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川低头穿过矮小的地牢门,门没有被锁上,铁链随意地掉在地上被他走过时用脚推到一旁。
林羿礼见他进来,丢下手里的剪刀,主动向前扑去,埋进傅柏川的怀中瑟瑟发抖。
“将军昨夜不在,我便独自入睡,怎知醒来就到这里了。”
林羿礼对傅柏川依旧算不上信任,把他和李绥一的事情隐瞒的同时,还要抹去黑衣人的存在。
傅柏川的表情阴沉沉的,视线越过林羿礼凝重地审视地牢内的一切。
剪刀、尸体以及伤口。
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傅柏川被引得向林羿礼看去。
林羿礼身上熏香本就浓烈,再糅杂污血腥臭与地牢发霉发臭的腐肉味,他身上的气息便从香变成恶臭。
林羿礼顾不上身上气息,等他在傅柏川怀里再抬头时,眼底盈着水汪汪的泪,紧咬着嘴唇强行为惨白的唇色染上樱红。
“将军,我害怕。”
林羿礼从鼻子里哼出不安的声音,手上紧攥傅柏川的衣角,指尖泛着微红。
傅柏川低头,额头相抵着与怀中人对视。他用几乎命令的口吻询问:“发生了什么。”
林羿礼的眼睛眨了两下,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泪汪汪,甚至因为傅柏川的语气不善,鼻头一酸,豆大的眼泪便顺着脸颊垂下。
“我睡醒便出现在这里,与这两具尸体作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傅柏川叹了口气,无奈但还是抬手帮林羿礼擦去脸上泪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柏川的手掌心因为常年习武粗糙得很,磨在脸上跟有沙子擦过似的,林羿礼别过脸躲掉傅柏川的触碰。
“我真不……”林羿礼下意识地回答。
下一秒,他的左右脸颊便都被傅柏川的手掌心捂住,像狗头铡似的把他牢牢控制在在那,强迫林羿礼抬头。
林羿礼抬起头,便只看得见傅柏川的脸。
剑眉星目,五官凌厉。这张脸带股边疆上特有的硬朗强劲感,丝毫没有阴柔。
还挺符合林羿礼的审美,所林羿礼没眨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傅柏川的脸贴近,抵在林羿礼面前。
他说:“我信你。”
林羿礼的身体瞬间僵住了,犹如寒霜打来,肩膀、身体上都落满了沉甸甸且激寒刺骨的冷意,把他的骨头与血液一同凝固,让他一动不动。
他收了眼泪,保持着平时他习惯的那张笑脸,冷冷的笑着,眼神被他自个强行钉在傅柏川身上。
先挪开视线就代表心虚不安,林羿礼自然不肯让自己露出破绽。
只是林羿礼的身体实在僵得太厉害,虽说眼神如炬,却异常的迷茫空洞。
这三个字说出来,跟说我爱你有什么差别?林羿礼心想。
我信你——
他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说这三个字?
这多冒犯。
林羿礼挣开傅柏川的手,换了话题,别过头疏远地问:“将军消失是去做了什么?”
言下之意,他不信傅柏川。
傅柏川立刻回答:“找尸体,你问过我前任使臣的尸体,想来的确有用,于是带了一队人马去把尸体挖了出来。”
说话间,傅柏川身后来来回回的士兵们刚好搬进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几位士兵看见地牢的林羿礼后,把尸体放下识趣地安静退后。
傅柏川拉进与林羿礼的距离,贴着他的耳朵,几乎是吻着一般地低声细语:“仵作那有一份最初的验尸报告,你是京城来的大理寺卿,也许你接手会有新的收获。”
“此案所有人都死了,你为何还要深入?”
“你没死。”傅柏川应声回答。
林羿礼的手抵在傅柏川的胸口,他感受着掌心的心跳,他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莫不是你喜欢我?”
但很快,林羿礼觉得他一个背负罪名的死人与备受爱戴的将军,又能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喜欢这词,跟信任是一样沉重的。
他和傅柏川还没有到那个阶段。
林羿礼赶在对方反应“喜欢”一词前,自行给话找了补:“你觉得我没名没分的跟着你,有损你将军的身份,于是想帮我洗净屈辱。”
傅柏川静了好一会,才沉沉地反问:“在你眼里我这么坏的吗?”
