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人敢混淆皇室血脉,此事很快引起轩然大波。
不仅朝堂,就连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
姚家好计谋,一边往宫里塞怀了姚家血脉的女子,一边又想方设法让自己女儿为后。
这横竖不吃亏啊!
一时之间,姚家成了众矢之的,任谁不高兴了都能骂上两句。
崔寂马车路过申国公府,大门紧闭,路人纷纷绕道而行,都嫌离得近沾了那份晦气。
一切发生的太快。
他闭目回想,那日明明错漏百出……
为何符骞未坐皇后身边,为何皇宫守卫森严却能冒出一伙刺客,为何他们一出手看似向着皇后,为何事情未查证清楚,符骞就能杀子……
还有那“阴曹地府之人”。
他瞳孔骤然紧缩。
“去查,昭阳宫那位从醒来后都做过何事!”
李令宜枯坐昭阳宫半日,也在冥思苦想。
是谁买通了刺客?也算暗中助了她。
“冯公公。”她问冯寅,“近日可有信件?”
纪书宁已经半月未来信了,这不太正常。
冯寅摇头:“回太后,小的未曾见到。”
李令宜皱眉,吩咐道:“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传哀家懿旨,让纪家大小姐入宫一趟。”
“是。”冯寅道。
李令宜起身,前往瑶光殿。
曾经宫中最热闹的地方,非瑶光殿莫属。
如今这里却安静异常。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叩响宫门。
“让本宫进去!”姚蕊在门前大闹,“陛下明明下旨不让言嫔外出,本宫是皇后,谁敢阻我?”
门内传来宫人声音:“皇后娘娘恕罪,我们娘娘……不愿见您!”
姚蕊不甘心敲着宫门:“言殊!你给本宫把门打开!本宫倒要问问你,为何要抛弃亲生骨肉!你还有没有心!本宫这个姑姑……都不曾想着抛弃他……”
姚蕊叫喊着,最后声泪俱下,竟瘫坐在门前。
李令宜叹了口气,迈着步子缓缓上前:“姚皇后。”
姚蕊忙擦了擦眼泪,扶着身边宫女起来,福身道:“太后娘娘来了。”
“姚皇后,哀家唤你一声‘皇后’,为何不顾皇后颜面,在此哭闹!”李令宜厉色道,“在这后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该有数!什么姑姑侄子的!这后宫姓符!不姓姚!”
姚蕊收起眼泪,垂头低声道:“是,太后,是臣妾错了。”
李令宜看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由心软。
没想到那日整个后宫所有人都如看戏般冷漠,最后却是她跪地替那孩子求情。
可惜她也即将要失去家族庇佑,如同当初的自己。
“既知道错了,那便回吧。”李令宜劝道,“以后把这事忘了,莫要再提。”
谁知姚蕊突然上前抓住她:“太后,求太后做主!我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李令宜怔了怔,看她激动的模样,仿佛胸有成竹。
难道这幕后黑手真让姚蕊给找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问道:“谁?”
姚蕊指着瑶光殿,恨恨道:“还能有谁!就是她!言殊!”
“她和陛下演了一场戏,趁机丢掉了个大麻烦,又替陛下给了姚家致命一击!”
“一箭双雕,真是好毒的计策!”
李令宜闻言,忙宽慰道:“虎毒不食子,许是皇后想多了,她再狠心,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杀……”
“所以臣妾要来亲自问上一问!”姚蕊咬牙,“她至今也不敢开门,不是心虚是什么!”
姚蕊的猜测在李令宜耳边回荡。
她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放弃买通刺客的缘由。
皇宫守卫,想让刺客入宫,必经种种查验,还得假扮成歌姬舞姬等。
此等难度也只有权倾朝野的太傅崔寂能够做到了。
她不想再拖累他,于是并未找他帮忙。
若不是他……
那就只有一人,符骞!
他杀子干净利落,仿佛早知道那孩子不是他亲生。
还有那支破空而来的箭,看似射向皇后,实则差点要了她的命!
李令宜顿时一阵后怕。
姚蕊见太后脸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以为她是信了自己所言。
“太后,言殊她定是故意的!可怜臣妾被蒙在鼓里,满宫的人,竟只有我跪下求情!”姚蕊说着,再度声泪俱下。
李令宜回过神来,轻拍她的手,道:“皇后先回去。”
姚蕊抬头看着她,一脸坚决。
李令宜摇头道:“陛下下旨幽禁言嫔,她不得出,你我也不得进……哀家是太后,让哀家试试吧。”
姚蕊这才低头谢过:“臣妾这就回宫,等太后的消息。”
李令宜颔首,目送皇后轿撵离去,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
下一刻,瑶光殿宫门竟一阵晃动,门开了。
守卫站在两侧,目不斜视,亦不阻拦他人进去。
李令宜不禁怀疑,方才姚蕊的话是真的了。
言嫔假幽禁,实则用她的亲骨肉,向符骞投了投名状?
