人是个眼生的少女,今日眼前飘着少女们各色的衣裙,反是将那一张张脸映的黯然失色,她竟没能记住几人。
此人方才提议让她展示才艺,不知又是何意,“小姐是……”
许思思见苏潆竟不认得她,小脸顿时一沉,冷冷道:“苏潆,别以为瑾王爷将步摇给了你,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不识抬举不肯与我二哥定亲,我倒要看看你日后能有什么造化!”
原来是仇家。
弄清了对方身份,苏潆淡淡一笑,弯唇道:“婚姻之事乃个人自由,我不应贵府婚事有何过错,许小姐何必咄咄逼人?”
此言方出,假山后,一双墨色绣赤金云纹的锦靴停了下来。
在许思思的固有思维里,她家看上苏潆是她天大的福气,她该感恩戴德才是,“苏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仗着几分美貌攀附权贵吗?
我奉劝你一句,这些贵人可不是你能觊觎的。”
苏潆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莞尔浅笑,“许小姐也觉得我相貌颇美?”
许思思:“……”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苏潆一笑,又道:“那许小姐今日进宫又是打算攀附哪位权贵呢?”
“你!”许思思没想到看着娇娇柔柔的苏潆嘴巴竟然这般厉害,一时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许小姐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苏潆始终保持着得体的浅笑,可这些落在许思思眼中更像一种无声的挑衅。
许思思对身侧的少女使了一个眼色,少女会意,打开腰间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朝着苏潆身上扔了去。
苏潆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浅蓝色的广袖上趴着一只通身碧绿,寸许长的守宫。
许思思顿时和友人大笑起来,她们已用这守宫吓唬过许多婢女,每次都把她们吓得大惊失色。
这周围都是人,只要苏潆尖叫跳脚,必会引来众人围观,让她丢尽脸面。
苏潆轻轻叹了一声,到底还都是些小孩子。
况且这守宫有什么可怕的,晒干了还是一味药材呢。
苏潆单手捏起守宫,在许思思笑意刚止之际,一把扯过她的衣领,将那条守宫扔了进去……
许思思平时是不怕的,还总放在掌心把玩,但这不代表这冰凉滑溜的东西钻进她衣服里她也不怕。
“啊!!!”许思思尖声叫起,隔着衣服抓挠起来,上蹿下跳的模样宛若猴子。
附近有些在寻宝的公子小姐,闻声朝这边看来。
苏潆扬唇,柔声细语道:“这位小姐可要管好自己的爱宠,怎好惊到许小姐呢?”
“明明是你……”
苏潆嘴角笑意加深,声音却微微泛冷,“那是谁的东西你我心知肚明,若真将事情闹开,我可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那少女脸色一白,若苏潆将事情说出,她们以多欺少自然不好听,更何况她们方才还谈论贵人……
苏潆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宋阮自假山后走出。
这女人之前果然是在藏拙。
“婚姻之事乃个人自由……”宋阮低声喃喃念了一遍,望着苏潆的背影眸光晦暗不明。
苏潆的心里小小痛快了一下,其实她方才有些迁怒了,若放在往日她可能也就将那守宫拿去入药而已,可谢瑾那厮着实可恶,偏生她还欠了人情无处发泄,只能小小对不起许思思了。
苏潆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歇会,身后又响起了少女清脆的声音,“苏小姐。”
苏潆回身,略略一怔,连忙福身,“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乃是云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也是苏潆在这宫宴上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免礼。”长乐公主抬手,笑意盈盈的看着苏潆。
“方才的事本宫都瞧见了!”
苏潆:“……”坏人这么难做吗?
见苏潆蹙眉抿唇,长乐公主“噗”的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如天边暖阳,温暖明亮,“你做的挺好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嘛,我喜欢你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