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星阑阁, 于心然单独叫一喜到房中,“究竟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去把瓷罐中的东西埋了么?!”
“奴婢听从娘娘吩咐去后山埋了,其他的事奴婢也不知情。mengyuanshucheng”
“那你方才说得头头是道。”
“娘娘,宜枝送去御膳房的药有问题, 不论她是否无辜, 横竖保不住了。”一喜跪在她膝边戚戚然道, “奴婢那样说才能保全娘娘和自己。”
她说得没错, 不光宜枝一人, 经手那碗药的奴才们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你先起身。”于心然伸手将一喜扶起。可是心却无法静, 手压向胸口, 掌心之下的心跳恍若击鼓。
难道宜枝一直以来都在伺机弑君?冷宫之时她跪在门前求着自己带她出去, 也是这个目的?
“娘娘,侯夫人求见。”门外宫人刚禀报,房门就被大力推开了。
“欣然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被关起来了?”侯夫人叫嚷着, 伸手掀开内室的帘子冲进来,云鬓微乱,怒目而视,“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
“母亲该问问欣然做了什么事?”于心然骤然站起,示意一喜,“告诉侯夫人, 方才发生何事。”
待一喜原原本本说完, 侯夫人怒意更胜, “一派胡言, 那叫宜枝的宫人在何处,她定听了你的教唆污蔑欣然,我女儿她怎么可能、”
“怎么没可能?她手中的毒药怎么来的?母亲你与我心知肚明。皇上仁厚, 顾全于家并未迁怒,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父亲还在受审查,母亲要叫于家上下更不得安宁么?”
侯夫人第一次见于心然这般强势模样,凌厉双眸透着惊诧,“你从前的乖顺听话竟都是装的。好啊给我等着,我非要审问那个敢污蔑权贵之女的贱人为欣然翻案不可。回头再来收拾你!”
侯夫人转过身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星阑阁。
于心然怕事情再起波折,也要去山下所设的牢房。只是还未上马车就传来了宜枝在牢中自缢的消息。
她既然是人证又是罪人,如此一来侯夫人就再无为欣然翻案的可能了。
傍晚又有消息传来,“娘娘,侯夫人去御书房面圣。皇上不见她,只命人将其押回京城清凉庵里静修。还、”
“还什么?”
“还下了圣旨,处死六小姐。”
宜枝自缢,皇帝幽禁侯夫人、处死嫡妹。皇帝强压之下,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倒是一点没牵连到自己,于心然怔怔地,手却不自觉抖动起来捂住嘴,渐渐泪流满面。
“那道圣旨古怪。”
“怎么?”
“并未提及六小姐的名字,只说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抓住了春猎刺杀皇帝的幕后指使,说其刺杀不成还下毒谋害,即日押回京城斩首。”
皇上竟将这里两件事全推到嫡妹身上去,还掩其身份。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难道说他放过了于家,也不再追查华家。
不出所料,经连多日的审查,父亲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
到了六月初,在发生了这连串的荒谬事之后,皇帝已然无心在幽州过夏,只等皇后寿宴过后便启辰回京。
谢清真正掌了六宫之权,大张旗鼓地改了许多规矩,惹得皇后时不时发怒。而于心然无事可做,白日里便被皇帝拘在书房之中抄书。
即使在此山间,天气也渐渐闷热。于心然抄着一个时辰便有些犯困,遂趴在御案边躲懒,偷偷瞄了眼皇帝。
“困了就去内室休息。”皇帝漫不经心道。
自那日之后他再也未提及相关的只言片语,她也不问,同往常一般,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被不着痕迹掩盖起。即使有知情人茶余饭后谈论,也被当成半真半假的野史听。
“皇上抱臣妾过去。”她半个身子伏在御案上,手伸向皇帝妥一丝不苟的衣襟。
还未触及便被握住了手腕,“放肆。”皇帝斥责,蹙了蹙眉头,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肃然。
刚想缩回手,身子感觉一轻,下一瞬皇帝就起身顺势拦腰将她抱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稳步往内室走去。她怕跌倒,一双玉臂攀上皇帝的肩,走动间忽得瞥见半掩窗外一抹夺目的红色。
“朕陪你睡会儿。”皇帝将她放到塌上,虽嘴上这么说,却倾身吻下来。她勾着皇帝的后颈略微起身回吻,鲜少如此主动。
一吻终了,皇帝眉眼尽舒展开来,“爱妃不是困了么?”
