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他 第2章 年少

就这样，闻小瑜成为了武不知的书童。

武不知心心念念的人如今近在眼前，他一时间反而变得局促起来。

闻小瑜或许是因为胆子小，他从不来不主动与人搭话，府里人让他做什么，他也只会点头去干什么。

一连好几天下来，两人没说上几句话，不过他们眼神常常匆匆撞在一起，又立马慌乱地分开。

武不知又去了学堂，一如既往地坐不住。

闻小瑜跟在边上听着，却比学堂里任何一个都要认真。

武不知一手托着脸，一边打量闻小瑜的侧脸。

他的目光落到对方细密的睫毛上，接着往下扫到琥珀色的眼珠，再顺着鼻梁的弧度一路而下，勾勒出嘴唇、下巴……

武不知全神贯注地用目光将闻小瑜的侧脸细细雕刻下来——

起初知道闻小瑜是男孩，武不知心里难过了好一阵，那些日子他既想与对方保持距离来斩断这种心痛，又忍不住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而眼下呢，武不知已然忘了此前矛盾倔强的心理作用，情不自禁地、偷偷地沉浸到了一个眼里只有闻小瑜的另一番天地。

当然，这种“偷窃”似的行为没多久，闻小瑜一个回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武不知吓得险些魂飞，慌忙忙掰过身子，低头假装看起书来。

闻小瑜盯着武不知通红的脖颈，戳了戳他，小声说了一句话。

武不知被他碰得一个激灵，腰杆子都僵直了几分，可惜他脑子正热着，根本没听清人家说了什么。

好不容易闻小瑜主动跟他说一次话，武不知一激动，声音不禁大了几个调。

“怎…怎么了？!!”

此时整个学堂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闻小瑜窘迫难耐，梗着脖子红着脸，指着夫子的方向，小声道:“刚刚夫子喊了你好几次，你没反应。”

“……”此话犹如一盆冷水将红温的武不知浇了个透心凉，他转头对吹胡子瞪眼的夫子无辜又无奈地眨了眨眼。

此举成功让武不知获得了廊外罚站的机会，他深深吸了口室外的好空气，正想着该逃去哪里好，转眼却注意到闻小瑜正眼巴巴地看着窗子里的夫子讲学。

武不知大为不解，抬手打断闻小瑜的视线，问:“你喜欢听老头念经？”

闻小瑜偏头看他，眼睛一亮，语气中有种不同以往的愉快，“我以前没进过学堂，更没听过夫子口中那些故事，我觉得很有趣!”

闻小瑜平常看起来不是畏畏缩缩就是冷冷淡淡，像此刻这般嘴角含笑，眼底生辉的模样，武不知是第一次见。

他兀地想起初遇那次场景，一种强烈的冲动立马在身体里奔涌起来。

武不知心跳砰砰跳到嗓子眼，这种感觉来的突然，而且比上次更加真切持久，武不知脑子一热，冒出来一个主意。

“原来你喜欢听故事，我知道哪里有最有趣的故事，我带你去!”

武不知抓起闻小瑜的手，激动地带人飞跑出去，全然没听见身后夫子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武不知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带闻小瑜去听书!

他知道附近有个十分会吹牛的说书人，这人嘴里的故事不见得有几分真，却是个顶个的猎奇好玩。

他一定要带闻小瑜去见识见识!闻小瑜保证会喜欢得不得了!

武不知激动得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全然忘了他手里还抓着人。

闻小瑜跟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来不及劝阻，而且武不知的手劲不小，闻小瑜被拽的生疼，最后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闻小瑜才有机会挣脱出来。

闻小瑜一路忍着没喊疼，武不知低头一瞧，对方细白的手腕已经红了大片。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武不知脸色大变，双忙不迭拉起闻小瑜的手腕，轻轻地抚摸起来。

闻小瑜说不出哪里奇怪，总之他不适应，飞快将手抽过来藏在身后，担忧道:“我不疼，没关系——咱们跑这来做什么？夫子方才一直喊你，好像生气了。”

武不知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别管他，他心里巴不得见不着我呢——我带你来见识见识好玩的!”

说着，武不知又要去拉闻小瑜的手，后者下意识后退半步，武不知的手悬在半空，他盯着闻小瑜垂头的模样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气拉起了对方的衣袖。

两人到了一家茶馆，武不知轻车熟路地去了二楼一个观望楼下、窗外都十分优越的位置。

武不知指着楼下一个模样清瘦摸着翘胡子，举止神态颇为神秘的说书人，对闻小瑜介绍道：“那是顾老叔，他知道特别特别多有意思的故事，比如什么妖鬼啊、神仙啊，很多我没见过的事情他都知道。”

武不知指着窗外一个方向，得意道:“还有啊，这条路正通我家大门，只要我爹派人来，必然会经过那块，到时候敌在明，咱在暗!反正他们一时半会抓不到咱们!”

看着武不知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闻小瑜心中隐隐不安，他拉住对方的衣袖愁苦道:“可是我怕老爷和夫人生气。”

武不知一门心思想带闻小瑜玩，至于其它，武不知不以为意道:“他们喜欢生气，我见惯了的，你放心，出事我扛着!”

