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然笑而不答, 绕开皇后往门口走去。zhongqiuzuowen华琳琅此刻内心的痛苦挣扎她都知晓,皇帝平日里多看哪个宫女一眼,皇后都恨不得毁了那宫女的容。
虽然龙嗣是个谎言,足以折磨得华琳琅体无完肤。
“为什么会是你?!”皇后再次声嘶力竭地咆哮。
于心然被华琳琅强拉住, 再抬眼只见皇后双眸血红, 她手中紧紧握着发簪, 发丝披散而下凌乱不堪, 盛怒着冲于心然喊道, “为什么会是你?!本宫不准你生下这个孽种!你听到没有!”下一瞬她的眼神又恍惚起来, 神情变幻, “算我求你了。”
“娘娘不如先去问过皇上的意思。”于心然神情泰然地甩开皇后的手, 以前从未想过要同皇后斗, 是华琳琅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啊!!”皇后扬起手紧握着金簪朝她小腹刺过来,动作太大,袖子扫到旁边矮柜上的, 陈列的精美瓷器摔了个粉碎,声音格外刺耳。于心然挣脱之后躲开。一次未刺中,皇后如着了魔般,一步一步僵硬地踏过这些碎片朝着于心然走来,步步紧逼,娇贵的锦缎被碎瓷片划伤了, 皇后浑然未觉, 眼中翻滚着浓浓杀意。
于心然退开几步拉开房门直往外跑, 大殿里权贵夫人云集, 她想要叫这些人知道,天底下地位最尊崇的女人是个疯子。
到时候都察院的众臣、天下的儒生、荣国公的政敌、淑妃的娘家,所有人都会群起而攻之, 天下的百姓也不要一个疯子当皇后。一旦从皇后的宝座跌落,华琳琅就再也不能滥用皇后的权力,再也无法凌驾于她之上而随意伤害她要护住的人。
开门的瞬间,发现外头站着个人。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皇帝修长的身影,于心然片刻惊诧,又立即清醒过来,“皇上,皇后要杀臣妾。”慌忙躲到了皇帝身后。
华琳琅发疯的模样比她想象之中更恐怖,面目狰狞、举止怪异,紧握的簪子再次朝着她刺过来。
“皇后!”皇帝怒斥一声,折过皇后的手臂将她控制。谁料皇后将簪子转换左手,直直朝着皇帝手臂刺去,深深扎入皇帝的旧伤。
下一个瞄准的又是于心然,猝然对上皇后的眼眸,那其中燃起的滔天怒意令人万分心惊。
附近无侍卫也无宫人,于心然掉转方向朝着大殿跑。
“为什么会是你?!”背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
殿中鼓乐齐鸣、贵妇人们正成群围坐着饮酒谈了,盛大的场面被一声怒吼打乱。
众人见一穿戴华贵却批头散发的女人自殿后跑出,神情不似正常人,在人群找寻着什么没找见,忽然举高了里的锐器刺向附近之人。
娇养的贵妇人们哪里见过这个,惊叫着仓皇而逃,好几个摔成了一团,“救命啊!”
疯子在人群中当中胡乱伤人,一边还不断重复着说要杀掉孽种。于心然四处闪躲,依旧被皇后摁住了,眼看着皇后手里的簪子往自己腹部扎。
这么大的动静立即引来门口侍卫,一把利刀不知从何处飞来,击落簪子。
王为意带着侍卫们冲进来,当场将疯子制服。待他们撩开长长的发丝看清了真面目。
“怎么是皇后?”
“皇后疯了。”
“真的是皇后。”
“皇后是个疯子。”
殿中贵妇人们三两成群皆窃窃私语。侍卫们见是皇后也立即移开了大刀跪下请罪。华琳琅挣扎着爬起来咆哮道,“为什么是你?!”神情万分痛苦,眼神迷离恍惚。
“将皇后带下去安抚。皇后被闯入的山猫吓到了,着太医诊治。”皇帝突然出现,引得众人立即跪拜。
皇后疯得厉害,众目睽睽之下四个太监几乎按不住,由十多个宫人护着离开了大殿。
这哪里是受惊,分明是疯了。然皇帝说是受惊,那便是受惊,立即有贵妇人应声,“附近山上的山猫大得吓人,娘娘定被吓得不轻。”
“是、是,娘娘受惊了。”
......
