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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壳 第21章 第 21 章

作者:六重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4-20 20:55:15 来源:文学城

云阳最偏远的公墓的管理稀松,两人走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半个管理员。花了十来分钟才找到姜薇的墓前,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有点呆傻,照片下只有她的名字和去世日期,连来到世界上的那一天都并未写上去,不知道是姜薇自己觉得不重要,还是她早就记不住了。

陈碗蹲下身子摸了摸光秃秃的墓碑,感叹道,“她一生没有子女,没得写,其实写了也没用,又不是陪葬品可以一起带走。”

裴化云,“……我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和我说了好多你们的事。”

陈碗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终日打雁,却让雁啄了眼。我最初是想算计他们一家人来着。”

“姜照燃的妻子,陈卿婉,听说十几岁起就是个绝世美人,就算是天下最名贵的花见了她都要自残形愧。她的容貌从来没有变化,即使是下葬的那天也是美艳无比。”陈碗笑着看向一边站着的裴化云,“听着像什么?”

裴化云犹豫半天才回答,“你。”

“对,我那时以为她已经步入轮回,就想去姜家碰碰运气。没想到一留就是近十年,等到姜照燃身死,我才不得不带着姜薇离开。”陈碗的手指一直在姜维的墓碑上摩挲,“我以为自己利用了姜照燃,没想到是姜照燃利用了我。陈卿婉不是死了,只是跑了,他想利用我找寻陈卿婉的下落。只是我俩都没得逞。”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和口罩,背上的包裹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谢谢你送我到这里。”

裴化云一愣,“不说再见吗?”

她微微摇头,“不会再见了。”

“我能最后问你一件事情吗?”裴化云叫住她,陈碗在今天早晨提出了离开,还说她想来见见姜薇,然后就此顺着城郊离开云阳。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起码他是看着陈碗从自己面前离开的,而不是悄无声息,就像出门遛弯一样就不见了。

“说吧。”陈碗好整以暇地将脚踩在姜薇的墓碑上系鞋带,动作自然地就像踩路边的石狮子。

“……”裴化云,“姜照燃的妻子叫陈卿婉,和你有关系吗?”

陈碗诚实地点点头,“当然,我带着姜薇四处奔波的时候就是用她的身份,只是我不太喜欢她的名字,简化成陈碗了。”

“那你自己的名字呢?”裴化云下意识地问,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过界了,还想说陈碗不用回答,就看见她撤回了墓碑上的脚,耸耸肩膀,老实回答道,“早就不记得了。”

一个人度过了多长的孤寂岁月,才能将自己的名字忘掉。

裴化云不知道答案,他从自己的钱夹里面摸出那枚子弹递给他,“陈碗的名字你肯定不能再用了,说不定多少年后你就忘掉了,你寄存在我这里,我替你记着,你也替我保管一样东西,也许以后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陈碗活了多少年,用过多少名字自己都记不住了,“陈碗”这个名字和裴化云手里的子弹一样,都是失去利用价值的东西。

她这一次欣然接下,又笑道,“没准真有再见的时候,只是我不太会保管东西,如果弄丢了,千万别怪我。”

陈碗朝裴化云摆摆手,抬脚就离开了墓园。

两人都各自有自己的心眼,一个躲在墓园门口附近等到裴化云开车离开才出来,一个在墓园里等了十分钟,等到陈碗走远才离开。

陈碗的确是要沿着郊区离开云阳,但在此之前,她还要去找一个人。

浣沙看见她,蹲在地上揉太阳穴揉了十分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我可是徒步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这里的,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陈碗双手环胸,“真不礼貌,我伤心了。”

“你有个屁的心可以伤。”浣沙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让她进门之后反锁了大门,还顺手把窗户关上,破破烂烂的窗帘也拉上了。

“怎么,我见不得人吗?”陈碗一进门就放下了背包,开始脱衣服。

浣沙熟练地去摸自己的医药箱,但当陈碗赤着上身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事我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陈碗伸手把胸膛里的棉花扯了出来,“好死不死,刚好打在我心口的位置,原本只是个洞,现在都宽敞得能通火车了。我总觉得这几天走路都有些不稳当,想来想去大概还是因为身体不平衡,塞了点棉花也无济于事。你看看,有什么能补救的吗?”