林羿礼想也没想直接冷脸呛声回去:“你本就不算好人。”
傅柏川被他说得半晌没作声,亦或是他并不想再和林羿礼继续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绕过林羿礼走到沾血的剪刀边,弯腰捡起后搭在掌心左右看了看。
而后他又来到那两具尸体边,仔仔细细地比对剪刀与伤口的创面,确认是剪刀贯穿喉咙而亡。
傅柏川放下剪刀,伸手按在尸体喉咙上的血口上,手指不嫌恶心的直直捅进伤口里面,指腹贴着骨头搅动一番。
再拿出手指时,红色的鲜血大约染红了他两个指节。
“我不喜欢你。”
傅柏川把手指贴在护腕上擦去多余的污血,手上忙不停,嘴上也再次肯定的重复:“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
林羿礼吸了一口气,眼睛突地睁圆了,对于傅柏川的回答很是不满意。
他双手抱臂落在前胸,侧过头去刻意避开傅柏川所在的方向。他冷道:“我这样的?若是以前,你连见本公子的资格都没有。”
傅柏川深吸一口气,林羿礼的秉性恶劣他清楚不已,所以没打算再继续同林羿礼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转头对着尸体说:“这个贯穿伤是一次性穿过喉咙的,骨头的切面平整干净不存在多次伤害。以你的力量不可能做到。”
“嗯。”林羿礼平静地回答。
傅柏川站起身,走到林羿礼面前,抓住他的肩膀,重重地强调:“所以我不是相信你这个人,我是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情。”
林羿礼脸色微微泛青,傅柏川这番话倒显得林羿礼之前的心思格外矫情。
什么信不信,喜欢不喜欢的。
倒是他多想了。
林羿礼推了推傅柏川,道:“容我先去洗漱一番,这里也不是谈事的地方。”
“不是拖时间编故事吧?”傅柏川回。
林羿礼抬手便是一巴掌,傅柏川身体往后倾去,巴掌落空。
很快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掐在傅柏川的腰上,这一下他躲不了,捂着腰嗷出了声音。
守在地牢外的士兵咳了两声后,才出声汇报:“将军,新任使臣前来拜访,有事相议。”
林羿礼白了一眼傅柏川,先行离开。
傅柏川撑着腰,咬着一侧后槽牙直倒吸冷气,目送林羿礼离开。
“来人去把仵作喊来,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傅柏川喊来两个士兵,下了命令。
那二人应下后打算离开,却被傅柏川叫住。
“去给他备两件过冬的毛袄,这几日要落雪,天寒地冻,他恐怕难适应。”
傅柏川指着林羿礼离开的方向,那两人很快就明白意思,点头说好。
傅柏川去了会客厅,使臣带着他的人已经早早坐下,在见到傅柏川后短短几句寒暄后,便直奔主题:“我听闻林羿礼没有死,他此刻就在将军府上,将军府上的人算不上人来人往,我瞧着将军身边那位男宠就十分可疑。”
傅柏川立刻明白对方是何意思,抬手打断使臣说话,转头给奴才下令:“去把他喊过来,此刻应是在本将军的房间里涂脂抹粉,你喊几个士兵把他强行架过来。”
奴才退下。傅柏川收手,示意使臣:“继续说。”
“我听闻二位关系不简单吧,但为何从未见过有任何越界的行为呢?”使臣啧啧两声。
傅柏川哧哧笑道:“你想看?”
“当然不是,我对男人丝毫不感兴趣!”使臣连忙摆手否认。
傅柏川深吸一口气,哀怨地长叹出来,端起茶杯的手一起一落,欲言又止好一会才幽幽道:“唉,本将军与他的关系现在的确不算好,毕竟金州城上下都知道本将军那里不太好使。”
使臣老脸一红:“将军,这种话不必告诉我的。”
傅柏川挑眉反问:“不是你想听吗?”
“我不是怀疑将军在刻意帮他隐瞒身份,只是我至今仍不知道他姓甚名甚,何方籍贯人士。”
语气是为难的,但脸上挂着恶意的凝视。
多喊几个人的效率就是高,这边话还没说几句,林羿礼先气冲冲地一脚踏进来。
林羿礼的脸蛋一半打了胭脂红扑扑的,还有一半没来得及补上,头发也没完全梳齐整,乱糟糟的蓬在头上,像挂在枯树上被遗弃的鸟巢。
傅柏川冲林羿礼推了推手,“过来。”
林羿礼瞪了他一眼,虽然不清楚情况,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乖乖上前。
傅柏川的手擅自探过来,绕过林羿礼腰线两侧缠成一个圈,手臂缩紧林羿礼踉踉跄跄地坐进傅柏川的怀抱里。
傅柏川掐住林羿礼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
不等林羿礼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便瞧着傅柏川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个不容拒绝的吻重重打在林羿礼的鼻翼上的黑痣上。
林羿礼还没清楚到底什么情况,眉头一皱:“嗯?”
“我要吻你了。”傅柏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