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林弄海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打开了门。
萧外月和林屋在院子里等他。
林府书房的门,轻易不关,但一旦关上,就一定是要做重要的事情,萧外月不好打扰他。
林弄海没有拐弯抹角,两人都在这里,他直截了当,“我用称骨钱,占卜了你们的未来。”
萧外月神色未变,等着林弄海继续说。
倒是林屋脸色变得严肃,“称骨钱?你用了称骨钱?”
林弄海看他一眼,继续说,“此卦无解,没有办法,保全你们两个人。”
萧外月的心沉到谷底。
“景熙,你方才不是说想吃城南的包子吗,我让常武买回来了,放在厨房。”
萧外月看了眼他,茫然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知道林屋有话要跟林弄海说。
待看不到萧外月的身影后,林屋才开口,又重复那句话,“你用了称骨钱?”
林弄海掏出三枚称骨钱,还有一张纸,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坐下。
“怪不得你要支走断水……”
林屋也坐到他对面,“景熙是不是不知道称骨钱的厉害?但你不可能瞒得住他。”
古往今来,但凡用了称骨钱的人,没有人是好结局。
“事已至此,还管这些干什么。”
林弄海将桌上的纸推到林屋面前,“这是你,十万雷劫的日子。”
亦或是说,魔种的死期。
林屋面上紧绷,眉宇间一片阴翳,秋风萧瑟,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林屋手边,他指尖离纸半寸远,迟迟未动弹。
又到了他和萧外月初遇的季节。
两天后,萧外月终于从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拼凑出了称骨钱的来龙去脉。
他拿着那本“称骨钱、卦亡人”的书跑到林弄海面前,与他对峙,“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我知道、知道称骨钱是每个算术人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没有人说,用它的代价这么大……”
“林弄海,你!”萧外月的声音里染上哭腔。
“景熙,你再哭,林屋可要来找我了。”林弄海合上手上的书,看萧外月的目光堪称慈祥。
“林兄,我、”林弄海伸手,挡在了萧外月后面要说的话,“行了,你不要说那些肉麻的话,留着给你家林屋听吧。”
“你我之间,不谈这些。”
萧外月笑了下,伸手握住林弄海的手。
人之一生,得此知己,足矣。
萧外月抬眼看他,想说什么,在林弄海询问的眼神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他想问,断水呢,断水怎么办?这就是,他说的有缘无分吗?
“林兄,既然如此,我还有要一件事,要厚脸皮求你。”
林弄海掀开眼皮,等着他继续说。
——
勉州最近很不安宁,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妖魔鬼怪齐全,就连萧外月一届凡人都感觉到风雨欲来。
这天夜里,林屋牵着萧外月的手,沉默地沿着上山的路走。
深山处有座废弃的寺庙,清泉从旁边穿过,林弄海和萧外月,还有之前的一些友人,偶尔会在这里聚聚,侃天侃地,捉鱼抓虾。
萧外月在柱子上刻下“到此一游”,还有年少时游历大江南北的梦想。
他今早提了一嘴,没想到林屋还真想来看看。
路上草木丛生,秋季夜晚的风很冷,石阶掩在杂草之下,即便是林屋,这么一路爬上来也有些微微出汗。
再多一步,萧外月就走不动了,他靠在林屋身上喘着气,“今天我打死都不下去了,累死了。”
林屋擦着他额头上的汗,“别脱衣服,会着凉的。”
没人提称骨钱,没人提魔种那该死的命运,没人提以后,他们沉默地依偎在一起,看着荒草杂生中的星星。
“今天夜空好亮。”
“嗯。”
萧外月靠了一阵儿,撑着林屋站起来走进寺庙,就着莹莹星光在黑暗中摸索着,忽而惊喜道:“居然还在!”
他兴冲冲地将手中的东西拿给林屋看,那是一个淡绿色的荷包,上面蒙满灰尘,隐约能看出一个“月”字。
“这是当年这座寺庙还在时,我娘给我求的,结果求完没多久寺庙就没了,我娘又去找算卦的人问,人家说不吉利,然后她就趁夜里,拉着我爹偷偷摸摸上来,把荷包丢在房梁上。”
萧外月说起来声音里都是笑的,“后来认识林兄后,偶尔过来想把它找回去,但每次都忘了。”
林屋视力非同常人,他能清晰地看到萧外月的一颦一笑。
他突然抱住萧外月,力道之大似乎能将他勒进身体里,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萧外月了?
萧外月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抱了上去。
“林屋,这是我的选择,你从未连累我。”
“嗯。”林屋的声音闷闷的,勉强从嗓子里滚出来。
萧外月轻轻拍着他的背,“而且林兄还给我算过一卦呢,他说我命中注定,一定会遇上你。”
“林屋,这是命中注定,我离不开你。”
他们在寺庙中度过了此生最美好的一晚。
十天之后,林屋雷劫至。