浣沙都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吐槽,“除却一些犯事的人,我们这些不得好死的人中,你是混得最惨的一个。”

“这算什么,我宁愿再挨一枪。”陈碗说,“浣沙,我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别胡说八道。”浣沙一边翻墙倒柜地找工具,一边安慰她,“不就是没了颗心吗?不就是将来可能要跛脚吗?和我一样,找根烂木头当拐杖就好了。”

陈碗彻底躺平,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再加上胸口的伤,安详得像一具太平间的尸体,“我就快要失去痛感了。”

“被子弹打穿的时候,我也只是痛了一瞬,很快就能冷静思考了。”陈碗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自己伤口的边缘,“我这几天也稍微做过实验,从高处摔下来,用火烧,用剪刀剪块肉下来,我都毫无感觉,明明几个月前都不至于如此。我的五感也在慢慢退化,大概有一两百年的时间了,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急切地去找转世之法,从而摸到了姜家。这几年尤其明显,夜晚里我几乎不能视物了,有时候别人和我说话,我也只能假装听见了。”

“反正别人和你说话,你听见了也会装听不懂。”浣沙抱怨,“我让你别回云阳,你还是回来找死,要是让沈山捉到你,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他找出了一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一个巴掌大的肉色皮包,正在拿剪刀一点点剪开,“离开云阳,找个山头休养生息个五十年,到时候再出来你就不会想这么多了。反正大家活了活了这么久,赶死也不急于一时。怎么样?我给你塞点有重量的东西,再把前胸后背都用这牛皮缝上,起码穿些轻薄的衣服看不出来。”

陈碗点头同意,“那我塞点什么?”

浣沙也没有想好,“金条?要是你没钱了,还可以撕开线头拿出来应急。”

“我又不是个钱包,再说要是我走得快,金条在我身体里到处乱晃怎么办?要一个大小刚好,也不能太重的东西。”陈碗说。

浣沙忽然灵光一现,“不当钱包,放个钱包怎么样,这样你就可以放一些现金,重要的文件证件什么的,又有重量,又不会随便乱晃。真想在你胸口装个拉链,随拿随放,不比真带个包强?”

陈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挺好的,别人拿东西翻包翻口袋,我拿东西先脱衣服再扒皮。”

“你这人怎么开不起一点玩笑。”

陈碗趴在小床上,任由浣沙手中的针脚在她的皮肤上纵横游走,“缝上了皮,填上了洞,就真的能变成人吗?”

浣沙没轻没重地在她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的什么话,不是人你还能是鬼吗?”

他活着的时候是名在街角巷口里讨生活的大夫,活了这样长的几百年,他也一直没有做过其他的事。从来都是替陈碗这样冒冒失失的人缝缝补补,偶尔需要钱才帮活人治一些感冒发热的小病。他死前有些不太体面,不喜欢和活人过多接触,也许是害怕有人能看出他灰白发青的脸色,但老人都长一个样,尤其是他这种看起来就活不了多久的老人。

浣沙大概三四年就要换一个地方生活,以免有心人对他老也不死起疑。陈碗还可以借口年轻,五六年面容没有变化也是正常。

两人一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管是融入人类社群,还是离群索居在山上找个烂屋子。直到两人被沈山拐弯抹角,阴阳怪气地提醒,才各自收拾行李离开。

直到两年前在云阳重逢,陈碗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浣沙了。

她再也不能回云阳,浣沙也会离开。陈碗好像才反应过来,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忽然很怀念两百年前,战火纷飞,所有人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活不长的时候了。”陈碗说,“我想在哪里停留多久都可以,反正没人会记住我。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都过得很糟糕。”

“我喜欢和你一起游山玩水,喜欢和小月牙住在山上的小溪边,喜欢每天无所事事地晒太阳。”

浣沙翻了个白眼,“我们那不是在旅游,是在躲避战火流浪四海。”

