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方州他们思路还算正常,只是出现了强烈的幻觉,并没有乱跑。
方灿灿第一时间用手机联系了吴咎庄园的管家和带他们过来的李崇司机,李家的司机就连说话都很稳健:“好的,我马上过来。”
管家也立刻做出了响应:“请在原地稍等,我们会派人过来。”
她从地上捡了一根长树枝拨弄篝火,思绪发散。
有点奇怪,她们的食材是事先准备好的,应该早就有人把关过,为什么里面会有致幻的蘑菇?
她右手托起下巴,瞳孔微缩,不会是有人想趁机搞事吧?
她好笑地自己空挥掌,哈、不会这么倒霉啦!
仔细想想,她穿的不是一篇小白文么,或许本身就有很多bug,早就逻辑死了。
“好多人啊。”方州说道。
“是是,是不是都是小人?”她不以为意,八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随即身后传来踩碎草叶的细碎声响。
有人!
是管家他们么?
可算来了!
她连忙扔掉树枝起身,还未看到来人,就闻到一股呛鼻的气体,她反应迅速地捂住口鼻,什么味道?
她转头看向其他人,却见他们摇摇晃晃,很快垂下眼皮。
是迷药!
她得赶紧跑!
她连忙跑了几步,但动作却越发缓慢,眼前像是糊了一层毛玻璃,声音也像是隔了一层,“怎么还有一个小丫头?”
“不管了,全带走再说。”
她迷迷糊糊地失去意识。
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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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们五人的嘴巴都被胶带封住,双手手腕被反绑在背后,双脚也被捆得严严实实。
“唔!”其他人没有反应,大概率药量太大,现在还是不清醒的状态。
方灿灿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蠕动,支撑着身体靠在两个墙壁中间,先利用转角撑起半身,再慢慢站起观察。
目之所及,只有一扇窗户一道门,面积仅10平左右。
她低头观察,没什么灰,味道也不沉腐,应该不是废置的旧仓库,是民居么?
信息量还是太少了。
她皱眉又蹦了几步,高度受限,完全看不到窗外,没有阳光,现在是晚上了么?
她轻靠上身贴到大门,附耳听了一会。
“你煮的饺子真难吃。”
“嘿,你有意见可以不吃!”
“你们干嘛,生怕吵不醒里面的小鬼?”
说话的人貌似很有威信,说完后另两人便不再说话。
起码有3个人,方灿灿思考了下,如果现在确实是晚上,那已经过去5个小时以上。
这么长时间,如果要的是赎金,可能早就给父母打过电话了。
她走到每个人身边踢了他们几脚,很快叫醒了他们。
她以眼神示意,互相先撕开封口的胶带。
“我们被绑了?”方州悄声问。
“嘘,”她眼神示意门外,“他们刚刚在外面。”
因为是吴咎家里出事,所以他甫一想通,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李崇跳着站起,小声问:“谁帮我取一下手上的戒指。”
“戒指?”她蹦过去,“有帮助么?”
“对,戒指上有一把隐藏小刀。”
几分钟后,他们都靠工具割开了绳子。
吴咎趴到门前警戒,透过门缝发现绑匪里还有一个熟面孔,是在他家庄园工作的园丁。
他的表情气到狰狞,可恶,果然是他家出的问题!
等他出去,一定要这群人好看!
吴思修被方州扛起,费了点劲扒住唯一的窗户,他很快跳下来,小声说着自己的观察,“可以出去,但下面没东西垫着,如果我们强行跳下去,这个高度可能还没跑成功,先把脚摔折了。”
“那从门的方向出去?”
吴咎摇摇头,“很难,从门缝里看,绑匪大概有4个成人,而且都没带面罩,如果我们闯出去看到了他们的脸,很可能在后面撕票。”
“先不着急,”李崇老神在在,“只要他们还有所求,我们就是安全的。”
他想了想,望向吴咎,“那个园丁什么时候时候入职的?”
“这我怎么知道?”吴咎拧眉,“我不太来这个庄园,只能说一年前他不在这里。”
方灿灿想了想,“我也想看一下窗外。”
还是方州背她起来,她望了下星空,发现这里能看到北极星,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一股酒味。
反正大家都在地上躺过,现在一样脏,方灿灿也不管干不干净了,从方州肩上下来后直接盘腿而坐,“这里晚上的能见度很高,可以看到北极星,先排除几个工业发达的区域。距离庄园5个多小时的路程,位于北面,运酒或造酒厂的地方,有哪些地方符合这些条件?”
吴咎想了想,放弃地摇头,“信息量太少。”
“还是先休息养精蓄锐吧,”李崇计算着时间,“起码要等到凌晨,那时候防备最弱,或许有机会。”
“咕~”所有人朝方州行注目礼,他心虚又委屈的揉肚子,“怎么啦,这么久还不让人饿么?”
