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莫斯科看雪 第13章 侃

十三

为了省钱，温欣只要了一碗素汤面，张俭也挑便宜的套餐要了一份。

两个人面对面坐，互望一眼，为今日的寒酸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工作以后，他俩都没再有过这样寒酸的时候。

温欣上一次这么节省，还是在大三的时候，为了攒钱抢王菲的演唱会门票。

他俩是在大三前的暑假正式成为恋人的，那晚在篮球场，互相拥抱，温欣仰起脸看张俭，很认真地问他:“张俭，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吧？”

年轻的张俭双手捧起温欣的脸，他有些紧张，手微微发抖，心跳暴烈，撞得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微颤而低沉:“温欣，我可以吻你吗？”

温欣以为自己的脸已经很热，没想到张俭的手更热，她的脸被他的手烫着，眼波涟漪轻荡，不甚至明亮的光线里，她觉得张俭的眼睛亮如星辰。

可是张俭问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啊。

直接答应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够矜持？

但拒绝的话，张俭会难过的吧？

而且，她根本就不想拒绝。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勇敢点直接吻下来，双方痛痛快快地享受这个吻。

温欣内心千回百转，既要面子，又想要亲吻。

张俭等她的回答，等得不知如何是好，捧着温欣的脸僵在那不动，感觉亲也不是，放手也不好。

不知道别人的初吻是如何进行的，反正温欣闭起双眼，点头示意张俭可以吻的时候，是尴尬又期待的。

唇与唇相触时，温欣感觉自己飘起来了，肉身失了重，灵魂像被吸走。虽然两个人霎时都变成了青涩的大傻瓜，接吻接得毫无技巧，但温欣的感觉依然是好的。

闭着眼亲吻，世界屏蔽在她的知觉之外，她所有的知觉都唇上，在张俭试图探进来的舌尖上。大脑里仿佛有烟花轰地一声炸开，温欣猝然睁眼，微微喘息，直勾勾地看着张俭，弄得张俭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唇贴在她唇上，一动不动。

双方又陷入了尴尬之中。

那晚回去以后，温欣偷偷上网学习如何接吻，之后她觉得相对于法式湿吻来说，她和张俭的初吻，应该叫……干吻。

她不知道的是，那晚张俭回去以后，也在偷偷学习接吻技巧。

可惜第二天上午温欣就回南都，他们暂时没有机会将新学的技巧付诸实际。虽然那天张俭有送温欣去高铁站，但大庭广众的，两人都挺克制。

“我进去了。”温欣伸手按住行李箱，想从张俭手中接过来。

张俭把行李箱给她，有点不舍，人来人往的，他也放不开去做太亲昵的举动。

他放开温欣的手，把自己脑袋上的黑色鸭舌帽取下来，扣到温欣头上，边帮她整理头发，边说：“外边热，好好戴着。”

温欣睁着眼傻傻地看着他，心里甜滋滋的。

张俭看她傻愣愣的，忽然觉得好笑，顺手在她脸颊轻捏一下，“听到没有？”

温欣乖巧地点头，应一声嗯。

“到家给我消息。”张俭又交代一句。

温欣又应一声嗯。

她拉着行李箱走过安检，回过头，见张俭还站在原地目送，她朝他咧嘴笑，挥挥手用嘴形说“我走啦，你也回去吧”。

张俭居然准确接收了她的信息，朝她点点头，与她相视一笑，目光仍然追着温欣，一直到温欣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里，才怅然若失地转身离开。

那年十月，王菲在北京体育馆开演唱会。

温欣省吃俭用三个月，加上打暑假工赚的钱，最后终于凑够了钱从黄牛手里买到了两张高价门票。当她把其中门票送到张俭手里时，张俭欲言又止。

两人坐在图书馆里，温欣托着腮笑嘻嘻地看张俭，压低声说:“到时你陪我去听王菲演唱会好不好？”

张俭拿着票若有所思，皱起眉严肃地盯着温欣:“最近你总找理由不出来吃饭，就是因为要省钱买门票吗？”

温欣有点难为情，心虚地笑着，很明显就是被说中了，张俭气不打一处来，拉起温欣就要走，温欣莫名其妙，却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大声说话怕打扰到别人。

到图书馆门外，温欣气短地问:“怎么了？你想去哪啊？”

“你傻不傻啊？”张俭不知为什么满肚子火气，像生温欣的气，又像生自己的气，“多大的人了，为买门票饭都不好好吃，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也没有很瘦呀，”温欣背靠着墙，一脸委屈，“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听演唱会嘛？”

张俭一手拎着鸭舌帽，垂眸睨着温欣，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忍心再训斥她，不大高兴地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男朋友？”

“当然有啊”温欣激动地昂起下巴，“不然你以为我会随便请人听演唱会吗，这可是我省吃俭用买的票诶！”

