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需要梁冕来跟她讲这些的,凌歌一直清楚。
“他结不结婚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凌歌重新站了起来,说话的时候很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说的对,但我从来也没想过能和柏郁走到那种关系,我们互相陪伴过对方,有一些回忆就够了。”
凌歌只能这么劝说自己,从一开始便知道不会有结果的东西本就不该去奢望。她只能自我麻痹,说出上述不加思考的言论。
梁冕的双眼闪烁了一下,“你真这么想的?”
凌歌说是。
“这样想也好。”梁冕替她递来一瓶矿泉水,凌歌顺手接过。
“既然你都不打算和他纠缠了,那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呢?”
凌歌到现在都还没接受梁冕对她的情感,于她而言只能是莫名其妙,她气不打一处,“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纠缠,包括你,你能明白吗?”
这次没等到梁冕的回答,凌歌率先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她要走,她早就想好了,她要走。
*
没有梁冕下场阻拦,整个离职流程办得很顺畅。临时合同算作是凌歌毁约,她没干到相应的实习期限,要扣除一定比例的工资,当然之前也早被扣过了。
她本身对金钱这种东西真的不在意。这不今天离职心情不好嘛,凌歌准备去商场上好好shopping一番,她眼红一件今年上新的大衣很久了,这段时间忙这忙那,凌歌恍惚间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添置过新衣服了。
很难得,她今天有幸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逛起了街。
京都还是繁华。商场里已经开启了供暖,光亮洒在凌歌身上的时候就像在接受着什么庄重的洗礼一样。大牌门店永远不缺乏笑盈盈的sales。以前凌歌认为电视剧小说里的那些事是不存在的,毕竟她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甚至可能成为那种进了店被sale嫌弃的人,但自从和柏郁在一起之后,她发现以前那些她认为异想天开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金钱之下,万事皆有可能。
那次柏郁带凌歌出来逛街,说是要给她添置一点新衣服。凌歌一开始很慌乱,对,就是可以用慌乱来形容。柏郁要给她花钱,她就会很慌乱。他带她直奔了某大牌门店。
凌歌以前从不会踏足这种地方。原因很简单,随随便便一条丝巾就抵她两个月的生活费,她凭什么驻足?
那天,柏郁一进门就和一个sale讲了几句,凌歌没听清,隐约间提到了他的母亲,但他的母亲不是在维港吗?凌歌不知道。而后,柏郁和凌歌一同被带进了VIP包间,这里的装潢又豪华又高雅,凌歌听见声音很温柔的姐姐在她耳边说:“小姐,请坐。”
凌歌大惊失色,那位貌美的sale穿着包臀裙,直接跪在了自己面前,笑着问她先看衣服还是鞋子。
闻言,凌歌茫然无措地扭头,看见柏郁在旁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也没开口,就抬了抬手,叫凌歌随意。
后来,凌歌也不知道那天具体花了多少钱。柏郁最后刷的卡,那种姿态和气度凌歌一辈子都学不会。就像自己小时候分给伙伴们零食一样,就是那种姿态。
一辈子都追逐不上的人,终于彻底地,与自己画上句号了。
凌歌忽然有些难受,双脚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样踏入了门店。热情的sale以她看不出的余光打量着她,最后还是热情地拥了上来,训练有序,让人挑不出错处。
凌歌知道自己那点可怜兮兮的存款能够买什么,就直白说:“把你们店新上的围巾给我看看吧。”
最近的积蓄,只够买一条围巾。凌歌迅速看过之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结了账,卡一刷过去两个月的辛苦又全都化作泡影。
她走出店的时候浑身就跟卸了力一般,腿软,走路晃荡。她责问自己:人究竟需要怎样努力?