吴思修拍拍他的肩,“总之,先睡一觉吧,睡觉就不会觉得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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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灿灿的睡眠很浅,加上发现了这种事,更加不可能熟睡,她睡睡醒醒了两次,估摸时间差不多,轻轻推醒了其他人。
大概是觉得他们都是小孩,外面的绑匪只绑住了他们,并没有锁门。
“我去推门,你们慢慢跟上。”吴咎打头,其他人或点头,或做了ok的手势。
“吱呀~”门推开一道小缝,开到一半便碰到了什么卡住了,吴咎绷紧后背往外探去,才发现有一个人躺在门口。
幸好对方睡得很沉,似乎没有发现。
他吸了口气,侧身从半开的门挤了出去,然后朝里面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几人有样学样,迅速安静地鱼贯而出,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另3个绑匪简单地在地上弄了个铺盖,此时睡得四仰八叉。
得赶紧出去!
走动间,其中一个绑匪的鼾声骤停,所有人如一二三木头人一样怔在原地,直到他再次打起呼,他们才集体呼出一口气,再度往前走。
李崇找到外面的大门,快点,快点!
所有人都用眼神催促他,他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有了潮汗。
他又轻又慢地拧开门锁,锁舌回弹,发出“咔哒”的声响。
门开了!
最先出门的是吴思修,他竖起一根手指,轻声细语,“外面还有一个守门的在睡觉,一定要小心!”
还有1个?!
几人脸上出现凝重的表情,纷纷点头,从大门走到门外,外面点了一盏昏黄的灯,有一个人环抱双臂,正坐在椅子上沉睡。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坪和森林,这里看起来像是附近某个闲置庄园的库房。
所有人正要跑,“咕咕~”寂静的夜中,方州的肚子再次发出鸣响。
糟了!
果不其然,睡在椅子上的绑匪颤了颤眼睫,似乎下一秒就会醒来。
怎么办!方州瞳孔紧缩,大脑一片空白,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耽误其他人!
他额前满是冷汗,赶紧朝其他人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就在绑匪要睁开眼睛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方灿灿跑到他身后,用一记手刀再次把他打晕。
“呼~”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吴思修朝她竖起大拇指。
“快走!”
“等一个,”李崇看了眼周围,“他们带我们过来肯定是有交通工具的对吧?”
“你是说……”
“靠我们两条腿走太慢了。”李崇在周围转了半圈,果然发现被雨布刻意遮挡的车辆。
“呃,”吴咎望向李崇,“所以你会开车?”
李崇第一次沉默,“……不会啊?”
吴咎额上跳起青筋,“那你讲咩啊?”
说话间吴思修已经拉开车门,信心十足的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放心放心,这很简单的。”
争辩毫无意义,方灿灿沉默地坐上副驾驶,其他人赶紧跳上车,“你会开?”
“当然了!”如果卡丁车也算的话。
吴思修放下手刹,“哪个是油门来着?”
吴思修吹了一声口哨,一脚油门,车灯咣得打开,呜地被发动,歪歪扭扭地先走了个S形。
“什么声音?”房间里熟睡的几个绑匪被吵醒,“完蛋,他们跑了!”
“快追啊!”4个人连忙开门,其中一个发现门口昏迷的同伙,“老四晕了!”
“车!车!”说话间,只见一辆车贴着他们的脸,嗖的一声在他们面前甩了个尾,再呼啸而过。
“可恶!”内鬼园丁还不死心,在车后面狂追,“你们误会了,我们没想要伤害你们,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啊!”
但普通人怎么能追上全速奔驰的汽车呢?
他的鞋都跑掉一只,才扶膝不甘心地喘气,联想到这些孩子背后的势力,后怕地颤抖,瞳孔剧震,“改变作战计划!没有人质,我们就没有筹码!如果被发现的话,”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我们会很惨!”
而此时的车上,正在发生激烈的冲突。
狂风猛地透过半开的窗灌进车箱,把几人的头发都吹得凌乱。
“我要下车!”吴咎僵直地坐在座位上,强烈的推背感让他的肚腹翻江倒海。
李崇握紧头上的扶手,一边看着经过的环境,一边笑道:“我最近应该没得罪你吧?”
方州倒是毫无所觉,他一直朝后张望,观察追兵的动态,“好耶,他们没再追上来了!”
吴思修看了眼后视镜,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调侃:“你们这么弱哦?”
方灿灿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忽然伸指,“快看,前面是房子么?”
吴思修挑眉,“坐稳,我要加速了!”