“快快扶下去吧。”
“快命膳房煮安神汤为皇后压压惊。”
这些贵妇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回去定会向家中主君绘声绘色地叙述方才皇后疯癫不止的场面,从她们惊诧却暗自兴奋的神色中看得出来。
宫宴这就散去了,于心然由一喜跟着自后殿返回星阑阁。一切都如她计划进行,唯一预料之外的是皇帝。他说了会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小隔间门口。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华琳琅可能从此永远疯癫,即使恢复正常,她想保住皇后之位也难,这样就要看谢清父亲能否不遗余力地借此事彻底扳倒皇后。
“娘娘。”走到半路遇见王为意。他身着铠甲,腰配大刀,今日轮到他当值,“皇上命你去御书房见他。”
定是要询问后殿同发生的事。在去御书房的路上,于心然想了好几种说辞,必定能糊弄过去。
不出所料,进了御书房,皇帝朕命她仔细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于心然表面佯装惊恐,“臣妾也不知为何会惹得娘娘如此盛怒,竟拔下簪子要杀臣妾。”
她规规矩矩站在书房中央,见皇帝不言语继续往下说,“臣妾喝多了就去隔间醒醒酒,皇后独自跟着进来,非要叫臣妾承认往皇上药碗里下毒,还未辩驳几句,皇后娘娘就恼了,幸而皇上出现在门口,否则臣妾估计已经没命。”
撒谎心虚时眼睛会飘忽不定,为了掩饰这个小动作,于心然垂头看着自己菱纱裙裾下露出的绣鞋尖。
天底下地位最尊贵、权势最盛的两个人,在深宫之中皆变着法折磨她,今日反被她轻而易举玩弄于鼓掌之上,思及此处,于心然又忍不住要笑。
皇帝伸手招她过去,这是全然相信她所言了?并不确定,只能努力装作惊恐未定的模样来到他身边。
“今日这身裙子格外夺目。”皇帝岔开了话题,伸手抚上她的菱纱裙,“只是朕怎不知贵妃怀孕了?”
他、他在门外都听见了?!于心然脸色大变,袖的手不自觉地抖动,面上再也装不出无辜样子来。
君王神色黯然,声音沉静,“前阵子贵妃来御书房送药,总比皇后早半个时辰,变着法地邀宠,也是在谋算?”
这句话再次触动她的心,惧意又加深了几分。
是。于家无助力,她在宫中又无根基,想要扳倒皇后,除了利用面前这个男人引得她嫉妒疯病发作之外,其他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说起来也要谢谢他的宠妃,透露了皇后的病。
“晌午内室之事,也是逢场作戏?”他自龙椅上站起,步到她面前追问。那么令人沉溺痴醉,在她眼中竟也是逼疯皇后的手段。
于心然垂眸不言语,额头几乎触到皇帝胸膛前的缎面团龙纹。心慌得不敢仰头去瞧他,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后腰抵住了御案边退无可退,“臣妾不知情,也非故意惹怒皇后,求皇上责罚。”
“皇后只是发怒了么?”皇帝字字句句如在怒火中滚过,伸手擒住了她的,瞥向她头上的粉碧玺首饰,“朕赐给你的东西,对你说的话,被你尽数拿去当做筹码去逼皇后发疯!”