要努力成什么样。
凌歌连晚饭都没心情在外面吃,像是逃离犯案现场一样灰溜溜地坐上了出租车。回的也是柏郁给她在京都租的房子。
到如今,她必须要认清这个现实:如果不是柏郁,她可能连体面地留在京都的本领都没有。她必须跟无数和她拥有一样身份的异乡人挤在狭窄且暗无天日的出租屋里。必需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赶最早的公交车去往城中,必须计算着各个时间段的打折季为自己添置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
凌歌始终太高估自己,而就在她回到公寓的时候,一切的情绪再也掩饰不住。
柏郁给她寄来了很多东西。凌歌翻看了一些,全是贵重的补品。她真的很想把电话打过去,好好问问柏郁,问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永远只知道弥补的人是徒劳的。
但凌歌已经没精力了,她一脚踢开了大箱子,最后实在气不过,不止是柏郁,还有她自己。冲动的她将柏郁给她的卡剪了个稀烂,然后她又烦躁地将桌子上的花瓶扔到了地上。
凌歌以前不这样。每个人见到她后,都说她是懂事的好学生,性格好,学习好,当了二十年的乖乖女。可一切都因为这场意外而改变了。
她也隐约觉得自己最近出了问题,是诸事不顺的体质。
搬家是个体力活,凌歌现在真的抽不出多的时间和力气做这些,她还要想办法找工作,哪儿来多的时间。可为了急于和柏郁撇开关系,她把自己的最后一点余额转给了柏郁。
对方当然是退回,并且还立马打了电话过来。
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因为陈娴的病还是他的凌歌之间的事,或许两者都有,反正柏郁的声音一听就不正常。凌歌没话说,听见电话里的人问:“东西收到了吗?”
凌歌抬眼望了过去。
“凌歌,我知道你为这件事情气我。但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现在这个时候你就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我给你请一个阿姨吧,好不好?”
“......”
眼泪真的绷不住,凌歌拧着眉,“那你说,什么时候算一个好的时机?”
不出所料,换来的只有沉默。除了沉默,还剩沉默。
“你不说,是因为你也不知道,你也没想好,对吗?”
“凌歌,我......”
“不说了,我不会再接受你的一分施舍,钱你收下,算是我给你的房租。那堆东西,我寄快递原路返回。”
还没等柏郁再次回答,凌歌就果断地挂断电话。她发现柏郁把她的钱退回了,只好用支付宝直接给对方转了账。
谁曾想柏郁直接转了一大笔过来,他一向这样。凌歌不想跟他周旋,最后退给他,拉黑了他。真是一点情面不给。
再然后就没有后续了。凌歌将整个公寓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柏郁存放在这里的烟和打火机。她试着像柏郁之前做的那样——含上烟,点燃打火机,随后将目光注视在火星处。
一口就呛着了肺,凌歌咳嗽不止,仍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只是不喜欢。后面又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上次约会时剩下的酒。
凌歌的胃不好,一直不能喝酒,两口就要肚子疼,柏郁为此无奈过,他说不喝酒少了好多意思。但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柏郁再没让凌歌喝过一次酒,很多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自嗨,微醺上头之后柏郁会亲吻凌歌的脖子,然后问她可不可以做。
凌歌会趁这个不清醒的时候问柏郁爱不爱她。
柏郁只会说爱。
凌歌问他有多爱。
柏郁会笑,说很爱、很爱,每次都这样回答。
每次,他们都做了。
凌歌醉了。打翻了酒瓶子,身上也是酒,也许是在这段时间实在太累,身心俱疲,也许是凌歌实在想忘掉,想堕落。反正不知出于哪种原因,凌歌真的沉沉睡了过去,就在冰冷的地板上。
好冷啊,凌歌最后的感知就是冰冷的地板,她贴在上面五脏六腑都要跟着结冰了。结果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
得,又作死一次。
梁冕坐在她的床前,表情还是一样的冷,似乎还夹杂着愠色。
凌歌也不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又是如何把自己带到这儿来的,梁冕比她以为的更了解她,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医生说我什么了。”
“胃出血。”
凌歌没回他。
“你是疯了吗凌歌?!明明胃就不行还偏偏这样造,你是觉得你自己有九条命吗?还是你觉得这样就能博得他的同情,让他回头看你一眼?”
“梁冕。”凌歌的神情很哀伤,梁冕不能理解她,但还是被这样的神情所触动。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梁冕很识趣地出了房门,过了半个小时他又折返回来。
这次给凌歌带了点吃食,都是一些好消化的。他准备拿医生的话来恐吓凌歌,“还在恢复期就敢这样喝酒,医生说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把你身体搞垮。”
梁冕真的只是想吓吓凌歌而已,没曾想对方丝毫不畏惧,还算拎的清,“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男人问她下一步打算,凌歌说继续打工。
她透过窗外,意外地捕捉到了几片飞雪的影子。
京都的初雪,来了。
宝宝们~新年快乐!!!这是我们遇见的第一年,我们还有接下来的每一年,糜拉想说:新年快乐!我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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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first s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