“可皇上不让臣妾睡啊。”于心然娇娇回道,眼中眸光流转,轻咬着唇,欲说还休地勾引。
“晚上朕再、”皇帝话说了半句,于心然的手探入他衣襟,惹得皇帝眼神瞬间变幻,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贵妃放肆。”
她还能更放肆些,不管不顾地再次印上他的唇。
“皇上亲亲臣妾。”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一双铁臂从塌上捞起来,皇帝坐在塌边,放她到腿上的同时扯了于心然的金簪,青丝倾泻而下,“以美色惑君,爱妃该当何罪?”说完便狠狠吻住她。
腰间细带也很快被扯离了。方才还斥责她放肆的男人,此刻连呼吸都是急促的,听着令人面红耳赤。
“贵妃心里有没有朕?嗯?”皇帝吻到她唇边时忽然问。
“唔。”于心然随口应了一声。
如此一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皇帝的兴致被她轻而易举撩拨起。纠缠间于心然能听见外室细微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内室走近。
她用余光能瞥见半透屏风上的影子,下一瞬就再次被按到了塌上,皇帝眸中闪烁只注视着她,“今日贵妃怕是睡不成了。”
纠缠间,脚步声却消失了。
于心然仰躺在塌上什么都看不见,皇帝埋在她颈间反复亲昵啄吻。正当她以为皇后已经离开之时,身上的男人突然停住所有动作,骤然回转过身。
一抹鲜红的身影立在屏风边上,与白色屏风一道,入了皇帝的眼睛。
皇后全然没了往日气势,她像是抹游魂般站那儿,不远也不近,孤零零地随时都会消失。
于心然以为她当场撞见会歇斯底里地发疯,可华琳琅不但未发疯,反而有些茫然无措,像信仰坍塌之后的人,再也无力支撑。
皇帝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扯下床榻便的幔帐将人遮住。在片刻的诧异之后立即恢复原貌,“外面的奴才怎么不通报?”语气暗含责问之意。
“皇后有何要紧事?”他神色泰然,捏了捏眉心,强行压下被惹起的火。
于心然坐于塌上,隔着轻薄的幔帐依旧能看清皇后面上渐渐扭曲的神情。此时的华琳琅令于心然生出些怜悯,可只要想起从她口中说出的那句“送你们姐妹一道上路”心中那一丝丝的怜悯也散了。
皇后已经对她起了杀意,与其日日胆战心惊,不如就让她先对付华琳琅!
虽然皇帝面上清冷肃然,可他的衣裳被于心然抓得凌乱不堪,提醒着皇后她方才所见的那副缠绵缱倦的画面全是真的。
君王生性薄凉孤冷,祭祀时宴请时出行时,明明她的位置离他最近,只差了一步,可依旧只感受到无限的冰冷。
可方才深情款款的人是他么?她也见过皇帝与谢清相处时的温雅体贴,只比与她在一道时少了几分严肃罢了,她幻想皇帝只喜欢谢清的诗书才华,她幻想皇帝心里是深爱自己的,否则他当年怎么会听从姑母的话娶了她,予她皇后的荣耀,救华家于水火之中。
方才的那一幕全然推翻了她心中所筑造的幻想。原来自始至终都没谢清什么事儿。思及此处,华琳琅已经被怒火吞噬,嫉妒、愤怒、逃避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要杀了于心然!
“皇后!”皇帝唤她。华琳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攥紧了金钗。
隔着幔帐于心然直直与皇后对视着,眼看着华琳琅痛苦,看着她悲痛转身慌不择路地逃离。这些年在宫中她受过华琳琅多少欺压,多少的怨恨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千百万倍地报复回去了。
书房内室唯剩她和皇帝二人。
片刻之后,皇帝起身掀开幔帐居高临下地看向她,沉着脸带着斥责之意,“近日你别去皇后跟前转悠,夜里她生辰宴,你也不准、”
于心然本靠坐在墙角,壮起胆子倾身过去伸手扣住了他的腰带。被皇后撞了正着,却并不似从前那般慌张,反而仰着头巧笑倩兮道,“臣妾想要皇上。”
皇帝甩开她的手,“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说话间已经转过身外走去,只留她独自一人。
于心然有些气馁地靠到床头。耳边响起书房外的关门声,果然他还是更在意皇后。翻转过身对着床内侧。
打铁要趁热,既然已至此处,皇后也不会放过她,再也没了回头路,与其回到宫里如从前那般冗长而压抑地活着,倒不如先、
正盘算着,边上的动静惊得她再次翻身坐起。
“不是想要朕么?”身影笼罩下来,扣着她的手腕压到塌上。皇帝哪里是去追皇后,而是去阖书房的大门。
“唔、”刚想开口又被狠狠堵住了唇。
帝后这对夫妻,没有一个是好人。皇帝更是好色到极致,方才场面都那样了,待皇后一走,他依旧能神色如常地与她继续**。
下午的时光尽数荒废在了美人帐中,待一切结束,窗外的朝霞都将被夜色吞噬,余韵未消,皇帝拥着她反复轻吻在她额上,“今夜不准去皇后寿辰宴上,知道了么?”