于心然的沉默,反而激得皇帝愈发怒,“再不说话,朕杀了你父亲。”
此时她才缓缓抬起头,“皇后若没有疯病,臣妾能逼疯她么?只可惜臣妾没有这个病,否则从前在宫里早就疯千百次了。皇上要杀谁臣妾无力阻拦,只求也赐死臣妾、”
话还没说完,皇帝骤然掐住她的脖颈,“你敢死,朕连你的妹妹一道杀。”
就只会用她最在乎的人作威胁!她侧过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半响,她带着哭腔道,“那就一道死,好过回宫之后日日夜夜受煎熬。”
“就只有煎熬么?没有别的?”皇帝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女人虚伪至极,擅长甜言蜜语,擅长示弱卖乖,床笫之间轻而易举地勾引得他神魂颠倒,叫他差点弥足深陷,可他还是想问问她方才所谓的没有丝毫情谊,是不是真的。
于心然并不懂他指的别的是什么,只控制不住地流泪。
皇帝又要问,见她这模样,生生地将要问的话咽了下去。
方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一番话,真正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从前不自觉因为她改变了太多的决定,才弄成如今的局面,身为君王怎么能被她这么个小丫头左右。帝王家,情爱是最令智昏之物,他不会承认最近两年萦绕着自己的莫名情愫究竟是什么,总之浅尝辄止就抽身罢了,否则......
于心然只当皇帝对着自己发怒,哪里晓得他心中的千回百转。
寂静的门外忽传来动静,“皇上,求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娘娘闹得厉害怎么都按不住。”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闻言,皇帝看她的安神中又多了几分谴责狠厉,“在这等着,若敢探出书房一步,看朕怎么收拾你!”言毕,皇帝大步流星离开。
于心然浑身颤抖,坐到龙椅上无力地扶住额头,心力交瘁。华琳琅是真的疯了么,最好是能永远疯下去,失了后位皇帝就再也不会为了皇室颜面保华家了。
书房之中的灯盏被大门关上时带起的风吹灭,周遭暗下,她就静静地坐着,深宫禁庭之中压着太多的皇室秘密,今日她只是小小地搅和一番,引起的风浪也足够震荡朝野内外。
只可惜被皇帝看穿了,怕也没个好下场。
她往前伏到御案上,殿内静谧黑暗。门外廊下有人脚步匆忙地跑过,朝着皇后的月合殿去了。
深山的夜清冷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推门声惊醒。月下皇帝神色阴森怖然,反手甩上御书房的门。周遭再次暗了下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皇后彻底疯了,御医说清醒的几率渺茫。你知道会给朕带来多大麻烦么?”
她自然知道,明日一早递上来的折子会堆积成山。回到皇宫之后,麻烦更会接踵而至。
“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你还要朕怎么罚你你才肯听话?既然当不好这个贵妃,回到皇宫就做回你贵人,别想着朕再宠幸你、”
“臣妾从来都不想当这个贵妃!皇后视臣妾为眼中钉,随意欺辱臣妾,皇上每次都视而不见!若是可以,甚至希望从未进过宫,从未遇见皇上,随意嫁一个莽夫,也好过在看似华贵的宫宇之中受煎熬!”
到了这种地步,彼此说出口的皆是伤人的话。可也是实话,她从前真未想过会进宫为妃,一步步接近这天下权力的中心,权势富贵是有了,也到了如今也是身不由己。
“嫁给莽夫都好过嫁给朕?”黑暗中皇帝的语气带了丝悲凉。“你真这么憎恨皇宫憎恨朕么?”
于心然拼命忍住泪水,她的憎恨或者喜欢有意义么?他在乎么?
“既然如此。”皇帝移开眼神、收敛情绪,恢复了往日滴水不漏的模样,“你不必回宫了。”
什么?于心然惊愕地仰头,皇帝是何意思?要放了她?
“明日朕就启辰回京,你、”他一字一句,清晰明确,说这话时侧开视线,并未再看她一眼,“留在行宫之中永远不得离开。”
“皇上要幽静臣妾于此?!”于心然不敢相信他竟做这种决定,“倒不如逐臣妾出宫,放我自由。”
“你想得到美!”皇帝咬牙切齿道,真真怒到了极致。可难道真要杀了她么,他不承认。
于心然焦急万分,既然如此,为何不就顺势放她了呢?就当慈悲一回,“其实臣妾逼疯皇后,皇上该高兴才是,扫清了淑妃的障碍,皇上回宫之后大可废了皇后,堂而皇之册封淑妃为后,不是么?”语气近乎哀求。
“朕永不会废后,淑妃也永远只是淑妃。倒是你......”他居高临下地垂眸瞥了他一眼,恍若神佛俾睨凡人,“不知好歹,留在行宫好好反省。若是想逃,可以,你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