“咦?”在吴咎紧咬的牙关中,车辆继续加大马力,以180码的速度嗖地朝前驶去,一骑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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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开门的是对老夫妇,在看到他们脏兮兮的惨状后,老人推了推眼镜,爽快地借了他们电话。
方州吃到了热乎的汤面,其他人先洗了个澡,随后是父母逐一到场。
李崇的父母来的时候笑得温文,“接下来就不用你们小孩操心了。”
一切似乎告一段落。
休养了一个假期,再次在学校遇见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都很稳定。
“他们好奇怪,当时都没有说要赎金呢。”李崇的表情有点困扰,“他们只说要谈一谈。”
“听说园丁是借的假身份,”吴咎皱眉,方州搭腔,“也很正常啊,如果早知道他们是十一区的,估计你家都不会雇佣他吧。”
吴咎嗤了一声,“有够蠢的,听说被赶到了最混乱的十三区。”
“那会怎么样?”方灿灿好奇。
“大概,是生不如死吧。”吴思修想了想,“毕竟那里可是连法律都不管用的灰色地带,让一个人消失有太多种办法了。”
方灿灿看了下攻略界面,每个人都升到80左右,(挚友,我的后背交给你!)。
嘛,虽然有点可疑,但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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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部就班到了四年级,每个人的攻略度都被刷到了90,(知己:高山流水,与尔同行),然后再也没涨过。
她倒是乱七八糟学了不少东西,比如拳术老师的武术,催眠,演讲……
虽然很有趣,但总感觉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呢。
方灿灿这天回家的时候,发现桌上多摆了两副碗筷。
她把书包扔到沙发上,“今天是有客人么?”
傅音应了声,“是你爷爷奶奶,他们退休了,以后也要搬到五区。”
“这样啊。”方灿灿点头,“是跟我们一起住么?”
“那倒没有,”傅音从厨房探出头,“你有空的话帮我一下忙哦,打扫卫生!”
“知道了!”方灿灿拿起扫把,傅音打开水龙头洗菜,“他们有退休金,买了别的房子,离这里倒也近。”
虽然是爷爷奶奶,但因为之前多住在八区,跟他们交集不多,方灿灿也不太熟悉。
没多久,方明达就载着两老过来吃饭。
时间缓缓流淌,吃完晚饭后,一家三口又送两老去新居。
说是新居,房龄也有十几年了,但老两口买了两居打通成一居室,重新做了装修,住起来倒也不赖。
等参观好爷奶的新房,按理是要回家了,但大人在门口寒暄了半小时似乎还没有立刻走人的迹象,方灿灿索性一个人走下楼梯。
方灿灿有点无聊地摸了摸墙面,忽然看到一条裂缝。
“爸爸,你们过来看看。”
墙体确实是开裂了。
方家的长辈为人老实,虽然看到这条长缝也不舒服,但他们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算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怎么会没问题呢?”方明达严肃反驳,“这显然是质量问题,万一有什么意外要怎么办?”
这点傅音也同意,于是方明达回家就写了一封投诉信。
一个月后,杳无音迅。
方明达起草了第二封投诉信,这次扩大了投放范围,依旧没有回音。
“嗨,兄弟,听我的,你这没戏。”连律师朋友都这么说,“你不知道么,这房子这么多年,你现在去挖它的毛病,得拉多少人下水?
谁批准的,谁建造的,谁检查的?十几年了,那些人还会在原来的位置上么?
早飞升啦!
你要是再提,你觉得他们是解决问题快,还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快呢?”
方明达犯了轴劲,“你这话说的,难道这世界就没有公平了么?”
“哥们,与权斗,你就是鸡蛋碰石头,听我的,千万别。”
方明达叹了一口气,“我们奋斗了这么多年,也就是让自己过得有尊严一点,有错么?”
律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后只叮嘱,“你要小心。”
方明达打算直接上/访,但他人还在单位,电话已经打到他的座机,“方先生是吧?”
“什么事?”
“这种事就没必要上/访了吧,万一你的工作出了问题,你要想想你要怎么养家啊。”
电话被挂断,方明达愣在原地,他警惕地看了一遍周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泄露的。
此事一出,他如当头淋了盆冷水,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那天方明达下班,正要去父母那边探望,突然听到一声轰然剧响。
所有人都一脸震撼地看着满是尘烟的废墟。
“房子,房子倒了……”
“救人啊!快点去救人!”
方明达软着脚跪倒在原地。
办两老的葬礼时,方灿灿总觉得方明达的状态很不对劲,接触到她的目光,他摸了下她的头,语气很怅然,“灿灿,我没有爸妈了。”
她注意到他松松的拳头悔恨的握紧。
几天后,激进维权的方明达,莫名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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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来时一样,方灿灿和傅音扔掉大部分家具,坐上了搬家的卡车。
“不跟你朋友道别么?”傅音的脸上写满憔悴,“真的不会后悔么?”
方灿灿摇了摇头。
方明达的遗产里有不少股票,但因为没有人及时操作,等她们知道的时候已经缩水大半。
傅音没有正式工作,在经济上支撑不了她继续念书。
为了要节约生活成本,她们要搬到十区去。
跟吴咎他们告别会怎么样呢?
一旦企图利用他们的力量,她和他们间的关系是不是就不再单纯了。
方灿灿莫名地,开始在意这一点。
或许,是她可怜的自尊心吧。
也或许,是她意识到,她对纸片人产生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