“唔,臣妾想回星阑阁楼沐浴。”她小声回道,身上粘腻极了。
“后日就要启程,朕先将手上的政务处理完毕。”
“皇上不去皇后生辰宴么?”
“事多缠身,就不去了。”皇帝终于松了手臂放开她,起身穿衣。
于心然也坐起,原本纯净的脸上尽是媚色,暧昧的印痕格外惹眼,青丝披散在身前才堪堪遮住些许。
皇帝心头一动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唇亲昵道,“累着爱妃了。”这句瞬间勾起于心然脑子里种种不堪入目的画面,又羞又恼。
回到星阑阁沐浴梳妆,于心然挑了件夺目的烟霞彩绣菱裙,戴上那套御赐价值连城的御赐粉碧玺首饰,由宫人们跟着去了月合殿。
皇后生辰盛宴,皇亲国戚、权贵女眷皆来祝寿,她这位贵妃怎能不到场?
虽说宴设在在行宫,月合殿正殿之中场面正热闹。皇后迟迟才现身。全然没了方才落荒而逃时的窘迫,又成了雍容华贵、落落大方的模样。
谢清当然不会来,于心然执起酒杯饮了一口给自己壮胆。前些日子永安侯府出事,权贵夫人们皆避开她,近日看又像是没事,贵妃终究还是贵妃,又有不少夫人凑到她跟前来巴结。
于心然端着贵妃的架子,浅笑饮酒,时不时回应句。宴会过半她借口要醒醒酒,起身离开了大殿去了后殿隔间。
不出所料,未过多久皇后也跟了过来。华琳琅妆容精致,依旧如于心然初见她时那般高傲。
“贱人!”皇后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浑身颤抖着,脸上尽显狠戾之色。
“你父亲不过是我父亲的一条狗,你呢?也不过是你嫡母送给皇帝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狐媚子整日地勾引皇上、”
“皇后只见到臣妾勾引皇上了么?皇上完全不为所动?”于心然立在原地,锦衣华服一丝不乱,心也若磐石一般,心中打定了主意毫不动摇。
“他、、你和我比算什么?!我自少时候便爱慕他,你和谢清知道什么啊!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们为何偏偏和我抢?”皇后红了双眸咆哮道。
“因为权势富贵咯。”于心然直言不讳,“皇上不爱娘娘,娘娘心里明白。娘娘的痛苦,臣妾一直以来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会爱我,只要、只要我诞下龙嗣,我们有了子嗣,他就会回心转意。你和谢清不过只是供他取乐的女人!”
“回心转意也要皇上心里曾经有过你。”于心然挑了最尖锐最能刺痛皇后的话来说,正如她所料,皇后神色异常,变得有些疯癫了,于心然狠下心更进一步。
“正如皇后所言,臣妾不过是供皇上取乐的东西,地位远远不及皇后尊贵,臣妾对皇上也没有丝毫感情。”她抚上小腹,“可皇上亲口说,要臣妾为他孕育龙嗣。”
闻言,皇后猝然睁大双眸,死死地看向她双手轻覆之地,震惊而又恐惧,“你?!”
于心然笑着并不言语。
“你撒谎!”皇后就快被逼疯。
“臣妾怎敢用这种事撒谎?弑君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于家能全身而退,皇后以为臣妾依仗着什么?”
面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精神恍惚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慌乱间颤抖着扯下云髻上的凤尾金簪,视线盯着于心然平坦的腹,如同在看什么妖物般惊恐问道,“你、你真怀了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