“还有脸说？”张俭没好气地盯着温欣，“以后不许这样虐待自己了。还有，你需要钱为什么跟我说？”

温欣心说跟你说了又怎样，你很有钱吗？

张俭看温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把帽子扣到她头顶，笑了笑，“下不为例知道吗？”

“哦。”

“哦什么哦，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张俭一脸严肃，没等温欣顶嘴，就霸道地拉起温欣的手，“走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好补回来。”

张俭这人就是嘴硬心软，温欣跟在后头抿着唇偷笑，忽然嗲声嗲气地说:“哥哥要带我去吃什么呀？”

张俭笑着回头，屈指在她脑袋上敲一下，“跟哥哥走就是了。”

那晚吃完饭，张俭送温欣回学校，临走时塞一张银行卡在温欣手里，告诉了她密码，又嘱咐她说:“以后好好吃饭知道吗？”

温欣不想收他的卡，直接递回去，“你不用给我钱，我有钱。”

张俭却不愿意收回去，两手抄进裤兜里，平淡地睨着她说:“不是给你的，是演唱会门票的钱，我请你听演唱会。”

温欣拗不过，只好先收下了，捏着卡说:“那就当我帮你保管吧。”

那张银行卡后来一直由温欣保管着。张俭正式工作以后，每个月会定期往卡里转一笔钱，说是给温欣的零花钱，甚至分手后，张俭也没停掉定期自动转入。

直到现在，那张卡还在温欣手里，但她再没花过那卡里的钱，把卡雪藏在出租屋里。

温欣和张俭在餐车吃完午餐，没有立刻走，温欣把热水袋抱在身前，扭头望着车窗外，云淡风轻地说:“张俭，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你给我的那张银行卡吗？”

张俭稍微顿了顿，说:“记得。”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温欣笑了下，缓缓把目光定在张俭脸上，“既然记得，为什么不停掉自动转账？”

张俭懒散靠向椅背，漫不经心地迎着温欣的目光，理所当然地反问:“为什么要停掉？”

“我们已经分手啊，”温欣满脸真诚地说，“你又没有义务给我钱花。”

张俭定睛看看着温欣，也满脸真诚说:“我乐意。”

“你乐意养你前女友一辈子？”温欣真的感觉有点好笑了，笑吟吟地看着他。

“嗯，就养着呗。”张俭脸上也浮起点笑意。

“你乐意给，可我不乐意收呀，”温欣掩饰地看向车窗外，外边一掠而过的景象早已没了新鲜感，但她还是那么无聊地看着，“回头你给个地址，等回北京我把卡寄还给你。”

张俭不吭声了，拿起桌上的水，慢条斯理地喝。

有人用英语喊了声“张叔叔”，张俭一下子听出是Jennifer的女儿，他手握着水杯，放眼去找人，温欣也跟着伸出目光，看见身材火辣的Jennifer牵着她的女儿走过来。

温欣看好戏的眼神看张俭一眼，心说这家伙走到哪里桃花运都那么旺，在美国的那几年真的没谈过吗？真就一直守寡吗？她有点不信。

Jennifer落落大方出现在他俩面前，似乎一点不为先前表白被拒而介怀，她笑望着他俩，用英语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是我女儿，她想过来跟你们说话。”

张俭想说没关系，被温欣抢先说了:“不打扰。”温欣心情很好，笑看小女孩，接着用英语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似乎有点害羞，直勾勾看着温欣，好半晌后才回答说:“Emily。”

温欣忽然想起手里的热水袋是张俭跟Jennifer借的，她敷过热水袋，又吃了热汤面，这会儿感觉已经好很多，热水袋也已经不怎么暖了，她把热水袋提起来，亮到Emily面前，想还回去，“谢谢你。”

Emily一脸疑惑，问这是什么东西。Jennifer也疑惑地看着温欣，似乎不认识这只小玩意。温欣感觉到不对劲，疑惑地看向张俭，眼神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张俭寡廉鲜耻地笑了笑，用中文小声说:“热水袋不是Jennifer的。”

温欣一脸“你这个骗子”的神情盯着他，张俭不知悔改地又笑笑，云淡风轻地解释说:“逗你的，热水袋是我的。”

Jennifer听到张俭说自己的名字，但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到了这会，她已经基本能确定张俭和面前这个中国女人关系不简单，而她此前竟在这个女人眼皮底下向张俭表白。

她感觉自己不好再掺和在这里了，很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不打扰你们了，便拉着Emily离开。

温欣把热水袋重新抱回怀里，伸目光瞥Jennifer的背影一眼，看着张俭说:“这真的是你的？”

“真的。”

“粉色诶，还有只卡通小猪图案！”温欣想在这上面找张俭有女朋友的蛛丝马迹。

张俭要笑不笑的样子，人懒懒往后一靠，没皮没脸地说:“谁还没颗少女心啊，就只许你有，我不能有吗？”

温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