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解柔云走近,白惜时吩咐小丫鬟上前,将她低垂的脑袋掰起来,如此,便看分明了那红的有些异常的左脸。
解柔云之前一直有个白府的小丫鬟陪伴左右,后来为了来见刘天放,才找了个借口将小丫鬟支开。
“怎么弄的?”白惜时虚指了下她的左颊。
“……打的。”
挺好,还知道说实话,没说是自己磕了碰了,已经超过白惜时的预期。
目光扫过刘家几人,白惜时:“谁?”
姚妈妈此时已经被吓得有些站不稳,与刘夫人对视一眼后,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是,是老奴,厂督饶命,厂督饶命!”
“厂督您听我解释。”刘夫人这时候已从乍见白惜时恐慌中的缓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极力撇清干系,这板子绝不能打到刘家和天放的身上。
努力稳了稳心神,刘夫人看着解柔云道:“厂督,是解姑娘她私自想要来找天放,被我瞧见,我其实就是想让姚妈妈给她提个醒,她已经是厂督府里的人了,怎么还能辜负了厂督您的一片厚爱呢?”
白惜时点了点头,表现的似乎听进去了刘夫人的话,继而去问解柔云:“是这样吗?”
解柔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刘天放,见他此刻神情紧绷犹豫,似是想要替心上人解释,却又实在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回避,甚至不敢再去看解柔云的眼睛。
木然牵起嘴角,解柔云心里弥漫起无尽苦涩,这一刻,她仿佛才真正看清了什么。
“不是。”
解柔云不敢去看白惜时,便将目光投向兄长,见他此时同样望着自己,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和勇气。
“我原先因与刘公子有婚约在身,家中遭逢突变尚未来得及说清,今日……便是来做了断的。”
白惜时听完,又去看刘夫人,“她说不是。你说咱家是应该相信你,还是相信她?”
这次没再给刘夫人说话的机会,白惜时下一刻便收敛了笑意。
“那便还回去吧。”白惜时慢条斯理。
刘夫人原先还挂着谄笑的脸,因这一句僵在了脸上。
……
一场小闹剧收场,假山之地虽隐蔽,但由于发出的动静实在算不得小,也引起了一些宾客的注意。
本次翟府打探的目的既已达成,白惜时也不愿在这耽误时间,借以心情不佳为由,便带着解衍一行提前离开了兵部侍郎府。
待回到府中,白惜时用过饭后欲进书房,这时候,却见已经有人提前在门口等自己。
白惜时慢悠悠走了过去,“有事?”
解衍一点头,随着白惜时步入书房,随后将今日查探之事悉数告知。
通过与那家丁的接触,解衍发现他的部分习惯与汉人有细小差别,并且语句顺序偶尔颠倒,他推断,那家丁很有可能不是自小在大魏长大。
白惜时:“你怀疑他虽是汉人,却是冉回派来的细作?”
解衍:“是。”
白惜时点头,那家丁与府中打扫书房的大丫鬟有私情,很有可能便是为了得到翟瑞的案册文书。
而侍郎翟瑞经他观察及千闵打探,应该是对此事并不知情的。
兵部侍郎府混进了番邦奸细,即便只是怀疑,此事也非同小可。
白惜时想到这提笔研墨,将近日调查线索一一书写排列下来,凝神细思了片刻,又抬头去看解衍,“你认为,此事先从哪里攻破最为妥当?”
解衍:“书房洒扫的丫鬟。”
闻言白惜时笑了一下,解衍倒与她不谋而合。
二人难得相谈这般融洽,解衍思维缜密,分析精准,指出的许多细节白惜时都觉有理,便又就后头缉查事宜与他探讨了一番。
待到话题结束,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解衍即将离开之际,忽又顿住脚步。
“今日,谢厂督替柔云解围。”
听到这,白惜时似是想起什么微微蹙着眉头,看向解衍,“解柔云的婚事,你替她把过关?”
男子表情一僵,好半晌没有回应,白惜时这便知道,他是把过关的。
眼光真差。
看来在嫁娶之事上,男子的确不太靠得住。只看到了刘天放性格温软,却不察他有一个如此强势霸道的母亲。
白惜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再说什么,但解衍从她的眼神里似乎读懂了嫌弃无语之意,男子难得放下眼帘,不动声色与白惜时错开目光。
但他并没有走,仍立于原地。
白惜时开始催他:“还有事?”
今日她衣裳里头的束带绑得过紧了些,此刻觉得不大舒服,趁着眼下还有些时间,白惜时想回房调整。
解衍听出着急之意,重新抬眸,不知为何,顷刻间竟让人觉得气质有些改变,不再肃眉防备,而是透着……商榷权衡。
“厂督若是愿保柔云周全,解某承诺,日后定当竭尽所能,为厂督效力。”
虽相处的时日不长,但白惜时在解衍心中的既定印象似乎发生了改变,他直觉,白惜时或许并非奸佞。
如若不是,为何不可合作,各取所需?
白惜时听完,稍稍来了些兴致,“你指的周全,包括哪些?”
解衍不言语,只用一双做交易的眼与白惜时对望,其实二人都明白,这“周全”里面包括解柔云的清白。
打量着曾经的天之骄子,白惜时故意问他,“咱家若是答应,叫你杀人放火你也愿意?”
解衍面不改色,“只要此人该杀,此火当放。”
这回答倒是出乎白惜时意料,他一介书生,还真敢?
随口又问:“可咱家府中不养闲人,解柔云留下却不做分内之事,咱家又该如何治府?”
因着白惜时没有给解柔云名分,除了贴身服侍外,孟姑姑预备将白惜时的其他生活起居交由解柔云服侍,眼下若是应承了,部分事情就要避嫌。
解衍,“在下便可替代。”
白惜时皱眼抬眉,面色一瞬间阴晴不定,又确认了一遍,“谁?”
“我。”
见他目光灼灼,隐有成竹在胸、包揽全部之意,白惜时木然移开视线,这便宜叫他占的,他乐意自己还乐意呢。
再次上下打量了解衍一眼,白惜时不欲再与他多掰扯,越掰扯越乱,索性起身往书房外头走去。
直走到门口,她想了想,还是丢下一句,“那便看你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