她略犹豫了一刻,走了进去。
瑶光殿清净不少,没有往日各宫妃嫔前来献媚凑热闹,满殿寂静。
只见言殊披头散发坐在殿中央,目光涣散。
见到太后来了,也不起身,只呆呆看着人走到跟前。
李令宜吩咐身边宫人赶殿内所有人出去。
大殿只留她们两人。
“贵妃可曾后悔?”她盯着她,轻声问道。
许久不听他人唤自己“贵妃”,言殊那呆滞的目光中,终于亮起了一丝期冀。
“是——太后来了。”她终于看清了来人,“怎么,太后娘娘也要来谴责妾,说妾狠毒,连自己的儿子也能下得了手?”
李令宜摇头:“你手染鲜血,早该知此下场。”
言殊迷茫抬头:“手染鲜血?”
她似乎在回想着,自己这一生都做过什么害人之事。
“姚皇后方才跟哀家说,你和皇帝共演了一场戏,虽弃了那孩子,却也借此处理了一个大麻烦,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哈哈……”言殊苦笑,“她倒说得轻松,不如让她来试试丧子之痛!”
李令宜道:“你把错都推到姚家身上,如此便还留有余地,日后复宠,再生一个皇子,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太后想说什么?”言殊这时才反应过来,“太后是想说,一切都是我故意的?”
“你还有何不敢的。”她讽笑道,“贵妃可是连皇后都敢杀……”
言殊目光渐渐清明。
她拨弄起前额头发,盯着太后仔细看道:“难怪,陛下曾说,你是装昏装傻……”
“是吗?”李令宜反问。
“那时,在昭阳宫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言殊试探道,“李后背德,私会外臣……”
“你确定?那外臣是谁?可有证据?”
言殊愣了。
李令宜又问:“无罪证便敢定下一国皇后之罪,贵妃可真是仗着符骞宠爱,为所欲为!”
“你、你敢直呼陛下大名?”言殊此话一出,迅速变了脸色。
敢直呼陛下大名者,从来都只有一人。
李皇后!
她曾多次听到李皇后这样喊,生气了也喊,高兴了也喊,可陛下从未阻止过她。
仿佛她们是民间夫妻,平起平坐的一对。
“你是……”言殊双唇颤抖。
“你不会以为,我是那李后冤魂,前来索命吧?”李令宜不禁大笑。
言殊松了一口气,那种怪力乱神之事,不可能!
李令宜俯身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你放心,若我回来复仇,你和符骞……会一起到地下继续做一对夫妻!”
言殊瞬间惊惧:“不!不要!”
明明还有一年,符骞就要毒发身亡!
她不要和他一起下地狱!
李令宜站起身,退后几步,满意欣赏着她的恐惧。
“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告诉陛下?”言殊威胁。
李令宜试探道:“如何告诉?难道姚蕊说对了?你和符骞真的是演戏,这幽禁亦为假?”
言殊一阵苦涩。
若真如姚蕊所说,往后她还有机会。
可惜……
李令宜看她如此,心中明了,恐怕姚蕊猜错了。
就算言殊有心复宠,枕边人亲手杀死自己骨肉这件事,也会横在两人中间,成为巨大的沟壑。
言殊终于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我从未想过害死自己的孩儿!”
“世人道,论迹不论心。”李令宜道。
言殊扯了扯嘴角:“你倒是好手段!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乱刀中救下姚淮,是怕他死了,无法病发被人瞧见?”
李令宜点头:“你猜得没错。”
“原来是你!”言殊目露凶光,“是你买通刺客,让姚淮和我儿同时发病,让陛下看到!”
李令宜不作声。
看来言殊也不知符骞所作所为。
“我早该想到!若你真是李后冤魂索命,如此报复,也是理所当然!”言殊突然爆发出一阵尖笑。
李后复仇,符骞亦活不久了!
李令宜看出她心中所想,提醒道:“言贵妃还是先担心自己为好。”
她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言殊眼神一凛,冲殿外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她有重要的事面见陛下!
她要告密!
她要告诉符骞,李令宜回来了!
李令宜要复仇!
她要让所有人都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