陈碗摸了摸背上多出来的一块“皮肤”,质地冰凉有点硬,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也不会被人认成是身体能凹陷下去的芭比娃娃了。

她翻过身,看着浣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手包,“你自己看看可以放些什么东西。”

“最要紧的当然是钱。”陈碗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叠大额现金,又摸出来一张李景的证件照,还是刚把她带回家,需要办各种证件时带她去照相馆拍的。

那时照相馆还在做一些全家福之类的活动,工作人员还以为两人是亲姐妹,虽然长得不像,但年龄相仿,还是一样的沉默寡言,还以为能从两个年轻人身上占点便宜,但陈碗严词拒绝了,迎着李景期待的目光。

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反正她已经破例过一次,也闹出大乱子一次,并不介意来第二次。

浣沙拿着照片端详许久,他并没有见过小月牙,只是在陈碗的只言片语中听过他短暂的人生,和本以为会无限长却又短暂的人生,陈碗守着他的尸身的时间也比他的人生要长许多,“真齐整的小姑娘。”

“我不会再养第二个姜薇,也不想再利用第二个人最后自己栽一跟头。小月牙已经死了,李景只是李景。”陈碗说,“这条路艰难,我要一个人走。”

“你的事只能由你自己决定,只要你做出来的,就是正确的。”浣沙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劝我做所谓正确的事,劝我走上正轨。虽然多年以来你对我有诸多不满,但我也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兴许有天你也能为我感到自豪。”陈碗说。

“难道你要去拯救世界了吗?”浣沙整理她背包里的东西,在角落里摸出了一个透明塑胶袋,“让你重伤的就是这个小东西吗?”

“是也不是。”陈碗只看了一眼。

“帮你放在最里层了。”浣沙将小袋子放进手包中,这是最后一件放进包里的东西,他将包放进陈碗空荡荡的胸腔中,“我要做最后的缝合了。”

“我真希望现在能觉得有一点痛,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死人,但是从来也没有这么深刻感受过死亡。”陈碗说,“现在挖个坑抱我填进去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算什么,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想不起来了。”浣沙耸耸肩膀,一针一针地将她的皮肉和不知道是假牛皮还是什么皮的东西缝合在一起。

“我每年都觉得自己会忘记,但每年都愈发印象深刻,不是我记性好,是我太记仇。到现在我都还记得,爹娘让我下马车时的表情,等我走到雪地里,她们甚至还掀起帘子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我潜意识里早知道他们要弃我于此地,马车离开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去追,我就死在他们丢下我的那条街道上,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这样多年,我有时候连住的地方都不一定有,但还是连续追踪了那家人几百年,他们家的最后一个人,几十年前死在了云阳,正好死在姜府的门口,姜府给了他最后一口吃的,但他还是没能撑下去。”陈碗能感受到尖锐的针头穿透自己的皮肤,“是因为跟着他我才回到云阳,又听闻了陈卿婉的传闻。不可笑吗?为了生存下去才离开云阳,最后还是在云阳断子绝孙。”

“我活着的时候就觉得所谓传承其实根本没有意义。有多少人,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妻子或者丈夫,又真心想要养育自己的孩子。男人不过是满足自己的**,而女人只是在承受。然后两人一合计,向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撒谎,说这是传承。他们觉得自己能创造一个或者几个人类很了不起,觉得自己是创世神,然后又给剩下的人洗脑,让他们也加入神的行列,而你一旦掉进他们的陷阱,新的苦难就开始了。”浣沙缝了最后一针,完美收尾,“我们都是不幸的产物,是不幸的开始。你我只是比别人要不幸得更长久,且不知道不幸的最后是什么。但作恶多端的人总会遭到报应不是吗?”

“那是他们家的报应,与我无关。”陈碗将手覆在自己不再袒露的伤口上,抚摸边缘针脚细密的地方,“如果当年我哭喊着追他们,埋怨他们只带走弟弟不带走我,也是正常的,说不定我现在也忘记了。让我无法忘记的,是当时的我也不认为他们做错了。”

“说来,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

电脑坏了(倒地)等我去修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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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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