“……”闻小瑜欲言又止，他没再劝，心里也对武不知这番话丝毫不信。

顾老叔讲故事的功力确实高深，闻小瑜一开始还忐忑不安的，结果没多久两小孩一起入了迷，两人嘴里还时不时讨论几句。

武不知自认为这些年和老爹斗智斗勇生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能，万一今日事发，老爹又来抓他，他正好还可以给闻小瑜露一手真“本事”。

可哪曾想这次，他给闻小瑜分析故事的期间，竟然生出了一种强大而饥渴的“责任感”与“成就感”，以至于武不知的目光一刻未从闻小瑜身上下来，脑子里也热烘烘一片。

直到闻小瑜余光中瞥见武爹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他心中一个“咯噔”，当场吓得呆若木鸡，大气不敢喘。

武不知终于察觉到异样，他光是打量闻小瑜的神色变化，便察觉到后背已经习惯性地冒了一层冷汗。

武不知反应极快，头也不回地拽上闻小瑜要跑，可惜他刚踏出一步，早有预料的家丁率先一跃，便将二人死死扑倒在地，掣住了手脚。

两人被抓回府里，在祠堂受家法。

武不知不服气，他被两个家丁按在板凳上起不来，只好抬起通红的脸，对正在训斥闻小瑜的亲爹呵斥道：“都是我强迫他干的！你不能打他！！！”

一听这要反了天的语气，武爹的火气顿时又高三丈，他立马转身，顺势一板子抽在武不知身上，骂道：“老子怕是碰了鬼！才生出你这么个孽障！”

武不知疼得龇牙咧嘴，话里都不自觉带了颤音，但依旧坚持将罪往自个身上揽，叫喊声一次比一次高。

武爹气得两眼冒金星，一板子比一板子重。

祠堂外的人听到这爹俩的声音，心中一阵阵犯怵，只好把武娘喊来。

武娘一见到武不知忍疼忍得连下嘴巴皮子都咬破了，心疼得不得了。

她嘴里一边骂着武爹，一边喊人小心将武不知抬起来要走，谁知，哪怕是被打的屁股开花，武不知也还挂念着闻小瑜，非得让闻小瑜也一起离开。

这倔强脾气也成功把武娘也惹毛了，她双眉一皱，全然不顾武不知聒噪的话，只管吩咐家丁将人强行带走。

武不知挣扎不开，身上又疼，他急得没办法，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旁人只当少爷被打的惨，却不知武不知在担忧闻小瑜。

迄今为止，武不知只有两次后悔逃课，一是第一次逃课后被教训的时候，二是眼下。

说好出事他扛着呢，谁想老爹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

不知道过了多久，武不知哭累了，有人叩了两声门。

武不知不想答应，转头把脸埋进湿冷的枕头里。

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靠近，那人轻轻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犹豫几秒，才提醒武不知吃饭。

一听是闻小瑜的声音，武不知倏地扭过头，他全然忘了身上的伤，动作一大，疼得他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闻小瑜见他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两人心照不宣地飞速打量彼此上下，都恨不得生出十来只眼睛将对方看个仔细。

武不知率先开口问：“我爹娘打你了吗？”

“没有。”闻小瑜摇摇头，把碗筷递到武不知面前，道：“夫人让我看着你吃饭。”

闻言，武不知松了口气，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提起一个弧度，他咬着牙换了几个姿势，身上依旧疼得厉害，双手也腾不出空来抓碗。

闻小瑜见状，便在床边跪坐下来，亲自夹着饭菜递到武不知嘴边，“我喂你，你别乱动。”

武不知盯着闻小瑜认真的模样愣了两秒，后知后觉回过神，大口把饭菜塞进嘴里，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闻小瑜专注喂饭的动作，偶尔抬头，不经意撞到武不知的视线，两人依旧似往常那般会匆匆躲开。

武不知的眼睛因哭久了而通红，可他痴痴望着闻小瑜的时候，眼睛里却带着羞涩与欢乐。

天黑得很比往常要快。

闻小瑜点了蜡烛，大陈来替武不知擦药。

闻小瑜收拾完东西正要走，武不知叫住他，顿了顿道：“你别走了，陪陪我吧。”

闻小瑜尚未反应，大陈立马会意道：“小瑜，你把盘子放下，过来，今晚陪着少爷，不许离开。”

闻言，闻小瑜立马点头说“是”，武不知察觉出闻小瑜身上的局促，立马转头对大陈厉声道：“大陈！你不许吩咐他！更不许凶他！”

“......”大陈的脸色一言难尽，他心中叹了气，麻溜处理完少爷的伤，又十分知趣地麻溜离开。

闻小瑜等大陈走了，他才走到床边坐下，一言不发。

武不知垂眸道：“你若是累了就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闻小瑜把头低了低，随后小心把脑袋靠在床沿，嗫嚅道：“我想留下。”

一听这话，武不知眼睛一亮，来了精神，他立马往里边挪了挪，给闻小瑜腾出一个位置，欢快道：“那你上来，我们一起睡。”

闻小瑜抬头，刹那间又迟疑起来，“你是少爷，我不能。”

武不知皱眉道：“我们之前说好了做朋友，我是朋友，不是少爷，你若是睡地上，我也要睡地上。”

“别。”闻小瑜生怕武不知爬下来，连忙起身躺在对方身边。

武不知心里乐开花，他盯着闻小瑜的侧脸，笑道：“以后你能不能一直陪我睡觉？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闻小瑜没接话，反而背过身去，背影变得紧绷起来。

武不知以为闻小瑜不乐意，支起半个身子慌忙解释道：“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不强求！我们还是好朋友。”

闻小瑜盯着烛火照在地上的影子，喃喃道：“少爷，如果我对你撒谎了，你会原谅我吗？”

武不知困惑道：“你为什么要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